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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相僧又一次讲完了课,将有些疲惫不堪的四位流氓头子送上车,才回了书店。看见易天行坐在柜台边闭目冥想,便知道他又在练功,见他如此刻苦努力,终于忍不住问道:“感觉师兄最近很有紧迫感。”
“是啊。”易天行醒了过来,起身将卖的最火的大唐双龙传搁在柜台最前面,“不知道以后会碰见什么厉害人物,趁最近比较悠闲赶紧练练块儿,准备打架。”
正说着厉害人物,小书店外面便走进来了一个人,那人穿着身夹克,夹克上面别着枚晾衣夹子。
易天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整理自己的书:“大主任很能忍得住,到今天才来。”
周逸文笑了笑,宛如孩子般童真的笑容竟将幽暗的小书店照亮了。他侧身看见叶相僧,微一沉忖,却是一惊,叹道:“省城这个小书店真是藏龙卧虎。”
叶相僧微笑不语,给他倒了杯茶,三人进里间坐了下来。
易天行抬起头看见这二位脸上都是如此纯良和善,不由苦笑道:“不是卧虎藏龙,是绝代双娇。”随口问道:“周大主任今天前来有什么吩咐?”
“易兄弟最近过的挺安稳的。”周逸文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莫测高深的叶相僧。
“我这人向来低调。”易天行笑着回答。
周逸文也忍不住笑了:“省城四个大流氓忽然失踪,春节的时候又忽然被放回来,任手下如何发问也不肯说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接着便是每个星期准时到你这小书店来听课,每次听课的时候,一帮混混儿便在这居民区四周老实等着,这阵仗可大了,把咱们的潘大局长折腾的不善。鹏飞工贸的人更是隔三岔五便往这小书店送孝敬。俨俨然这间不起眼的小书店快要成为省城黑道大聚会的地点,你居然还说自己低调?”
易天行苦笑道:“你也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四个流氓头子现在有叶相僧保着,倒不怕我欺负,相反却怕另外的三个人会暗中使坏,所以不带人是不敢来。”
“闲事不要提。”周逸文见他没有回避叶相僧的意思,便直接说道:“易兄弟把东西还我吧。”
“什么东西?”易天行满脸愕然。
周逸文微微笑道:“两个月前你去我们办公室参观了一下,当时我借了你几本书,你还没看完?”这话说的很客气。
“瞎扯啥?”易天行呵呵一笑,“就我们三个人不用粉墙一样地来装点句子,明说了吧,我什么时候拿过你们六处的东西?”
“拿倒是没拿。”周逸文依言直接说道:“我当时也纳闷,所以在六处大楼里查了几十天,就想弄清楚你那天夜探六处到底是为什么。后来直接有机会接触你的档案,才知道你记忆力惊人,那你要看什么东西,自然不用拿走,直接记下来才好。”
“有机会接触?”易天行皱了眉头,转而问道:“你身为浩然天在省城的负责人,难道不能看到我的机密档案?”
“你的档案级别现在是三A。”周逸文回答道:“即便是我要调阅,也很费功夫。”
“三A?又不是炸金花,级别越高越麻烦。”易天行的脸像苦瓜:“这级别是谁定?”
“政府。”周逸文很同情地看着他。
“啊,我的幸福生活啊。”
“别打岔,你到底在六处看了些什么东西?”
发现自己的乾坤挪移转移话题大法没有奏效,易天行笑咪咪地说:“既然你都不知道,我会傻到告诉你吗?”
周逸文严肃地说:“我这次来是正式的交涉,毕竟你是佛门中有地位的人。”
“和尚也分很多种,有花和尚,有酒肉和尚,有帮秦王打天下的和尚,有喜欢打鞑子的和尚,也有会耍赖的和尚。”易天行指着自己笑道,看见周逸文脸色有些发黑,赶紧安慰道:“你毕竟是代表政府出面,我怎么也不能在你面前承认什么吧?”
“好好好。”周逸文直摆手,“我不用你口头上承认什么,但至少你得还我点儿面子。”
易天行从与秦梓儿的合作中已经感受到了上三天年青一辈的诚意,心里琢磨着以后总要和清静天的长老们动手,那和浩然天便不能撕破了脸皮,沉默了会儿后说道:“你说说看这面子怎么算。”
“咱们现在不是敌人吧?”
“不是敌人难道是情人?”
周逸文静静看着他:“小师妹离开省城的时候说过你是可以信赖的对象。”
易天行微微皱眉:“你想要我做什么?”
“真没有兴趣为政府做事?你应该清楚,你的敌人不是我们浩然天,至少在你没有作奸犯科之前,我们不是敌人。”周逸文喝了一口茶。
易天行摇摇头:“省城这么太平,哪里需要我做什么?”
