李氏将王妃迎进了正厅上座,招呼丫鬟奉上茶点。王妃先与任时敏和李氏夫妇聊了几句,又招手将任瑶期叫到身前,询问她最近都读了些什么书,上次与徐夫人一起整理残谱进展如何。王妃的态度十分亲和,任瑶期都一一恭敬地答了,王妃看着任瑶期十分满意的样子。
等到寒暄得差不多了,王妃握着任瑶期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声道:“我有些话想要与你爹娘说,好孩子,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
任瑶期看了看任时敏和李氏,低头应了,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任瑶期从正房出来之后候在了廊檐下,看着墙角的一株腊梅树发呆,守在帘子旁边的周嬷嬷抬眼看了看任瑶期,心想自家小姐这会儿肯定在想自己的姻缘。其实这个时候任瑶期只是在想这一株新移植过来的腊梅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开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房里的对话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任时敏先出来了。见任瑶期在廊檐下候着,便朝她招了招手,示意任瑶期跟上他。任瑶期便跟着任时敏走到了拐角处的腊梅树旁。
“父亲怎么出来了?”任瑶期问道。
“该谈的都谈完了,王妃与你母亲说起了内院妇人之间的事情,为父不好在场。”任时敏轻轻皱着眉头道。
任瑶期便看着任时敏,等着他说话。
任时敏望着那株腊梅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转头看了看任瑶期:“为父才发现瑶瑶也长大了。”
任瑶期闻言不由得好笑:“父亲,我已经及笄了。”
任时敏也笑了,语气却有些惆怅:“是啊,你已经及笄了。不过为父一直都觉得你还小,原本还想多留你几年。”
“那女儿就在家多陪父亲几年。”任瑶期眨了眨眼,笑着道。
任时敏斜睨了任瑶期一眼,哼笑了一声。
任瑶期不由得想起来之前让父母应下萧靖西的亲事的事情,不由得也有些脸红。
任时敏却是正色道:“瑶瑶,你老实跟我说,萧二公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父亲指的是?”
任时敏原本松开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自然是他生病的事情,以前听说他病得很重,有好几次都在鬼门关前打转,可是刚刚听王妃的意思,又似乎另有隐情?平心而论,燕北王府二公子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才学都无可挑剔,为父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身体状况。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一嫁过去就……”任时敏顿了顿,还是将“守寡”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任瑶期想了想,斟酌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严重。”
任时敏了然地点了点头:“他那样的出身,倒也见怪不怪了。”不过想了想之后,任时敏又皱着眉头纠结了起来,“为父又觉得燕北王府那样的环境太复杂了些,他身为燕北王嫡子还难以躲避别人的暗算,你……”
任瑶期闻言看着自己的父亲笑而不语,她知道任时敏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复,这会儿无论是谁,任老爷也会找出一大堆的不是来。
如任瑶期所料,任时敏确实只是纠结了,一时无法适应小女儿要嫁人的事情。
其实在任时敏看来,还是孟世林那样的女婿最好,人品才学都没话说,上头又没有长辈压着,有他这个泰山在,孟世林怎么也不敢欺负他女儿,不然任时敏就告他欺师灭祖。只是话是这样说,但是让最宝贝的小女儿加给孟世林,任时敏还是不能免俗地觉得不太合适。
“那父亲同意这门亲事了吗?”任瑶期在任时敏面前也没有那么多顾忌,笑着问道。
任时敏闻言看向任瑶期,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你自己不是愿意吗?爹不同意你不怨恨爹?”
