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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地图的问题呢?”曾子宁小心翼翼地问。
“刚才我在给两位云州戴家的人解说我们的兵种,说起来,我们现在的地图和沙盘,也是多亏了戴督军出了大力。详细地图里有不少内容都是戴督军补充的,要是切实需要,不妨让戴家的人继续帮忙。”邹霜文插嘴道。
谈玮明皱了皱眉头,问:“那两位戴家的人什么来路?”
“一个是毛头小子,不过骑射功夫相当了得,这个可以忽略不计。另一位是前铁云骑的统领戴冶。”邹霜文禀告道。
“戴冶……”这个名字着实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戴冶是少有的出身戴家旁系而能成为铁云骑统领的家伙,而戴云在当初给大家解说北方的诸方势力、军力,以及云州曾经过的一些重要战例的时候,曾有好几次提到戴冶这个人。
谈玮明当即有了决断,说:“我这就让人去请示父王,戴督军统领血麒军多年,于我东平有大功,而戴家既然归心于我东平,那我东平也必以诚待之。邹霜文,你下午就陪着戴冶在营里看看,请他指点。今天就在营里晚宴,然后,消息一到,晚上就开始开战术准备会议,让戴冶参加。”
邹霜文点了点头,说:“遵命。我这就去办。戴将军对血麒军很感兴趣,这个简单。”
“另外那个呢?”谈玮明问。
“是戴督军的亲弟弟,最小那个,才十五岁。嘿嘿,我和他打赌,要是他百项考核通过七十项就让他进骑兵营,要是不通过么,就乖乖给我在新兵营里训练。”邹霜文的脸上满是坏笑。
“哈哈哈——”大家一起发出了欢快的笑声。这些人都知道,通过七十项对任何初来血麒军中的人来说都不可能。不仅仅是因为血麒军的训练标准非常高,更是因为百项考核里有相当多的项目是团队项目。而且,这些项目中间还有颇多并不是单兵技能或者是技战术地,而是基础理论和后勤配合方面的,这些血麒军经过几年才逐渐稳定下来的训练科目几乎代表着这个时代的最高训练水平。
“不如这样,”谈玮明沉吟了一下说:“不管他是不是通过七十项考试,都让他进骑兵营。反正。一旦血麒军要开拔,你的新兵营还是要归建的。虽然不能让你们去冲锋陷阵,但保障补给线估计就得靠你了。这个时候,你么……不要很情愿地放那家伙进骑兵营,然后,曾子宁,你好好调教一下这小子。嘿嘿。既然是戴家子弟,应该是有几把刷子的。就看能把他激到什么程度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对一个才十五岁已经在军中服役三年的小家伙来说,用新兵营地纪律和训练将他毛躁的脾气磨掉固然是一个好办法,但用激将法来不断刺激他,说不定有着更好的效果。对于这种自小在大家的热切期望中。自小就自认为表现得很好的年轻子弟来说,受了照顾,被托了关系的潜台词要比单纯地说他不够好更有杀伤力。而已经能够熟练运用这种简单的心理手法来管理人事的谈玮明,则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谈玮明这个时候转向了叶韬。忽然放低了语调有些恳求地说:“姐夫,你帮个忙,能不能让鲁丹回来?要不,您再指定个人来帮着协调工坊那边地事情。万一要开拔,以血麒军现在的箭矢的库存,还有那些神臂弓、弩炮、浮桥构件之类的库存,可都是大问题。我知道禁军那边正催着工坊那边为他们换装,这些库存要能攒起来。没人帮忙从中折冲还真的不行。”
叶韬呵呵笑了笑,说:“殿下不必这样。这些事情我自然会派人协调地。你也知道,我们几个师兄弟干这个都不擅长,和兵部,禁军那里扯皮的事情,以前也只有鲁丹敢做。现在鲁丹已经是督军,让他回来做这个不合适,既然索铮回来。我会让他分担一部分这方面的事情。丹阳这里的工坊现在是索庸在管着。他们兄弟好商量。两天后丹阳这里地钟表作坊全面停工。重新装配器材,腾出来的这些人手的手艺应该绝对能信得过吧?这部分产量全部用来供应血麒军。……你们几个别和我见外。血麒军我也下了好多心血的。”
虽说是这样,但叶韬说让钟表作坊停工整备来供应血麒军,这个人情还是不小。大家都知道,叶氏工坊现在最受关注的产品就是座钟和航海钟。尤其是新款自动上链的航海钟,已经成为七海商社所有商船的标准配备,叶韬的手里还压着萨米尔家族地商船队和护航船队的订单和东平、春南两国兵部的订单。叶韬所说的停工整备确有其事,主要是为了让丹阳的钟表作坊能跟上宜城的叶氏工坊总部的技术水平,能够生产第二代航海钟,但这停工的时间长短,却还是在叶韬地掌握之间。既然叶韬说出这种优先供应血麒军地话来,那恐怕钟表工坊要休整好一段时间了。
