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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居然下雨了……”薛敬则嘟哝道。或许是了解到了薛敬则连夜攻击准备向自己献礼,又或是对薛敬则的绝对信任,童炳文居然传来消息说要延后几天才来。童炳文手里自然是有无数的事情,而薛敬则这次在兵力调配和在攻击方面的表现,看起来也能让他满意,那么童炳文也就没有必要自己跑前面来和自己这个心腹爱将抢功劳。毕竟童炳文现在的问题同样是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了。但薛敬则却并不满意自己的表现,:而大南关仍然在春南的手里。
乘着梁旭道带来的援军还没适应城头的攻击惨烈程度的当口发动的攻击,虽然没有能直接拿下大南关,但成果也极为可观了。梁旭道带来那一万援兵,在这一夜之间就折损了三分之一,加上原先城上的那些军士的损失,一夜之间,大南关开始有些岌岌可危的意思了。但是,大南关毕竟还在春南的手里。
一共四天了,薛敬则在大南关上砸下的人力物力让春南方面不寒而栗。他几乎从未顾忌过消耗的问题,所有的攻城器械、火油弹,都是按照需要配发,绝无二话,而童炳文呆在后面亲自掌管后勤也取得了极好的成果,到现在,薛敬则手里的各类物资仍然充足。
大南关的城墙已经因为持续的灼烧而出现了斑斑裂痕,虽然是用石块垒起来的城墙,但也禁不起这样折腾。有时候,一枚火油弹砸在墙体上,那些滚热的火油就渗透进了石砖之间的缝隙,在那里燃尽,而这种灼烧的程度,会随着一遍遍攻击而不断加深。在不停的攻击之后,城墙上有几片地方居然是发烫的,当细碎的雨点砸在城上,居然有些地方冒出了水汽。
薛敬则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大声命令道:“普通弩炮全力开火,集中打左边城墙上那块黑乎乎的地方,全部用火油弹。那些大家伙,给我换石弹轰那里。”
手底下几个军官愣住了,但缩在一角,一直负责重器械方面整备的那个将官陈立波眼睛一亮,他站了起来,问道:“将军,可是要将那片墙砸烂?”
薛敬则点了点头,道:“不知道行不行,如果能砸开,自然全线都会顺利起来,就算不行,嘿嘿,地面冲城门还是攀城作战,都能有个掩护。我们就是有兵力三路并进,看对方怎么应付吧。陈立波,你亲自去。”
陈立波搓了搓手掌,兴奋地说:“不劳将军吩咐我也得亲自去,要准头的时候,还是得让我来啊。”
薛敬则看陈立波一派轻松,点了点头,鼓励道:“去吧,打得好我单独为你请功。”
不管在西凌还是在春南,像陈立波这样从管器械的营官提拔起来的将军似乎都不是地位很高。一方面,这样的人多数不是什么将门出身,在军中没人挺他们,另外,大家也都嫌弃他们打仗的时候就躲在后面打打炮,尤其是打顺风仗的时候,几乎连死人都很难。但是,现在被东平带动起来的重器械兵种,却越来越成为攻城略地的重要一环,尤其是城关攻防,在进行大兵团阵列会战的时候,重器械兵种已经一定程度上主导了战斗胜负。像陈立波这样,在技术上出类拔萃的军官,也由此而获得了非常好的升迁机会。
陈立波冲到了弩炮阵地,将薛敬则的将令传达了下去,调配完了进行集中轰击和进行分段支援的弩炮之后,他直接站在了那台超大的弩炮的炮身上。他从怀里掏出两柄铜质标尺,测量了角度,又仔细观测了现在的风向和其他气候,随后他跳下了弩炮炮架,试了扭力弹簧组的那些牛筋的触感……经过这么神神叨叨的一系列动作,他才小声地对等着他的命令的那几个炮手们报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一排排火油弹直接砸在城墙上,这些并没有引起城上多少反应,几天下来,大家的神经都粗壮了许多。一枚枚火油弹飞溅开来的细碎的火焰并没有给城头造成多少伤害,反而是城下攀爬攻击的西凌大军有些狼狈。顺着城墙,一条条火焰顺着流淌的火油,在城墙石砖的缝隙里流过,让人触目惊心。
但是,当又一批的火油弹同样打在城墙上这个不尴不尬的高度的时候,张宸立刻意识到,有问题!
