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不为所动,静默无言地盯着甄苒,桃眸里那两泓眸光似坚冰融化出的雪水,清透中荡涤着冰冷。
她坐视不理,甄苒的状况越发危急。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右手紧紧捂住胸口,死命揪扯住衣衫,两瓣泛白的嘴唇张成半圆形,呼哧呼哧直喘气。
保姆心急如焚,她打了个电话回家,催促家里人送药,而后蹲在甄苒面前,伸出双手按压她的心脏,神态着急忙慌地求救:“少夫人,我求你了,救救老夫人。她有个三长两短,顾总那边,你没法交代呢。”
林浅维持原状,救甄苒?最开始的甄苒,她乐意出手相救。
数次责骂她,三番五次欲取她性命的甄苒,她不想救。
甄苒斥责她的冷言冷语,又在她耳畔回旋:“身为婆婆,我没法谅解这样无法无天的儿媳。”
“这次,我即便是拼上跟我儿子反目成仇的代价,也要把你送到监狱里去。”
“我不想打死她,只想把她打个头破血流,再泼硫酸毁了她的脸。”
回首往昔,林浅垂下眼帘,一颗心封印进冻成三尺厚的冰层。
救甄苒!纵使现在的她答应,过去那个饱受委屈的她,不许她答应。
甄苒快要背过气,保姆回头,单腿跪在林浅面前,抱着她的小腿祈求:“你救她,救她啊!现在,就你救得了她!”
“抱歉!”林浅面染薄霜,脸色一如眼神般冷寂,“我略懂医术,可我没背过希波拉克底誓言,不遵守那款誓言里的条条款款。救她是不可能救她的,哪怕是她死在我面前,我都不救她。”
似是被她无情无义的话语震慑住,保姆瞠目结舌,“少夫人,你这么恨她?”
林浅拔出小腿,双手插进衣兜,目不斜视地往外走,边走边表态:“套用网络热梗告诉你,那个愿意救她的儿媳妇已经死了,是她亲手杀死了她。”
保姆:“……”
走到门口,林浅拉开房门,稳步走出,一步一步地走进电梯。
她来到位于后花园的休闲茶水间,刚刚坐下,依稀听到救护车鸣笛声。
抬眼,她看见救护车行驶到办公楼前停下,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匆忙下车,再急匆匆地冲进办公楼。
林浅拎起茶壶,往珊瑚粉色的鎏金骨瓷茶杯里,注入小半杯深红色的伯爵红茶,敛眸注视杯中水纹。
早不叫救护,在她走了之后才叫救护,保姆的刻意表现,何其明显。
傍晚,下班时间,员工悉数离去。
夕阳西坠,倦鸟归巢,满天铺陈绚烂彩霞。昼光减弱,黯淡室内光线,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小串灯自动点亮,倾泻下晶莹剔透的清光。
在茶水间坐了几个小时的林浅,还端着茶杯,坐在硬木双板椅上,气定神闲地品茶。
门口方向传来“咿呀”声,林浅侧头,看见顾砚辞走进茶水间。
他身后,跟着那个心口不一的保姆。
保姆似是忘了自个身份,一个劲说坏话告黑状:“我各种求她,跪下来抱着她的腿求她,她就是不救老夫人。她还说,哪怕老夫人死在她面前,她依旧不救。”
怕顾砚辞不信自己的话,保姆挥舞着双手说,“你不信,你看监控。”
“我信!”顾砚辞吐出两个字,又冷声轻嗤:“说够了吗?说够了你闭嘴!我妈一没骂二没抱怨,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保姆据理力争:“就要说,我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婆媳矛盾多常见哪,别人家的婆媳闹归闹,该尽的本分,人家都尽到。”
林浅放下茶杯,倒进满满一杯茶。
待保姆走近,她扬手一泼,滚烫的红茶立时泼到保姆脸上,烫红那一层人皮更比猪皮厚的厚脸皮。
保姆惨叫一声,表情难以置信:“你敢泼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老夫人的贴身保姆,顾总都敬我三分,更何况是你!”
“我怎么不敢泼你?”林浅套用她的话回击她,“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顾砚辞之妻,堂堂正正的顾家少夫人,顾家当家主母。你家老夫人尚在我面前低声下气,更何况是你。”
此刻,林浅交叠脚踩高跟鞋的长腿,姿态优雅地倚在木椅扶手上,神色清淡,气势凌人,完全展露出豪门阔太应有的骄矜贵妇范。
璀璨灯光打在她眼底,使得她那双灵动含烟的妙目顾盼生姿,眸色灼灼逼人。
似是被她震慑住,保姆止步不前,转头看向顾砚辞,口吻别有用意:“少夫人不懂规矩呢,你平时没教她吗?在我面前失了体统事小,在外人面前没规没矩事大。传出去,人家会说,到底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子,该知道的礼仪一概不知!”
顾砚辞眼眸森然,冷呵:“你说的规矩是什么规矩?被你冒犯一笑而过,你蹬鼻子上脸,她依旧好言好语?挺能做梦!你昨晚褪黑素吃多了,现在还没醒?”
保姆许是忘了自身身份,口吻愈加放恣:“她做事不地道,我不敲打她两下,她不得爬到老夫人头上拉屎。老夫人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得亏你叫来的医护及时赶到,他们晚到一会儿,老夫人不一定化险为夷。”
林浅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拿起一小块表面蒙着糖霜的可丽饼,轻轻咬上一口,散漫眼神盯着保姆,“很讨厌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儿媳,你是我婆婆。”
保姆神色一凛,正打算火力全开,吧啦吧啦地输出一顿,顾砚辞眸色沉了沉,“主人怎样,轮不到佣人评论。你要是不骂人嘴痒,大可以跑街上就地一躺玩碰瓷,到时候,会有数不尽的路人围着你骂,让你过足与人对喷的嘴瘾。”
林浅接口,施施然说道:“说的没错,不骂人她嘴痒,有些人当惯了恶婆婆,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已婚女性当自个儿媳妇管制。”
保姆竖起两道描绘成深黑色的平弯眉,风韵犹存的面颊上荡起跋扈,“管教你也是为你好,原以为你会感激涕零,谁知道你对我横加指责。别蹬鼻子上脸,自封为我的儿媳,你这性子,根本进不了我家家门。你这性子,搁古代,早被夫家拍上一封修书扫出门。”
林浅摘掉手套,手指搭上玻璃桌的边缘,回击说:“真在古代,像你这样没个尊卑观念的保姆,早被主子啐上一脸唾沫,拖到角门外打上四十大板,撵回家里。”
她说来就来,真的吐出一口唾沫,吐到保姆脸上。
“啊!”保姆惊呼一声,转身往外走,“太过分了,我要回医院,禀告老夫人!”
她前行几步,林浅忽地叫住她:“回来,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给我解释解释。你身为老夫人的贴身保姆,自当清楚她的身体状况,随身携带上缓解她病症的特效药,更要具备一发现她情况不对,即刻拨打急救电话的常识。可你一不带药二不打电话,只知道求我做无用功。合理怀疑,你憋着坏,想置老夫人于死地。”
她此话一出,保姆腿发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胡说!”她惊叫:“老夫人待我不薄,我害她干嘛?我又不是那种喂不熟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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