“你不知道。”周逸文叹了一口气,“往年我一直呆在北京西山,虽然全国各地都有六处,但省城这块儿是特例,自从梓儿下山后,省城便是由吉祥天管理修行方面的事情。她在省城一日,小公子的名声便会震着外道邪人不敢擅入,如今她回山,这省城便开始有些不安静了。”
“我怎么没感觉到?”易天行挠挠头,“别玩危言耸听这套,你们六处的实力我虽然没有正面碰过,但想来对付些人应该简单的很。”
“按正常情况来讲确实是这样,我们有一整套的信息处理系统,各地的修行者都在掌控之中,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周逸文微微皱眉:“只是最近省城会来一些人,这些人的实力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为防万一,所以想请你出手。”
“噢?”易天行来了兴趣,“是哪里的人?”
“是台湾来的商人。”周逸文道:“正因为是来投资的客人,所以政府方面要礼貌接待,我们也不好监视的太明显。”
易天行皱眉:“这商人有什么古怪?”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这位商人和自己一定有什么瓜葛。
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叶相僧缓缓应道:“看来林伯要来省城了。”
周逸文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位是归元寺的得道高僧,对他能喊出那位台湾商人的姓名,自然也不奇怪。
“林伯?”易天行又在挠头,“这名字听着挺耳熟。”
“莫杀听过没有?”周逸文问他。
“没有。”
周逸文极古怪地笑了:“那你这次如果和他遇见了,一定特别有意思,那人和你一样,也是玩火的。”
易天行的眉毛弯了起来:“想起来了,当初秦梓儿为了进归元寺,用的借口便是要借天袈裟一用,而借天袈裟,好象就是为了对付这个叫莫杀的人。”他纳闷道:“记得那位林伯应该是去年底就该过来的,怎么现在才到?”
“梓儿在省城,他们不敢过来。”周逸文看来对自己的小师妹真是无比崇拜。
易天行嗤之以鼻:“那你找我干嘛?如果是商业活动,自然没什么事,如果那林伯身边的喷火保镖要做坏事,你们六处逮了不就行了?”
周逸文严肃地说道:“这位林伯是七十年代末忽然发家的古怪商人,虽然在台湾是出了名的善人,经常修缮寺庙,但他手下的莫杀却是出了名的不讲理凶残,我们上三天台湾一支曾经想过向林伯索要赞助,结果被这人生生在埔里花海中烧死了许多门徒。”
“原来你们是仇家。”易天行很鄙视上三天堕落成了黑道。
“明白就好。浩然天是政府部门,不可能牵涉到这些斗争中,吉祥天全部门人也随着梓儿回了山。”他凑到易天行耳边轻声说道:“但……清静天的人手可能会出来,到时候如果把莫杀的狠煞性情逼出来了,五行秘法里的火门乱喷,这省城可就惨了。”
老虎要下山——秦梓儿和易天行看来都低估了神秘清静天的决断之力。
“嗯?”易天行一张嘴发出古怪的声音,露出白白的牙齿,“好消息,我正愁昆仑太远,自己懒得找上门。”
叶相僧微微一笑,知道这位色厉内茬,在给自己打气。
周逸文没好气道:“按道理我们应该保护林伯这个商务代表团的安全,但你知道,名义上我们和清静天还是一门,所以……这个……”
“不方便?”易天行笑着应道:“原来今天是请我出山做保镖。”
“哪能呢?”周逸文笑的那叫一个甜,“您在佛门里身份多尊贵啊,我是想请您参加大后天晚上的接待酒会。”
易天行冷冷道:“清静天的长老们难道不想来找我算帐?哪用得着我去找他们。”
周逸文脸上露出童真笑容:“三个大长老都奈何不了你,他们哪敢来对付你。”
易天行微微一笑,心里却有些发慌,如今的他自然知道,当时在文殊院讲法堂里和清静天的三位长老万里神识之争,虽然最后惨胜,却是凭借了一些外在的很神妙的力量,胜的很是侥幸糊涂。
“你们这不等于是出卖同门?”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周逸文严肃道:“我们只遵守法律和政府命令,这是一直以来六处的第一原则。”
“说的好听,那你自己作保镖,别来烦我。”
“……”
“给我讲讲清静天的情况。”易天行不开玩笑,既然始终要面对清静天神秘莫测的力量,那自然要趁这次浩然天站在自己一边时,好好琢磨一下。
周逸文沉吟少许,叶相僧知机微微一笑,自去前面的门面站柜台、卖书、迎接可爱小女生爱煞的眼光。
“我没见过长老,一个都没有。”他端起冷茶,咕嘟灌了一口。
易天行微微闭目:“我不理你见过没有,说说实力,说说人马。”
“上三天里最神秘的就是清静天,浩然天的存在,在一些高级政府官员中不是秘密,而清静天究竟拥有何等力量,没有人完全清楚。”他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少年,“我手上有个名单,这名单很关键,上面写着一些隐藏在世间的清静天高人。”
易天行接过单子看了两眼,眼角急速跳动了几下:“真好玩,原来武当那位掌教真人也是清静天的长老。”名单上还写着些没名的人物,但他知道这些人物一定在世俗世界里有着不平凡的位置。
他抬头平静看着周逸文:“这名单是秦梓儿的父亲通过你的手交给我的?”