任瑶期抿嘴笑,用手指轻轻扯了扯任时敏的袖子:“我听爹爹的,爹爹要真觉得不好就拒了吧。”
任时敏脸色终于好看了点,之前郁闷的心情也好多了,想了想,正色道:“不过王妃的性子倒是很好相处的样子,看得出来她也很喜欢你。爹琢磨着吧,嫁个人,夫君好不好倒是其次,长辈喜欢你才是最重要的。”
任瑶期闻言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任时敏看到任瑶期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道:“看你母亲就知道了。”
任瑶期:“……”
“你进去陪王妃说话吧,爹去书房了。”任时敏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头看了看正房,对任瑶期摆了摆手,抬步朝书房走去,衣袂翩翩,举手投足依旧是那副名士风流的样子。
任瑶期摇了摇头,去茶水房里亲自给任时敏泡了一杯茶,让丫鬟给他送去,又用托盘装了几碟点心,端着去了正房。
任瑶期进去的时候王妃和李氏正相谈甚欢,两人似乎也没有聊什么要紧的,王妃在说自己当年当徐夫人的弟子的时候的趣事,李氏听了在一旁笑的开心。
见任瑶期进来了,王妃便停住了话头,半真半假地对李氏道:“这话我们两人说说就罢了,可千万别让瑶期知道了。我可是做长辈的,被晚辈知晓了年轻时候的糗事,以后可就没办法再摆威风了。”
李氏听了又是一阵笑,点头道:“这话有理,云姐姐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就是。”
任瑶期将茶点一样一样的摆在了茶几上,一边低头笑道:“早知道王妃是在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应该早点进来偷听的。”心里却是不由得想,王妃不愧是萧靖西那只黑狐狸的母亲,这才说了多会儿的话,李氏就放下了防备和客套,唤起她云姐姐来了。
王妃闻言,作势轻拍了任瑶期一记。
王妃又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李氏和任瑶期一起送她出了二门。王妃上马车的时候,看了看任瑶期,对李氏道:“府外的那些守卫,明日就撤了,你们行事也方便些。”顿了顿,她又意有所指地笑道,“过几日,我再派人过来商议正事。”
王妃所说的正事,肯定是婚事无疑了。
李氏也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上了马车,直到燕北王府的马车离了府,她才带着任瑶期回去。
“王妃是个好性子的。”母女两人回了房之后,李氏叹道。
任瑶期点了点头,心里暗道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任时敏和李氏之前还对这门亲事不怎么情愿,她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功夫,两人的态度就或多或少的发生了改变。任时敏不再反对,李氏也乐意了。对于王妃的这种本事,任瑶期也自愧不如。
王妃亲自拜访任家的消息在她的车驾离开任家之后就传了出去,云阳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了,结合之前萧二公子向任家求亲的传言,不难猜测王妃亲自去任家的原因。一时,云阳城里的人不由得都羡慕嫉妒起任瑶期来。
即便是娶媳妇,能让王妃这般看重,放下身段亲自上门求娶,也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福气的。
王妃的娘家云家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云大太太立即去见了云老太太。
云家老太太这会儿脸色也不太好,她虽然料到了献王府和燕北王府之间会有某些利益牵扯,也猜测献王府可能不甘心一直留在燕北仰人鼻息,手中或许还有些暗中保留下来的势力,却没有想到献王手中会有老皇帝留下的遗诏,这一招暗渡成仓耍得漂亮得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谁又能料到,手里有着这么大的依仗,献王还甘心装疯卖傻的留在燕北十几年?
偏偏献王摇身一边成为河中王的时机太巧了,正好世子去世,燕北王只剩下了萧靖西这一个儿子。为了不被朝廷制肘,燕北王府只能先将萧靖西的婚事定下来。
云老太太原本以为这个时候云秋晨是最合适燕北王府的媳妇。在献王成为河中王,李氏恢复嘉仪郡主的头衔之前,以任瑶期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燕北王府世子妃这个身份的,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云老太太觉得这个时机太巧了,简直就像是有人暗中安排好了一样。可是仔细想想,若真是有人暗中布局,那这个局就将朝廷,燕北王府,献王府全都算计了进去,谁人能有这种心机和算计?云老太太想想就觉得心寒,不由得摇了摇头将这种猜测压了下去。
“母亲,现在要怎么办?”云大太太问道,谁能想到会半路杀出个河中王的外孙女?
云老太太斜倚在靠背上,用手按捏了一下眉心:“再观望观望。”
云大太太皱了皱眉:“可是王妃已经亲自去过任家了,我听说燕北王府里负责礼仪的官员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云老太太抬眸看了云大太太一眼,脸色倒是平静的:“不然能如何?献王府和燕北王府很明显是政治联姻,就算是我们云家这会儿也要靠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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