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烟的办公室不大,约莫十五六平米,窗边有一张半新沙发,进门对着的办公桌前摆了两张椅子。
郑杰坐在左边的一把椅子上,另一把空着。
此刻,郑杰看着池烟,认真地问,“池老师,你看不见吗?”
池烟怔怔与他对视,他满怀期待的表情正慢慢崩塌,失望的神情浮现了出来。
“也不行啊。”他嘟囔着动了下腿,似乎想起身走人。
池烟指着自己额头,缓缓说:“我的头前两天受伤了,影响了视觉神经,有的东西看得见,有的东西看不见,医生说还要过一阵子才能恢复。郑先生,你能告诉我,你身旁坐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郑杰表情严肃盯着她额头的伤,十秒钟后,他笑了,恢复成熟稳重的模样。
“头部受伤确实会影响视力,池老师太不小心了。”
池烟笑着给他的杯子续了点茶。
郑杰拿起喝了一口,转头看着旁边的空椅子,似乎在认真观察。
“她穿着红色的长旗袍,个子不高,有点瘦,头发挽在后面,眼瞳很黑,也很大。”
池烟不动声色咽了下口水。
“她跟你说话吗?”
郑杰摇头,“不,她从来不开口。白天我在公司上班,她站在我椅子旁,晚上,她就站在我床头,静静看着我。我总是一转身,一回头,一睁眼,就看见了她。”
池烟轻声问,“她看着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郑杰歪头想了想,“最开始
,我有点害怕,我试着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看不见。你知道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忽然出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网上说这可能是精神分裂,可我明确知道,我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那天我开车听广播时,听到市心理咨询热线的电话,她那时正坐在我副驾驶,我便打了电话。”
“你要问我现在的感受,我也没觉着害怕,就是有些困扰,池老师,她这么真实,你瞧,我甚至能在她眼瞳里看见我自己拿着杯子的样子,为什么大家都看不见呢?”
池烟看着那张空椅子,试图在脑中还原郑杰口中的女人形象,“我现在看着她,她回头看我吗?”
郑杰笑了。
“不,她从不看别人,她只看我。”
池烟垂着头沉吟,“她半年前突然出现的?”
“对,正好半年。”
“她出现前的那一段时间,你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郑杰摇头,“没有。我工作忙,平常的生活基本是三点一线。每天早上送孩子去幼儿园,然后到公司,下班我老婆接孩子,我回家做饭,我和老婆都是本地人,这几年甚至连旅游都没去过,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池烟,“不一定是大事,毕竟半年前,现在一下子未必记得那么清楚,你最好再好好回忆下。”
郑杰笑着说:“那行,我一直有记录的习惯,我回家去翻翻记事本,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忘了。”
“好。你随时可以再来。”
郑杰走后,池烟默默在椅子上思考了一阵。
他出现了幻觉,是精神分裂的症状,这个已经不是心理辅导能解决的范畴,但郑杰目前状态良好,对于自己生病有抗拒心理,直接让他去医院反而会让他抵触,只能先一步步开解引导。
池烟下班照例是一个人先走,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沈君每天忙得很,抱怨说老大吩咐一堆事,他自己悠哉乐哉不忙正事,可苦了她。
大街上明显热闹了起来,沿路的树上挂上了红灯笼和彩灯,行人裹得严严实实,也挡不住脸上洋溢的新年期待和憧憬。
池烟下了地铁,哈着手缩着头慢慢往前走。
走到一个烤鱿鱼摊子前,她停下脚步,看着滋滋冒油的鱿鱼天人交战。
“老板,给我烤一个。”
一个声音在寒冷夜色中很清晰。
池烟抿起了嘴,没抬头。
“好咧!这位小姐姐要不要?我一起烤了。”老板乐呵呵问。
池烟扭头走,“不要。”
眼前手臂横了过来,拦住她。
她并不抬头,头顶上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没吃过这种东西,好吃吗?”
池烟撇嘴,眼睛看马路,“你自己尝了不就知道了?”
他不说话。
池烟下意识抬头去看,撞进煜辰那双被路边彩灯交辉映照的眼睛。
明明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可她莫名觉得,他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神情淡淡的,眼里或者脸上,总一丝若有
若无的倦怠和冷清,每次跟他说话,仿佛下一秒就会拂袖而去。
此刻,脸还是那张脸,表情还是那个表情,可仿佛多了些什么东西,像无边江水中忽然多了一缕日光,像辽阔旷野中驰而不息的风忽然缓了下来。
生动了,流动了,有起伏了。
她甚至在他眼里看见了少年气。
少年的神采总是飞扬的,渴望是坦诚的,情绪是热烈的。
她曾经听煜夫人和宓思说他读警校的事,一直觉得她们口中的和她认识的,完全是两个人,根本对不上。
此刻,忽然的,这两个形象第一次重合。
仿佛冷淡的面目分崩离析,而沸腾的,灿烂的,那个在锦绣花城夜市喝醉了酒管天管地的热血男人,才是真正的他。
……她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被郑杰影响的!
煜辰眉头皱了起来,脸往下靠近,“你头怎么了?”
池烟那天莫名其妙被梯子撞到,又不好意思怪别人,一直自认倒霉,这会儿委屈忽就冒了上来,脱口道:“被人撞了!”
像告状似的。
煜辰盯着伤口看,已经过了几天,红肿已经消得差不多,只在伤口处浅浅贴了块白纱布。
“谁撞你?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煜辰沉着嗓子问。
池烟乖乖答道:“一个清洁工人,不小心撞的,他也不知道。”
“……很疼?”
池烟眼泪快泛了上来,口中嚷道:“当然疼啊,疼死了,你被梯子撞到你不疼啊?我这都肿了三四
天了,很严重的!”
“鱿鱼要剪碎还是直接拿走?”老板问。
池烟转头答:“剪碎好了,多放点辣谢谢。”
“走,我带你去看医生。”煜辰说。
池烟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打包盒,拿起竹签叉了一块放进嘴里,“看过了,不看了,我要回家睡觉。”
煜辰看着她吃得心安理得的模样,眼眸闪了闪,半晌,说:“你手中的东西,好像是我买的。”
池烟又叉了一块放进嘴里,转身就走。
“还没离婚,你的就是我的。”
冬夜的大街上,纷纷扬扬又开始飘落、起了雪花,行人脸上洋溢着兴奋和雀跃,小摊前站立的男人怔愣片刻,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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