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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很少被使用。按照叶韬的说法,勤政殿在功能定位上很有问题,既没有议政殿那样宽阔的空间来容纳日常朝会的众多人员,也不是御书房那种国主用于自己办公和偶尔召见个别近臣、名士那样需要在形式上将互相之间的疏离感降到最低。而现在,勤政殿的功能约略是“东平国家政府云州特别项目组”。血麒军营地中的云州沙盘被挪到了勤政殿,占据了勤政殿大约一半的面积,大批有关云州的文档,和那些戴家交给东平的云州各类基础文书同样放在了勤政殿里,一整排叶氏工坊所属宜家家居出品的文件柜靠着墙放满了。而在剩余的空间里,则放着一张长桌,围绕着长桌同样是宜家家居出品的有真皮靠背和坐垫的椅子。
叶韬在进入勤政殿的时候不免讪笑于宜家家居在家具领域的渗透力是如此无微不至,却不知道除了宜家家居,其他那些家具方面的老字号固然同样擅长家庭使用的传统家具工艺和设计,但对于现代办公家具,绝没有叶韬领衔设计师团队的宜家家居那么熟悉和了解。这种采办家具之类的事情,大内总管李思殊随手交给了自己的义子李眠,而李眠虽然不想因为和叶韬的良好关系而有所偏向,但除了宜家家居,所有其他家具行都没有适用的东西……虽然这笔订单对于现在日进斗金的宜家家居和经营重点已经转向更深远广大的领域的叶氏工坊来说可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但宜家家居能够进入勤政殿仍然在丹阳的诸多家具制造业者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初入勤政殿的叶韬的位置,是国主右手边第四个座位。由于要安排好云州方面地事情所需要的大量文件资料,和每次进行会议的冗长时间,现在勤政殿的会议已经相当类似于叶韬心目中现代的会议……只是没有电脑,没有投影仪,没有ppt而已。
这次会议。列席的不仅仅有东平的诸位大臣,更有戴家的两人:叶韬已经认识地戴冶和他还没有见过的戴家在丹阳这部分人的总负责人,戴辙。
作为刚刚从云州前线回来的官员,叶韬对于当前局势的陈述很被大家重视,而叶韬和血麒军在前方已经作出的一些部署,更是和叶韬所设想的那些部族政策一脉相承。自然,叶韬这种有造成既成事实来为自己制定的策略铺路地做法,很是被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官员所嫌恶。而以永安殿大学士庞容为首的文官们提出的质疑主要是两个:一个就是承认部族的身份平等。承诺他们地政治权利以及将来作战的战利品分配权不符合传统,从来没有过先例;另一点,则是这样大规模地调整部族政策,组建正规的部族骑兵和原来已经决定的诸多云州方略结合在一起,几年内地财政压力太大,东平无力负担。
“那除了这样做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让部族们觉得,在我东平治下。要比在戴家执掌云州的情况下好呢?既然庞大人您说了,他们是化外之民,向来不服王化而只能以利益诱服。那么,又有什么比提供一个有利于部族生存和发展的环境更大的利益呢?”叶韬说,他看了看坐在一边。神色有些复杂的戴家的两位宿老,说:“并不是因为戴家没有尽到责任,恰恰相反,戴家在统治云州的这些年里。一直善用着云州地各种资源,平等对待云州的各部族和家族,坚持不懈地保证云州的安全和发展。也正是因为这样,戴家一直以来都得到云州上下的敬重和爱戴,在这次云州三面受敌的情况下,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选择了背叛,大多数人,都站在了戴家这一边。有很多事情。戴家没有时间、精力和财力,也没有可以适用的资源去做,而我东平有。我东平付出的其实很少,也就是最初几年,在茶叶、盐、作为食物和种子的谷物和其他作物地供应方面提供相当地保障而已。而这些,却是我东平可以轻松做到的。至于更改朝廷公文上对部族地蔑称,难道不是对我东平治下子民最基本的尊重吗?”
