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逍近来可说是忙得脚不沾地,明王法会那里有五散人帮手,尚能抽身出来,可是释经局里的事情,却是最耗精力。不只要将光明顶上带来的诸多典籍加以整理,新教义经典的编撰更要斟字酌句,一点偏颇都不能有。而且,与他搭档的朱升老大人年事已高,精力未免不济,杨逍更自觉承担了绝大多数事情,益发没有空闲时间,便连回家休息的时间都绝少。
编写经籍,是要流传后世,可称得上千秋万代的大事情。赵禹将如此紧要之事托付给杨逍,他自不敢有一丝懈怠之处,将近一个月劳心劳力下来,饶是杨逍武功精深,精力之旺盛,也颇觉心力交猝,形容枯槁。原本只是两鬓斑白,而今满头发丝皆变得灰白起来。
这一日,杨逍心系已经数日没有回家,女儿杨不悔几次派人来催他,要他一定要抽时间回家一次。因此,早早地将手头事情首尾后,对释经局下属交待几声,便乘坐马车往家中赶去。倒不是杨逍要学着养尊处优,而是委实没了精力安步当车,况且,经义当中还有几个困扰许久的问题,他也要趁着在马车上这段时间梳理一番。
车夫对杨逍的习惯颇为了解,同是明教出身,对杨逍这个教中大人物更是发自肺腑的尊敬,一路上只选偏僻幽静的道路行走,宁肯多绕一些道路,也要给杨左使腾出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
杨逍背靠在行驶平坦的车厢中,闭着眼偶尔与车夫谈论一番经理教义。聆听一下普通教众的心声,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沉吟不语,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停靠在杨府门前,杨逍还未下车,便听到庭院中响起轻快脚步声,他嘴角一翘,抖擞起精神来,将所有疲累慵懒尽皆压下,才亲身走下马车。方一站定。一道倩影便从门内飘出来。一脸喜悦夹杂着薄怨的杨不悔走出大门,跑到杨逍面前,半撒娇半埋怨道:“爹,你又是十几天没回家啦!若是再不回家。便连女儿长成什么样子只怕都要忘了!”
杨逍朗笑一声。伸手将女儿揽入怀中。爱怜道:“我只不悔这一个掌上明珠,便忘了自己的模样,也忘不了我的乖女儿是个什么样子!”
杨不悔听到这话。脸上泛起甜甜笑意,待看到杨逍鬓角新添许多白发并眼角益发深刻的皱纹,禁不住皱眉道:“爹究竟在忙些什么,怎么会将人累成这副模样?”
杨逍还未及得答话,忽听到背后脚步声,转头望去,正看到赵禹与殷天正联袂走来。他脸上露出喜色,转身疾步迎上去,笑道:“教主何时回来的?还有鹰王,多日不见,你是越发硬朗了!”
殷天正看到杨逍陡然显现的老态,禁不住好奇道:“杨左使,你怎么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的模样?”
赵禹自知杨逍这番变化为何,叹息一声后说道:“编撰教理教义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不必急在一时。杨左使要紧要保重身体,切莫要累垮了。”
杨逍摆手笑道:“算得什么,比起过往几十年在光明顶上无所事事,懒散至极,我如今每天都过得充实无比。我辈中人,最怕是无事可做,若真一分耕耘便有一分收获,哪怕再苦累几分,也甘之如饴!”
听到杨逍与殷天正、韦一笑等皆是一般的说辞,赵禹心中颇为感触,禁不住叹息道:“有你们这一群赤胆忠心的人率领以为表率,明教何愁大事不兴!”
杨逍笑语几声,便问道:“教主与鹰王来我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赵禹点头道:“我这里的确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要与杨左使你们商议一下,不知杨左使眼下方不方便?”
杨不悔对赵禹一直心存一些畏惧,见他前来,一脸惴惴藏在父亲身后,听到这话后,心中顿生不悦道:“自然是不方便!你给我爹委派那些见鬼差事,将人累成了这般模样,连回家都没时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又追上门来,还要不要人喘一口气?将事情都安排给旁人,你自己倒落一个清闲,全不理会旁人到底累还是不累!”
杨逍闻言后,眉头顿时一皱,沉声道:“不悔,不得对教主无礼!”
被父亲严厉呵斥,杨不悔心中顿生委屈,眼圈变得赤红,泪水在其中打转。
殷天正在一边笑道:“不悔姑娘,你误会教主了。他也不得清闲,刚刚在扬州几乎单枪匹马降服了数万苗军,如今刚刚回来滁州,还没来得及回家呢。”
杨逍听到这话,眸子顿时一亮,齐声道:“竟有此事?我一直埋首书堆,竟连这等大事都没听到!来来,咱们进府中后再详谈!”
