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辞打完电话,再走进病房,他首先看到散落一地的文件。
林浅背靠着床头,坐在病床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衬出她憔悴而苍白的气色。那双光彩尽失的眼睛左右飘忽,像是处在梦游中。
“醒了,”顾砚辞脚踩文件走向病床,“今天的温度不冷不热,咱出去晒晒太阳。”
他不经意间,瞥到丢在床铺上的文件。
一看内容,他原本平稳的声线,倏然间明显发颤:“浅浅,你怎么把财务报表拿出来,还丢的满地都是?”
林浅似乎是听不懂他的话,她盯着正前方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病号服的衣角。
意识到大事不妙,顾砚辞握着林浅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地摇晃她的身子,“浅浅,听得见我说话吗?”
被他摇晃几下,林浅像是从梦中惊醒,眼眸里散乱的视线,在顷刻间集中。
看到四处散落的文件,林浅捡起几张,稀里糊涂地问:“咦,这些文件怎么扔的满地都是?你发脾气,乱丢文件泄愤?”
顾砚辞的眼睛紧盯着她,明明是她将这些文件拿出来,可她却是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懵逼样。
联想到之前进入过病房的清洁工,顾砚辞的心脏微微颤抖,难以言说的紧张笼罩全身。
那个清洁工,应该看到报表上各项数据。
财务报表是公司最核心的商业机密,一旦外泄,将给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
顾砚辞的喉咙像是被巨灵之掌扼住,几乎喘不过气。
他解开位于衬衣领口处的木质纽扣,调正呼吸,以温和平稳的语气说:“这些报表不是我拿出来的,是你拿出来的。告诉我,你为何要将这些报表拿出来?你将它们丢到地上的时候,屋里有没有外人在?”
林浅努力回想,想了几分钟,想不出个所以来。
她脑子里像是灌了浆糊,混混沌沌,迷迷糊糊,啥都想不起来。
“我不知道,”她抬起双手抱住脑袋,小小声说:“真的想不起来一点。”
“别着急,慢慢想。”顾砚辞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林浅喝下三四口温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似真似幻的画面:“刚才,也不知是现实还是我做梦。有个人来到我的房间里,在病床前胡言乱语。然后,我像是被他控制住,下了床直奔保险柜,用指纹开启指纹锁,拿出财务报表,递给他。”
仿佛是有电流穿过全身,顾砚辞的背脊发麻,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情况比他想象中更坏,事实明摆着,泄露出去的不是一星半点的数据,是全部的数据。
此时,林浅看着那些还丢在地上的文件,警醒地意识到,不是做梦,是真的。
财务数据外泄的后果,她懂得。
恰在此时,许珩来电。
顾砚辞刚接通电话,旋即听到许珩慌乱无措的声音:“顾总,出事了。咱们的财务报表泄露到网上,公司里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无心工作,猜测报表是如何泄露……”
与一惊一乍的许珩不同,顾砚辞分外冷静:“别说了,我知道了,顺便说一声,叫公司的人不要胡乱猜测,我清楚财务报表是怎么泄露的。”
“谁呀?”许珩义愤填膺,“是哪个混蛋?泄露一级机密,他罪该万死。”
听到许珩所说,林浅紧紧地咬住下嘴唇,咬破下唇的外皮,整个人被自责的浪潮淹没,强烈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她想道歉,想说对不起。
她的嘴唇张了张又合上,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千万句抱歉,千万句对不起,挽不回她造成的损失。
她抬眸,对上顾砚辞暗沉沉的视线,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紧张的喘不过气。
她犯下大错,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饶恕。身为受害者的顾砚辞,很可能要和她反目成仇。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是他的妻子,是被告。
她的眼睛瞥向右边,带着几个牙齿印的灰白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嗓音嘶哑地说出一句:“你去法院起诉我吧,我可以尽我所能赔付损失,再蹲几年监狱赎罪。”
说出这句时,林浅丝毫没有即将身陷囹圄的恐惧感,心里唯有遗憾。
她遗憾她和顾砚辞,竟是反目成仇的结局。
话音刚落,她听到顾砚辞温柔如昨的声音:“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去法院起诉你?叫你赔付损失,送你进监狱。”
听到他的声音,林浅心生贪恋。
她好想把握住这个温柔如斯的深情男人,可她知道,她已经永远的,彻底的失去他。
她脑袋一偏,嗓音苦涩:“这不是小事,你不可能原谅我的。换做是我,我都不会原谅自己。甭管我是有意还是无意,数据确实是我泄露的,损失也是我造成的。你生气,讨厌我,要追究我的刑事责任,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出乎她的意料,顾砚辞扳过她的下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冷冽的眸光中闪烁着诚挚,“并不是你的错,我不会也不打算追究你。你放宽心别多想,财务数据外泄造成风波和动荡,我花费点时间和精力,能够处理好。”
短短几句话,带着强劲的冲击力,撞击着林浅的心房。
她的心跳先是漏了一拍,而后砰砰乱跳,像是要冲破胸腔。
“你,”林浅捂住胸口,努力平复飞快跳动的心脏,说出的话几乎不成句子,“真的,你说真的?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顾砚辞拉下她按着胸口的右手,拉到嘴边,薄唇吻住她的手背,一边温柔亲吻一边说:“很震惊是吧?别惊讶,这确实是恋爱脑干得出来的傻事。”
本该感动,林浅考虑到实际情况,提醒说:“你想清楚了吗?这一次我给你造成的损失,起码是天文数字。公司的市值肯定缩水,股票一定下跌,正在进行的项目也要停工,更会被证监会和税务部门盯上……”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她能想到的严重后果,最后总结说:“我几乎毁了你多年来的心血,我罪无可赦,不值得原谅。”
看她陷进自我谴责中,顾砚辞惴惴不安。
自责也是导致抑郁的首要因素,她治疗这么久,吃了那么多的药,做过那么多次的电疗,症状终于有所减轻,可不能因此加重。
当务之急,要打开她的心结,消除她的愧疚感。
顾砚辞再次化身心理医生,疏导林浅内心的负面情绪,“听着,你没错,说起来,有错的是我。我不该在你神思恍惚的时候去外屋打电话,更不该将机密文件带到这里来。”
他话音刚落,许珩又打来电话:“因财务报表外泄,好几个投资商认为我公司存在着内部管理混乱,监管不力等问题,他们要你就数据泄露一事,给出合理解释。证监会和税务部门那边也打来电话,说是要立案调查我公司,让我们做好配合调查的准备……”
许珩的声音忽高忽低,他说的话,林浅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了个大概。
问题如自己想象中那般严重,林浅推了推顾砚辞,低声催促:“别在这里守着我了,你赶紧回公司,解决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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