叶韬自然不敢想象在这个时代真的能有什么民有、民治、民享的理想化的政府,哪怕在他所来自的那个时空。这也仅仅是一个想法而已。精英政治模式仍然是世界主流。但坚持要用蛮子、蛮族、野人等等蔑称来称呼自己统治下的人民。那就有些无稽了吧。
庞容冷哼了一声,说:“说得倒是轻巧。每年几百万两白银的最低花费,从哪里拿出来?先贤以士农工商划分天下四民,定定九州七国,分中原与蛮夷。自那时以来,三皇五帝,千年繁衍莫不如此。要是朝廷擅改文书定例,将来我辈读书人九泉之下哪里有面目去面对先贤?”
叶韬撇了撇嘴,又抄袭了一句十分有名的话:“从来如此,便对吗?”叶韬很是无所谓地说:“先贤的九州七国也没有都留存到今天,划分中原与蛮夷的鲁圣人,足迹最远也就是现在清洛平原一带了,当时这里和现在的云州、奔狼原一带隔着两个国家,他再未能有接近。而所谓的士农工商四民的划分,大概是因为这位生而知之的圣人,从来没见过牧人,没见过随着技术的发展,人口的丰沛,和人们征服自然的决心的积累甚至能够跨越大洋的水手……几百年了,变化太多了。庞大人,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制定部族政策的依据居然是大概……几百年前一个从来没真正看到过草原的人的几句话,你不觉得可笑吗?从来如此,便对吗?”
质疑先贤!?这种事情对于这个时代绝大部分读书人出身的官员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哪怕是觉得叶韬说的有道理的黄序平这个时候也保持了沉默。虽然这个时空,那些先贤的地位比起叶韬原来那个时空,看上去差不多历史时期的人物差得很远,而且也没有一家独秀的什么理教之类的东西。尊崇那些先贤的读书人固然铺天盖地,但质疑的同样大有人在,哪怕在勤政殿里,暗自对叶韬说的这些话叫好的人就有不少。至少,一直凑在谈晓培边上窃窃私语的大将军卓莽就很是佩服叶韬的勇气。黄序平之所以不怎么愿意说话,更大程度上是因为庞容作为东平知名的饱学之士,在普通士子之间的影响力巨大,他这种纯粹的文官,实在不想去捅那个马蜂窝。被灌输得傻了的读书人,在任何时空都是很麻烦的问题。
庞容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叶韬痛心疾首地说:“你……你……你这种弄臣懂得什么?陛下的统一大业,陛下吸引天下读书人的多年经营就要毁在你这种人手里。”
叶韬的表情是冷淡,甚至有些轻蔑的。这种上纲上线的反驳其实更加无力。他说道:“统一大业是文治,更是武功。而大一统的前提是某个国家的强盛,某位君王的伟力,却也同时包含了一个时代对于共同目标的追求。”叶韬斜斜看着庞容,说:“既然庞大学士是博学之士,至少应该明白,所谓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绝不是所谓的天道循环使然吧。”
“我中土大陆上的四国一州,为什么当初会从一个统一的国家中分裂出来呢?那是因为国家并没有能解决国家内部的种种矛盾。豪族大户和贫民百姓的矛盾,已经高度发达的富裕地区和落后的地区之间的矛盾,以中原自居的中央领土与各方面差异极大的边地族群的矛盾……小子读书不算很多,却也知道当初分裂,最早就是从北辽开始的,为的无非是北辽诸多从游牧转向农耕的族群得不到重视,北辽始终被当作是一片偏远的地区,当作为中央养马的地区而存在。当初如果不是云州戴家始终和部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一视同仁地对待云州的所有百姓,云州北方的部族怎么会在当时支持戴家,而对和他们的同族反戈一击?既然庞大人一直将他们当作蛮人,就别拿心向王化这种扯淡的理由出来搪塞。这些部族无非是觉得,他们跟着戴家,能够得到尊重,能过得更好。而现在,这些部族想要从东平获得的,并且是我们能够提供的,也正是这些。”叶韬索性将话挑明,反正他看庞容不顺眼很长时间了,不在乎索性撕破脸皮让他下不来台。
“而现在,为什么东平将自己定位成为一个有潜力进行统一战争的国家呢?不是简单的因为文治,不是因为庞大人您用《千年世系》这本宗谱证明了东平王室和那个千年世家有血缘关系,更不是因为圣人们的学说的衍生发展,而是我们所处的这片大陆,又一次产生了强大的内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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