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谁来怜子?
……
……
四周蛙声顿然而止!
易天行心神方动,便感觉身前荷塘中片片青叶如扇,已是挟着劲风向自己铺来。他虽然从小便具奇异之能,但何时见过这等怪异事情,浑以为是荷叶被妖气附身,自己来到了聊斋的世界当中。
可此时尚是白日,天日煌煌下,那些荷叶莲枝又如此圣洁,毫无妖态。他心头一惊,不知发生何事。慌乱之中,左脚后跟向后一踢,向前一个弧圈翻出,正以为脱了伏击,不料离湖岸较近的数十根莲枝疾出,已是迅如闪电般捆住了他的四肢。
易天行虽然不知这是何事,但隐隐猜到是身边的老和尚一手所造,却是不理解这位主持为何对自己突然出手,余光却见着先前还在自己身边的僧人此时已飘然而遁,站到了湖中心的亭子上。
荷叶莲枝愈捆愈紧,易天行双手握拳被死死绑在腰间,但毕竟是天生金刚之身,也不觉怎么疼痛,他略微用了用力试了下,有些愕然地发现这些看似普通的枝条不知被施了什么法,竟是硬韧无比,不输精钢细丝。但他自小塘悟道后,身上力量更是惊人,也不把这些怪异枝条放在眼里,于是假作无力,把脸微微低着,等待对方的后着。
“善哉”
飘然立于亭上的归元寺主持轻宣一声佛号,取下腕间檀木念珠,向被荷枝捆着的易天行抛来。只见那串念珠色作褐泽,却在半空中不停盘旋着,渐渐散出阵宁神静心的清香来。
易天行却是眉头一皱,直觉里发现这串不起眼的念珠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于是决定不再拖延,一声闷哼,双臂一振将自己身上的荷叶莲枝震成段段碎条。
那主持惊噫一声。需知这荷叶种在小湖里,深受园后那位祖宗“滋养”,加上自己以佛心操控,坚韧灵巧拟可比肩半神之物,以往用来捆人,从无失手,不料今日却被这少年轻松挣脱。大骇之下,主持更是霜色上面,颤声道:“原来已经有上六重的境界,难怪敢单枪匹马来我寺挑衅,布阵!”
阵法未及布成,他却只见眼前一阵风起,清光闪过,易天行已经笑咪咪地来到他的面前。
归元寺主持法号斌苦,是佛宗方便门门主。他今日施法,却料不到奈何不了这小子,不由又是一惊,修行人向来注重精神修练,却不擅长肉体力量,而他先前看得明白,这位少年竟是用着一双肉足,全凭着快到骇人的速度生生从湖面上冲了过来!
易天行总觉着这一仗有些莫名其妙,温和笑道:“主持是不是认错人了?”
斌苦和尚脸色微黄,缓缓道:“施主神通,老衲不能识破,只是为了我归元寺一脉香火,却是容不得你离去。”脸色忽然化为慈和,道:“孤峰隐遁笑吾痴,岁月蹉跎负远期。此去天台重乞法,何时汐社共吟诗。心同泥絮浑无著,身似山云任所之!弹指百年如一梦,浮生莫为利名羁。此去路上,辛苦施主与我同行。”
易天行听的明明白白,这是当年斌宗法师往大陆来修法时,所作别离之句,此时自归元寺主持口中念出,竟生出一分玉石惧焚的惨烈意味来。
易天行面色一变,知道不妙,便发觉周遭环境一变。
小雨忽然瓢泼而下,本是白昼的寺院,却忽然变得极其黯淡,庭院内光线渐渐灭尽,只余湖间荷叶下夏蛙残喘阵阵。
归元寺东南西北中五处院落,竟在此同一时传出一道偈声,易天行心头一震,知道有大事将临,须臾间,便看见半空中出现一片极大阴影,他抬头细看,却赫然是一件极大的袈裟!
易天行正道不妙,便觉浑身上下被那片遥在天际,力却着身的袈裟压的无法动弹,更觉怪异地是,一阵阵奇寒入骨的冰意开始笼罩着整个湖面,而两人所处的湖中心,更是寒冷异常,亭子的木柱开始被冻的咯吱直响。
亭间越来越寒,亭外数丈内的湖面也结了冰,温度下降的太快,以至于本来在水中嬉戏的鱼儿都来不及游出去,便被生生冻在了冰里。
易天行是头一遭遇见这种法术较量,哪里知道那袈裟乃是归元寺伏魔金刚阵的一个变化,更不知晓其间厉害,只是傻愣愣地发呆,有些弄不明白,自己连汽车都能搬动,怎么可能被一件薄薄的袈裟压的动弹不得。眼看着似乎今天要吃亏,不由在心底哀嚎一声,他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寺院的和尚,哪里想到偷来寺院看一眼也会惹出这大麻烦来?余光里瞧着斌苦和尚的长长眉梢冰凌渐挂,似乎也是被寒冷冻的颇为吃力,不由叹道:“你我何仇?竟要与我同归于尽?”
斌苦老和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看着他虽有惧寒之意,却仍是言谈自若,不由眼中生出一丝惧意和悔意来。
空中的水气,此时也被这种极寒凝成了雪花,缓缓地飘在二人四周,此时亭内一片漆黑,常人根本无法视物,只有这些雪花反射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光线,看着颇为美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易天行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低,甚至与皮肤接触着的衣物似乎都被冻脆了,正不知所以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其实就是随性随意的那么一刹那,他的右手手指动了一下。
而易天行也就抓住了这一刹那的机会,右手无名指微微一翘,与大拇指似触非触,搭了个意桥,周身神念瞬间游走全身,在电光火石间驱走了身上的极寒,打鼻子里闷哼一声,功力急催,把体内的那些朱红火焰尽数逼了出去。
只见黑夜雪亭间,一人大发光明,朵朵艳赤之火在他的身旁周遭跳跃舞动着。
归元寺后园的降温过程顿时一缓。
高高临在归元寺上空的那件袈裟,似乎颇有灵性,竟是缓缓向下飘了数十丈。易天行只觉身子一重,千均之力加身,以他之能亦是险险跪倒在地。
但他是个知天顺命的家伙,见着这宝贝力气大,也不和它硬抗,顺势就坐了下来,身体在半空中滞留的一瞬间摆了个姿式,左腿自然伸直,右腿搁在左膝之上,打了个散莲花。
易双掌摆在胸间,指作铃珑曲,闭目冥想,任着自己修行的不净法门像吸尘器一样,不停地吸纳着体内的金红光点,然后化为高温的白炽火焰,向四周扩去。而天上的那件袈裟也像是通灵般地微微轻拂,亭外袭来的寒意,更是增上三分。
双方争斗不多时,亭内积雪已有数寸,而易天行此时就像是一座高温的炼炉,天上那件可怕的袈裟就像是一个恐怖到了极点的大冰柜,两方的温度就在这小小的亭子内较量着,易天行身边的积雪也随着双方力量的此消彼涨,一时融化,一时凝结。
易天行只觉体内真火不断向外涌去,微微感觉有些虚弱,想到方才疾火大出,虽然瞬间将寒意驱出亭外,但也是耗损颇大,不由大骂自己愚蠢,只消护住自己就行,何必和那么个死物争个气势高下?想着自己毕竟初习禅法,而头上那片袈裟却是个宝物,力量源源不绝,若自己真元尽失后,岂不是要被冻成一个冰柱?
漫天寒意间,易天行只觉神思一阵恍惚,体内真火渐有枯竭之象。而此时风雪大作,似乎要随时扑灭小湖雪亭里那位少年身上最后的一点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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