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又来看你的好朋友呀?”
陪护司遥的女护工看见背着书包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沈旭雯,笑着打招呼。
“嗯。”沈旭雯应了一声,轻车熟路地把书包往椅子上一丢,从里头抽了一本黄色封皮的书,坐到司遥的病床边上。
女护工不用看也知道,他手里的必然是高中语文课本。
一看,果然,必修三。
这位小帅哥每次过来,都雷打不动地给昏迷状态的好友读一个小时课文,再说一个小时的碎碎念。
这一系列操作看得女护工直摇头,心道幸好司遥是昏迷状态,否则这是何等程度的精神折磨啊……
女护工看着笑着笑着,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了酸涩与同情。
听主治医师说,十八床的病人——也就是司遥,伤到了脑部,情况并不乐观。
就算能醒过来,也可能会成为一个痴傻不能自理的人。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年纪……
女护工在心里无声叹息,轻轻替沈旭雯关上了门。
三个小时后,她再回来,却发现沈旭雯还没有走。
沈旭雯听到声响,猛地把搭在司遥手背上的指尖缩了回来。
女护工并没有多想,而是提醒:“凌先生马上就要来了哦,沈先生你还不走吗?”
女护工并不是无缘无故说这话的——
在司遥住院的这几个月里,来得最勤的人是一位样貌年轻,但气质十分成熟的英俊男人,同时也是司遥的监护人。
再就是这位姓沈的小帅哥。
而两位似乎有点不太对付,曾在病房门口大打出手过。
当时是沈小帅哥动的手,边打边骂,那位凌先生站着挨了好几拳,都没还手。
……总之,女护工觉得,这两人还是少碰面为妙。
沈旭雯听了她的提醒,礼貌道:“谢谢,我知道了。”
他起身把书包背起来,却跟门口的凌屿行撞了个面对面。
沈旭雯上下打量了凌屿行一通:
凌屿行仍是那身人模狗样的打扮,但头发微乱,眼下也有明显的黑眼圈。
自从司遥出事,他就一直是这副略显潦草的样子了。
活该。
沈旭雯在心里冷冷评价,没给他一点好眼色,绕开他就走。
“天哪,徐先生醒了!”身后的女护工惊呼。
两个人的脚步同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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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少年脸颊消瘦而苍白,睁着一双墨黑的眼瞳,呆滞而没有生气地望着天花板。
他对身边的所有声响都毫无反馈。
凌屿行的心情从欣喜到忧虑,也就是一分钟的事情。
他杵在床头,心脏快要蹦出来了,却大气都不敢出。
仿佛病床上的人是一尊脆弱的琉璃偶,一惊动就会碎掉。
沈旭雯同样压抑着汹涌的情绪,紧张地凝视着病床上的司遥。
两人难得没像之前那般,一见面就剑拔弩张,而是共同等待主治医师的到来。
可等着等着,就不对劲了。
凌屿行在床头站得好好的,沈旭雯却拼命想把他往后挤。
他本该懒得和沈旭雯计较的。
但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有休息导致的烦躁,还是因为司遥苏醒引发的亢奋,凌屿行皱了皱眉,以同样的方式将沈旭雯挤了回去。
当沈旭雯再次使力的时候,凌屿行终于有些恼怒,但顾忌着司遥,他压低了声音警告:“请你安分一些,否则我只好叫保安请你出去了。”
沈旭雯的后槽牙紧了紧,不甘心地后退了半步,视线却未曾离开司遥分毫。
——凌屿行是这家私人医院的大股东,想赶走某个“闲杂人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万恶的资本家!
一只修长的手臂从斜后方伸过来,毫不留情地将杵在床头的两人一齐赶到身后:“往后站,不要干扰看诊。”
主治医师伸出一根手指在司遥眼前晃了晃,又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司遥除了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并没有更多的反馈。
凌屿行手心有些湿热,他不动声色地将出了汗的手捏成拳,然后问:“医生,他怎么样?”
主治医师摇了摇头,垂眸道:“不好说,能睁眼是好事,但睁眼也有可能只是病人的本能性神经反射,不一定是真的苏醒。”
凌屿行的心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了一通,又淋了一桶冰水。
他没说话。
沈旭雯涩声问:“……怎么确定是哪一种呢?”
主治医生垂眸看了一眼病床上睁着眼的司遥,回答:“就看这几天了,这几天醒不过来的话……”
剩下的话没有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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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屿行没再去公司,而是把笔电带到了医院,守在司遥身边办公。
一天,两天……
凌屿行表面上没有反应,心里却一点一点焦躁起来,在线上会议把几个项目经理批得狗血淋头。
晚上他意料之中地失眠了。
他干脆披上衣服,坐到司遥床边。
这几天他一进入睡眠,就会梦见司遥从那口窗户跳下去的场景。
然后惊醒。
梦境碎裂后,他拉开陪护房的门,走到病床边看着床上的司遥,常常会生出一种不知何为现实的茫然感。
眼下,房间里只有昏暗且柔和的夜灯光线。
恍惚间,司遥的脸似乎演变成了另一个长相——一个令他感到熟悉且亲密的陌生面容。
这一幕似乎也和某个场景重叠:这张脸的主人倒在血泊里、又躺在病床上。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让他醒来,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背弃规则。
凌屿行甩了甩头,又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抬眼,凝神细看病床上的人,分明一切如常。
司遥安逸地睡着,周遭也并没有什么声音。
凌屿行苦笑一声,心道自己刚才怕是出现幻觉了。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矛盾地糅合在一起。
最终困意战胜了纷杂的思绪,凌屿行伏在床边,沉沉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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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屿行是被一只手推醒的。
那只手推他的力道很轻,有点害怕胆怯似的。
他睡眠浅,被碰到的第一时间就彻底清醒了,也想当然地认为是护工在叫他。
他按了一把酸痛的脖子,抬头。
然后整个人都彻底僵住——
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凌屿行从未、从未、像此刻一般欣喜若狂且无措过。
道歉?解释?亦或是安抚?从哪件事说起?以哪句话开始?
没等凌屿行想清楚,面前的少年就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他很不好意思地朝凌屿行笑了一下,然后微红着脸问:“这位哥哥,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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