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正在被云鲤惦记的玉安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卫璋很明显地往旁边避开了些。
玉安知道他有洁癖,立刻背过身去,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净了手脸,然后将帕子折了两折,叠成方块放进袖子里,这才转过身来。
“干爹。”他的声音很乖:“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好了。”
卫璋坐在上首,他旁边站着一个小太监,正细细地往他的手上涂抹一种油膏。
这种油膏除了可以保养双手,还有祛味的功效,敷上一段时间洗掉后,手上干干净净,不会有任何异味。卫璋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玉安也不多言,静静地立在一边候着。
小太监用热毛巾将卫璋的手敷住,端着托盘离开了。等到屋子里只有他二人,卫璋这才问道:“说说,办得如何了。”
玉安道:“不出干爹所料,金甲卫和暗卫营里都出了奸细!除了之前清理干净的二十一人之外,还有十三人,都是纪国安插进来的细作,儿子已经将他们全部缉拿,就等您发落了。”
“还挺快的。”卫璋又问道:“之前要你找的,那个叫做黄羽莹的罪臣之女呢,找得怎么样了?”
玉安道:“儿子排查了这一个月出城的人,顺着官道一路查找,在通往纪国的寮城城内发现了通缉女犯黄羽莹的下落。原来她早就在上月二十八日伪装出城,一路向纪国去了。”
卫璋不动声色:“那她人呢。”
玉安道:“女犯逃跑时不慎落水身亡,顺着护城河找了一夜,尸体已经泡胀了。”
泡胀了,就说明不了女尸的身份了。
卫璋笑了笑:“这么巧?”
玉安也露出一抹笑:“不巧,办事的时候,儿子可吃了不少苦呢!”
油膏涂在手上黏糊糊的,卫璋觉得不太舒服。他动了动手指,淡淡道:“如果这件事你觉得不巧,恰好,我还知道一件很巧的事情。”
他抬头看向玉安:“金甲卫和暗卫营虽然同时出了奸细,但两边属于完全不同的阵营,若想串联勾结在一起倒是难事。我恰巧知道一个人,他身在金甲卫,却能轻易插手暗卫营的事情,比起纪国奸细,我倒是觉得,这个人的嫌疑更大呢。”
云鲤出行,除了马车上的侍卫,卫璋还额外安排了暗卫守护,除非是两边的内部调动同时出了问题,否则她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掳走。
听到卫璋的疑问,玉安目光坦然:“哦,那是谁呢?”
“是你。”卫璋直接点出:“玉安,这几日你干什么去了。”
玉安一脸委屈:“说了呀,我一直在城外,顺着官道捉拿女逃犯呢。干爹,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我呀!”
他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眉心都拧在了一起:“除此之外,我还在寻找四方图最后一张图纸。这次去寮城,也是收到了图纸下落的消息。干爹,等我找到了最后一张图纸,我们就可以凑齐四方图了!”
“四方图?”卫璋轻笑一声:“我记得,这件事我是交给了周回在管,你又感兴趣了?”
玉安道:“周统领再可靠也是个外人,四方图事关开启前朝宝藏一事,交给外人总归是不靠谱的。”
他越说越兴奋:“若是我们得到了前朝宝藏,干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了!这事还是交给我去办吧,儿子保证,定不负使命!”
卫璋轻笑一声,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上的油膏也敷的差不多了。
玉安很懂眼色地端来一盆清水,卫璋将双手泡在盆里,仔仔细细地净手。
连换了三盆水,手上的油膏才完全洗掉。卫璋抬手放到鼻前闻了闻,觉得十分满意。
唔,不错,没有一点点血腥味。
“玉安啊。”他慢悠悠地擦着手上的水珠:“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赶到边关去的吗?”
玉安心里一沉,立刻道:“记得。”
他自觉回答:“不要自作主张,不要插手您的事情。”
听完他的回答,卫璋轻笑一声:“都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忘光了呢。”说着,他语气一变,水盆里的水瞬间变幻成一条冰柱,直接贯穿玉安的右手腕!
“不管是四方图,还是皇上,这些都是我的东西。玉安,你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
咣当一声,空荡荡的水盆落在地上。玉安的手腕被冰柱刺出一个大洞,却没有流出来一滴血,喷涌出来的鲜血被低温迅速凝结,他感到整个右半身被极寒侵蚀,痛感都被麻木了。
“我没忘……”他的右半边脸都结出了冰霜,但仍然坚持跪在了地上:“我没做……”
“你没做?”
卫璋转动手腕,那冰柱在玉安的血肉里搅动起来。
“我承认,你这次的手段比四年前进步了许多,收尾收得干净,不留下一丝线索,甚至找出纪国的奸细来给你背锅。但是玉安啊,你怎么会忘了,我杀人,只看心情,不看证据。”说着,他叹了一声:“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跟你说过很多遍,可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玉安几乎要痛死过去,他开始求饶了:“干爹……对不起,我、我只是想逗逗她,让她知道……知道我才是您最重要的人……干爹,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玉安脸色煞白,身体里的血仿佛都要流干了。他见卫璋不为所动,又很可怜地求道:“我是做错了,可是她、她也没事啊……”
“没事?”小皇帝一脸血、哭着喊疼的画面又出现在卫璋脑海里,他的眼神变得阴鹜,五指一缩。
“啊!”
玉安发出一声惨叫,贯穿手腕的冰柱柱身上瞬间凸起了无数个冰刺,扎进他的伤口深处。
“她有什么用……”玉安疼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但还是不肯住嘴:“我可以帮你杀人,帮你做一切你不想做的事情……”他粗粗喘了几口气,咬牙道:“干爹若是还觉得不痛快,就杀了我给她报仇……但是您要知道,爱不是一辈子的,您会后悔、后悔杀了你最锋利的刀、最听话的狗……”
“我从没想过要你做刀或是狗。”卫璋面无表情地问道:“玉安,你还记得,我把你从马厩里救出来的时候,说的是什么吗?”
说的是什么?
血液流失得太快,玉安脑袋晕乎乎的,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了。他努力地回忆,回忆六年前,卫璋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那时,他是最低贱的马奴,不仅是人可以欺负他,就连马都可以欺负他。
被马鞭抽打、被群马踩踏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在自己十三岁的那一天,他被人扒光了裤子绑在马凳上,被一匹吃了药的公马从背后贯穿。
是卫璋救了他。
玉安永远记得那一天,卫璋就像神佛降世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多大了。”
面前这人真好看,声音也好听。
13岁的玉安下身全是血,他抬头,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神。
“十三岁……”
他快要死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声音低得就像是蚊子在哼哼。
本以为面前的贵人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那样干净的人,竟然用手拂开了自己脸上凌乱的发丝和汗水。
“跟我走,听我的话。”他的天神对他发出邀请:“我让你,重新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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