周逸文没有想到他一下就看出了事情的底细,微笑道:“希望你不要误会这是一次利用。”
“是利用。”易天行很认真,“不过既然是互相利用,我也不会有什么吃亏上当的感觉。”
“清静天会有多少人入省城。”
“两个。”
“人不多。”
“什么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
“我只盯这两个人?”
“要小心子弹。”
“哪儿射来的?”
“我手下的,或者是一些清静天拥有,而我还没有查到的势力。”
易天行忽然觉着和周逸文交流是件很轻松的事情,不由微笑道:“我保住林伯的命,你给我什么好处。”
周逸文想了想,下了决心:“以后不论你犯了什么罪,我可以当作看不见……”他竖起一根食指,“一次。”
“我是守法良民,这好处等于没有。”易天行平静看着他,“我需要清静天,不,是上三天这七十年来每一次行动的卷宗,你能不能给我?”
周逸文霍然变色,半晌后方缓缓道:“这事情太大,我需要请示。”
“请示六处的头头你的大师兄,还是秦门主?”易天行微笑着,给他的杯中掺了热水,“如果我把清静天的那两人杀了,会有什么后果?”
“没有后果。”周逸文平静道:“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一向很擅长做这些清洁工作。”
易天行眉头一挑:“看来你们是准备栽赃陷害那个叫莫杀的人。”
“交易都有黑暗的一面。”周逸文伸出手去。
易天行握住了他的手:“你先请示,我也再考虑一下,希望这交易能有个光明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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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周大主任上车远离,易天行站在小书店的外面,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围在叶相僧旁边询问少女漫画的女学生,轻轻捏了捏下巴。
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啊。
叶相僧终于摆脱了好奇少女们的围堵,来到他的身旁,合什道:“师兄慎重。”
“明白。”易天行微微皱眉,“看来那位秦门主比你我想象的要深许多,与虎谋皮这种事情我可以爽快答应,但具体怎么做,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叶相僧合什道:“阿弥陀佛,佛有慈悲心,我不赞成师兄破戒杀人。”
易天行微笑着看了他两眼,拍着他的肩道:“别瞎想什么,我自有分寸。”他看着周大主任轿车离去的街道,微笑想着:“想和我一起玩?我奉陪。”
忽然想到现在还在西边不知哪里的肥鸟儿子,他心中好生牵挂,三味坐禅经在心里缓缓吟诵,一股淡淡气息从小书店门口弥散开去,顺着春日的青青树枝往天上扩散,街上的行人感觉到心中欢愉却不知何解,而在他的神识中,无数光点渐渐汇拢远离,一瞬之间,与极遥远处的一个小光点呼应相连……
“没死没伤,一天只动十几里地,这破鸟碰见什么好玩的了?”易天行觉得好生古怪,不知道小朱雀是怎么回事,明明感应到它一应正常,却偏偏没有疾飞回城,而是像只“猪宝宝”一样在西边的地界慢慢挪着。
“难道碰见什么母鸟,所以见色忘爹?”易天行想它想的着急,十分恼怒,转身对叶相僧说道:“师兄帮忙看店,俺去打个电话。”
叶相僧一愣:“给谁打?”
“给孩子它妈,俺也要找点儿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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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火车站正在大修,候车室出站口全部被绿色的防护布包裹着,只露出上面破旧的墙面,显得有些怪异,就像是穿着绿布裙子的老姑娘。
一胖一瘦两个人从出站口下的通道里走了出来,这二人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破烂,式样也有些古怪,就像是当年学大寨时的村委会主任一般,脸上也满是黝黑之色,一看就是经常做农活的人。
易天行放出神识去探那肥鸟,气息虽然弥漫却是极淡,一般的修行人根本感应不到,纵使坐着轿车离去的周大主任也没有感到异样。
而这两位农民伯伯却是在那一刻同时抬头,望向省城春日漂亮的天空。
“师兄,二十几年没下山了,这省城咋忽然多了位高手?”胖子问道。
“是啊,不是斌苦和尚的味道,难道台湾那个歹人已经到了?”瘦子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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