说着,他便请赵禹和殷天正进了府中。
杨不悔僵立在原地,却无人来理会她的委屈,一时间越发悲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番,跺一跺脚,往后院中跑去。
杨府前厅中,杨逍正兴致勃勃听赵禹讲述扬州一行种种,殷天正也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兴起时,两人皆忍不住眉飞色舞,击掌赞叹道:“当真是时运来时天地助力!看似牢不可破的江南防线,就被教主这般简单给瓦解!”
赵禹也点头道:“所以说,世事看似艰难,却皆不足惧,只有真正试过,才能清楚究竟能否做到。”
三人围桌而坐,闲谈间明教一干头目陆续来到杨逍府上。待众人皆坐定之后,赵禹才开口道:“今日叫大家来,有这样几件事情要商议。首先,杨左使主持编撰的新教典,想必大家也已经看过。我决定,从此后明教所有传教事务,皆以这新教典为根本。不独在滁州皖南这一地,我要最短时间内扩散到整个天下。”
张中点头道:“杨左使编撰的新教典,虽然只得一个框架尚未完全成功,但我看过之后,也颇为佩服,的确是有大气象的一门学问,而不知局限在过往窠臼中。”
彭和尚对此却有不同的见解:“我担心的是,这新教典若只一意向儒道的说法去靠拢,会不会因此而淡化失去咱们明教本来的真髓?况且,这新教典只是草创,究竟普通教众们会否接受还在两可之间。咱们旧的教理教义在传教中很受欢迎,有没有必要如此草率的便改弦易辙,弃之不用?”
他话音方落,周颠已经指着他大笑起来:“彭和尚,过往你对传教最是热切,也最能挑动人作乱,怎的这次变得保守起来?莫不是怕自己这老脑筋记不熟新教典,传教的时候忘了说辞?”
彭和尚却不理会周颠的胡搅蛮缠,只是望着赵禹与杨逍,显是就事论事的态度,却不掺杂私人的算计。
若是以往,杨逍听到有人质疑自己,只怕会冷笑一声,而后连解释都不解释便拂袖而去。然而如今他主持编撰教典,心境较之以往也平和了许多,听到彭和尚的质疑,便说道:“彭大师有这一番考量,倒也不出奇。我主持教典的编撰,对于教主的用心,也比诸位多了一层感悟,便与你们讲上一讲。”
“咱们明教这些主张理论,虽然源自波斯总教,不过说实话,几百年传承下来,或是因时不同或是因势不同,较之最初的教义,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不过这些改变太过随意,根本没有章法,不成系统。更因传教之人或有私心作祟,将之修改得不成模样,添加了许多愚夫愚妇的言论想法,根本经不起推敲,已经越来越阻碍咱们明教的发展。”
讲到这里,杨逍顺口说起一些各地传教比较荒谬的说法,诸如若诚心信奉明尊,或是可刀枪不入,或是可辟谷不死,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众人笑过之后,眉头也禁不住微微蹙起。
杨逍又说道:“这样的说辞,并非仅仅只是一两个个别例子,而是变得越来越普遍。尤其现今天下动荡,各地分坛皆想招揽更多人来信教,从而增加分坛的人手,或是起事,或是自保。没有一个统一的教典理论,许多别有用心的人更借助咱们咱们明教这张虎皮来生事,越发败坏了咱们明教的名声。”
杨逍这些念头早就经过深思熟虑,如今讲起来自是顺畅无比:“新教典除了剔除那些过于玄奇飘渺的说法外,对根本教义也有一些修正。毕竟这一套是来自域外波斯,当中有许多理念与咱们中土并不相符,甚至相悖。这一点,也是咱们明教长久得不到士绅认可的原因之一。诚然,咱们明教旨在搭救那些活得水深火热的穷苦人,但这并不表示加入明教就一定要过苦日子。所以,咱们并不能只着眼于这世道的底层,眼光也要向上看,甚至要有会当凌绝顶的气概!”
“另外,托了咱们过往恩怨纠葛的福,现今中土明教四分五裂,哪怕教主已经即位,仍有许多别有用心如徐寿辉之流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同样在扯着明教的大旗,却与咱们为敌。除了在疆场上击败徐寿辉之外,也要让他治下的教众们明白,咱们滁州这里才是明教的正统,咱们的教义才是真正教义!”
赵禹听到这里,禁不住暗暗点头,杨逍是真正洞悉了自己的意图,且生出自己的一番见解。众人也皆低头沉思,消化杨逍这一席话,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与杨逍相比,自己等人所想的的确比杨逍浅了一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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