相比于戴冶和戴疾,春南国的使臣陶泽就没有留在血麒军大营里参观血麒军地训练和比武、并参与进一步讨论的荣幸了。两个礼部的小官员陪同着他在分列式结束之后不久就回丹阳去了。而戴冶和戴疾,则大开眼界,看到了血麒军并没有被别人太重视的一些关键的细节。
戴疾这样的年轻人,很容易被血麒军的各种装备和辅助用品所吸引。
尤其是血麒军新确定下来的骑兵剑,综合了原有的骑兵剑的优点,又吸取了诸多北方草原上的蛮族骑兵弯刀、弧刃、乃至蛇形剑的特点,在原型出来之后又经过了全军上下几百人的试用,经过了各种各样的测试,而在刃形,刀柄长度和弯曲度确定下来之后,在逐步完善的过程中叶韬又融入了相当多的人机工程学地设计观念。让这新型的骑兵剑成为了这个时代最有效率、最富手感的近战兵器。在最关键的材料问题上,这柄骑兵剑采用的是东平王室在黎阳直属的几个专业冶炼作坊特供的钢材,如果不是这些作坊的话事人是谈玮馨,而且兵部、高家地作坊都没有对这种新配方的钢铁给予足够的重视,有足够快的反应,这批刚才大概就会用在为禁军换装新版本的砍山刀了。
这柄骑兵剑,哪怕在刀柄握持手感这种在这个时代批量生产的兵器上从来没重视过的细节上都下了功夫。骑兵们虽然受到的训练是一样地,在训练、战斗中表现出来的战术动作也越来越趋向一致。但每个人对于武器的握持还是有着一些细节上的差别。有的人会紧紧握住,喜欢那种稳定握持地感觉,有的人会因为比较享受将骑兵剑在手里耍弄的轻快酣畅而喜欢稍稍松开一些,有的人手心容易出汗,总是会不断调整握持地细节姿势……在批量生产的冷兵器上,为每个人定型不同的手柄是不现实的。
而叶韬则采用了他其实很熟悉的一种解决方案。这个版本的刀柄没有用皮革或者其他东西来包裹,而是随骑兵剑配发粗细适中的绳索,对于手感有不同需求。可以用不同的缠绕方式来调节。而在随骑兵剑下发地说明书里,则详细说明了几种缠绕方法的特点,并鼓励将士们自己继续研究适合自己的缠绕方法。像这类的细节,如果没有人解说,一般人压根不会注意到。
而当戴疾对这种骑兵剑爱不释手。问邹霜文能不能领一柄的时候,却被邹霜文好生戏耍了一把。邹霜文只是睥睨地看着戴疾,不咸不淡地说:“这是骑兵剑,你……?”他特意强调了骑兵二字。着实让戴疾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谁让他已经答应了要参加考核的呢?
而像戴冶这样的老将,注意到的却是完全不同地东西。在中午地时候,谈玮明已经明确表示了血麒军要准备起来,下午的时候整个军营地气氛就有了些微的变化。原本每个营房门口都有一个木盒,放着营房所属单位的日常考评表格,外面则插着白瓷烧制的直属军官的姓名牌,下午的时候。白瓷的姓名牌被一一取下,代之以每个单位的战备军官的黄铜镂空镌刻的姓名牌。当值军官开始加强兵器养护的检查,战备军官和见习军官之间开始交代工作,营区开始全部双岗双哨……还在进行比武的士兵们固然是兴高采烈,并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但留在营房,担负营区勤务的士兵们则流露出了完全不同的情绪。
他们压抑着兴奋,压抑着浓浓的战意。而在军中一步步升任到统领的戴冶对于这种情绪是非产了解的。作为知道情况的云州戴家一份子。他并没有试探地去问,这些士兵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而是问邹霜文为什么士兵们能够在没有鼓动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
邹霜文有些感慨地说:“去年年中大演练的时候,血麒军上下一共有九人在演练中身亡。没有人要求他们做到那个程度,但是,为了胜利,为了个人和集体的胜利,他们毫不犹豫。这并不奇怪。血麒军不需要鼓动,不需要动员,从血麒军成军那日开始,血麒军就是一支以胜利为唯一目的的军队。哪怕轻步兵这样大家看起来随处可见,似乎不用经过太多训练的兵种,在血麒军中都不同。以后你们一定会知道这一点的。装备最精良,训练最严格,而士兵们的报酬也是最好的。除了胜利,除了战胜敌人,血麒军现在实在是没有别的追求了。而军官们也是这样,血麒军有不少军官进入了东平各军任职,但更多人留了下来,因为,血麒军的气质不同。带惯了血麒军之后,到其他军中,总有些怪异,哪怕将血麒军那套都搬过去,也培养不出血麒军这种独特的气质。就比如邱统帅,在禁军干得也不错嘛,可回到血麒军,立刻发疯地去带分列式,硬是抢了手下人出风头的机会。”