他立刻召来了负责火器和重器械的几个军官,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大家却面面相觑。但忽然,一阵巨响传来,同时还伴随着整片飞溅而起,四处乱射的碎石。“张将军,您快过来看看……城墙……城墙裂开了。”
火焰的灼烧,冷热不均造成的砖石之间的互相挤压,再加上重量惊人的石弹挟裹着庞大的能量的轰击,终于在城墙上打开了一道口子。张宸弯腰探出城墙,看了一眼城墙上的豁口,鲜血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脑袋涌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变成了嗡嗡的蜂鸣,在远离自己。张宸用力甩了甩头,这种晕眩感才开始原理自己。实在是太可怕了。城墙上的这道豁口可是相当不小,有大约三四块石砖居然被崩开,掉落在了城墙脚下。虽然砸死了好几个西凌士兵,但是,张宸却宁可这些石砖还留在那里。他失神的一刹那,两个手持铁弓,在城下督战冲击的西凌军官已经刷刷两箭射了过来。要不是张宸身边的亲卫举盾挡开,张宸几乎铁定要殒命当场了。
崩落了几块石砖之后,仍然十分坚实。城墙的墙体可不仅仅是一层石砖。最外层是石砖,完全是天然岩石切割而成,里面的一层则是质地坚硬的青砖,密密麻麻垒起来的。而且,这一层青砖,才是城墙里最厚的一层。再里面,则是一条条巨大的石梁。当年建造大南关的时候,这些石梁可是最难的一环,每一根石梁都是天然巨岩切割出来,然后运到这里,再用笨拙的方法吊装到位,清理掉石梁与石梁之间堆叠结合的地方的毛刺,做出复杂的楔子和与之配合的孔洞,打磨光滑其余的互相接触的表面,然后将石梁堆叠起来,结合得密不透风。而后,才是在石梁搭起的架构的基础上,搭起外墙的工程。这种复杂而没有效率的框架结构,保证了大南关屹立不摇。但是,这种复杂的事情,普通士兵们可不知道,城墙的这点豁口,距离能够形成击破城墙的孔洞,还有很遥远的距离,而且,仔细一想,以现在的重器械的这种射速和精确度,想要重复打击这个点,直到能够将城墙击穿,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可是,城墙的崩坏,对于士气的影响却是极为巨大。
听着城墙下的西凌大军欢声雷动,越发起劲地攻击,乘着城头的春南士兵的情绪低落的时间,一队西凌精兵冲上了城头。张宸连忙带着一对亲卫堵上缺口,一边找梁旭道汇报情况,然后急忙让人去通知,让后续的支援兵力立刻登城御敌。然而,一阵卡啦啦的声音让张宸陷入了绝望,那是下面顶住大门的粗壮的木柱断裂的声音。这几天里,那个防护周密的攻城车,已经损坏了四辆了,但每次,薛敬则都毫不犹豫地再派上一台。西凌士兵们要顶着城头上的箭雨、礌石、和滚热的油脂,将破损的攻城车搬开,将新的攻城车推上来继续工作。光是在城门这点地方,西凌少说也折损了一千七八百人了。
但是,终于到了这一刻,这些牺牲全都有了价值。当支撑那两扇厚重无比的抱着铜皮的橡木大门的木条断裂,已经在连续不知道多少次的捶打下变得疏松的大门的木质已经无法承受攻击。而两侧固定城门的几乎有一人高的褡裢,更是早就暗伤密布。春南士兵们在城门背后努力支撑起一条条木条,但在这项艰巨的工作还没能发挥作用,城门就先顶不住了。轰隆隆地一声,大门朝着幽深的门洞倒了下去,反而将众多春南士兵压在了下面,化为齑粉。
“全军突击!”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的薛敬则大声暴喝,而这个命令立刻被军官们一层层地喊了出来,整个西凌大军变成攻击的大潮,朝着大南关涌去。那些刚才仿佛已经被榨干了身体内最后的能量的士兵们再次焕发活力,朝着门洞冲去;那些原本在城墙不远处列队准备替换在前面攻击的同袍的预备队,跑着步朝着前方突进;在轮换休息的士兵们纷纷钻出营帐,提起兵器就朝着大南关冲去……这一刻,西凌全军都沸腾了起来。
城墙被打裂,城门被轰开,大南关城头的春南士兵们心胆俱寒,顿时有土崩瓦解的趋势,被越来越多的跃上城头的西凌士兵们杀得落荒而逃。而在一个半时辰之后,西凌已经攻占了整个大南关的主体的城关部分,将春南军力驱逐到了大南关后的辅助建筑群里负隅顽抗……
时隔数年,这个声名赫赫的关口,再次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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