国主将同意戴家的人进入血麒军对于出兵云州的准备工作的首肯的意见,用飞鹰传回了血麒军大营。当一个军士将消息传给邹霜文之后。他邀请戴冶和戴疾进入血麒军把守最为森严地建筑物:沙盘室。环绕着中间的空旷渐次升高的阶梯型大厅固然让戴冶和戴疾耳目一新,但更震撼的则是放在大厅中间的云州地形沙盘。那些已经经过比较详细的标绘的地形都按照实际的地貌描上了色彩,而没有确实地图地地方,则是黑灰色的砂岩颗粒……即使这样,以现在这种规模的云州沙盘来看,血麒军对于云州的了解可以说是很惊人的了。
“戴将军,虽然关于我东平是否出兵云州,还有派什么军队去。现在还尚未有一个决议,但血麒军已经受命进入准备状态。请您来,就是想了解进一步的情况。我们对于云州的了解,有不少都出自戴督军。这沙盘也是由戴督军监制的。”谈玮明谨慎地说:“我血麒军成军不久,多数都是年轻人,很多问题会考虑不周到,所以,关于血麒军地事情。还有云州方面的事情,还请将军多多提点。”
谈玮明是东平太子,将来的东平国主,戴冶不敢怠慢,连称不敢。
在和戴冶稍稍聊了几句之后。谈玮明就下令召集血麒军营以上军官的军事会议。待得人都到齐之后。大家就陆续开始汇报各个营现在的训练情况和如果转入战备状态,要出击作战地话,在准备上还有哪些工作要做。
如果说分列式和参观血麒军大营,让戴冶和戴疾看到的是血麒军的装备和士兵们的情况地话。那军事会议展示的就是血麒军军官团体们的管理水平。大量数据和图表的汇总之后,大家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不要求物资储备的话,血麒军现在的状态随时可以开拔。在进行十五天的积极准备之后,血麒军可以储备能满足两个月中等强度作战地各类物资,如果有一个月到一个半月,那血麒军可以初步完成血麒军在东平境内的全面准备,包括将大量战备物资和武器运送到东平和云州边界。而军官们提出的在前沿建立专业的武器修配工坊。征调和聘请一部分医生并开始囤积战场救伤类的药品和其它用品,先期派遣斥候部队进入云州,建立情报中转站、鹰站,派出一部分军官专门负责进入云州之后和云州本土所属各部进行协调等等建议都被记录在案……稍稍引起争论的问题只有在威力相对巨大的火油弹和安全可靠的火星弹两者之间选用哪种进行先期储备,叶氏工坊地那种喷火棒新产品到底是不是需要准备一批。
而后谈玮明则让邱浩辉、池雷、曾子宁等高级军官从军事和政治两方面将所有需要地准备分出优先级并付诸实施。至于派遣斥候、建立情报站和鹰站的建议,戴冶不敢擅专,但也表示应该没什么问题。
最让戴冶惊讶地不是这些,而是从谈玮明开始一直到能够进入这个会议的任何一个军官都以极为平淡的语气认可了一份不可能通过叶氏工坊解决的订单:棺木、裹尸布、防腐用品……反而是战伤和阵亡抚恤问题。因为早有定例而没有进入议题。以冷静地态度对待这种问题。并不意味着军官们漠视生命,只求军功。恰恰相反,正是这些准备,意味着大家对于战争的残酷性有着充分的准备。血麒军的第一批订单就包括三千具棺木,并保留随时追加七千具棺木的可能。
“完美的胜利是由无数完美的细节堆砌起来的。”邹霜文用叶韬的话来解答了戴冶的疑惑,他凝重地说:“叶大人曾经说过,一个好将领不仅仅要不断取得胜利,更要能在取得这些胜利的同时,炫耀自己一生‘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原先大家不懂军事,还以为领兵打仗要是打成这样,应该是多没劲,现在,我们这些人才明白,做到这九个字到底有多难。”
戴冶点了点头,说:“叶大人的确是知兵的人。大家容易记住那些奇胜和逆转,但却忘记了,之所以这些容易被记住,就是因为太难发生了。冒险冒险,首先就是有危险的啊。”
邹霜文点头道:“是啊。大人曾告诫大家,在让士兵们冒着风险去为我们冒险之前,请记得他们和我们一样是别人的儿子,丈夫和父亲。……当然咯,在血麒军中,这说法还得加上‘女儿’,这几年戴督军让我等男儿都惭愧不已啊。”
戴冶暗自点头,他爽朗地一笑,说:“叶大人能说出这些话来,着实让人赞叹。他还只是二十岁的青年吧,能够有这份见识简直不可思议。刚才在校阅台上只是惊鸿一瞥,到什么时候能让老夫向叶大人请教一番呢?”
邹霜文笑着说:“现在是后勤准备会议,叶大人估计没有兴趣参与。这些工作是血麒军的基本中的基本,也不值得劳烦叶大人操心。等一下讨论战术方略的时候,叶大人应该会出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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