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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朱慈烺在洛阳驻留时间意外地久,白广恩也就没有绕道山西逃回潼关,而是又绕回了洛阳,前往孙传庭帐下报道。他同时也带来了陈永福的消息,这位河南总兵在兵败当天就逃去了开封,别说自己没事,就连随行的家丁都没折损几个。
白广恩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不知有多么痛。他麾下尽是火车,兵士一逃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全都扔给了李自成。所有总兵之中,高杰虽然伤了元气,好歹硬碰硬打了一场;牛成虎名声好,麾下损额有太子殿下给他补充。惟独他白广恩,领着一群失去了兵器的残兵回来,怎么看都像是逃荒要饭的乞丐花子。
朱慈烺倒是没歧视他,命白广恩和高杰先一步带残兵返回西安。这个时代的士兵可不是后世有思想武器武装的铁军,一旦有过一次战败,立时就成了惊弓之鸟。若是不打几次顺风仗把士气补起来,绝对会一触即溃。有些甚至不用“触”,直接就望风而逃了。让这些兵留在身边,就和拿铁锹铲火药一样——生怕死得动静太小。
没有了这些溃兵牵制,朱慈烺命李振声、张诗奇以官面上的名义组织聚会,招揽洛阳地区的贫困生员。这些人考时文不行,但拿来当书办却是最能上手的。太子自己则全心放在军队上,扩编编制,将东宫侍卫营打造成了一个有五千战兵的大营,又以辅兵和民夫为主体建设独立的工兵营。
工兵营需要熟悉各种安营扎寨,建筑工事的人,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了陈德身上。他原本就是署职游击,执掌一营没有问题。而且他从小跟着父亲见习军伍之事,在这些行军琐事上远比东宫系的操典军官有经验。
最重要的是。东宫系的军官各个都想立功成名,谁肯去工兵营当个工头?萧东楼、牛成虎虽然也是旁系出身,但人家都是上阵搏杀出来的老将,所以这工兵营只能交给年轻的陈德。
陈德对此十分伤心,他更希望能够去左军千总部出任武职。放着东宫侍卫营这么一支天下少见的强军不能统领,实在是为将的一大憾事。尤其是陈德以为太子对他青睐有加。没想到落差竟然如此之大。这份打击让他在军议的时候甚至不想开口。
直到太子点名提问。
“死守潼关?”陈德对萧东楼的建议不以为然。也是因为绝望的关系,他甚至都不想维护脸面上过得去的客气。“溃兵不算,我营一共五千战兵,守潼关拼得起命?就算二十换一,李自成都能把咱们耗死!”陈德不客气道。
萧东楼气得脸色胀红,怒道:“都不用全营来守!就我左军千总部的两千人马足矣!我要是让李自成过关,以后跟你姓!”
“哈,”陈德嘲笑道:“那请问一句,谁去守县城?难道你要孤军守关?”潼关有关城、县城之分。相依相靠,互为支援,绝不能孤军独守。
“潼关距离西安还有二百五十里,就算你守住了潼关,商州又由谁去守?难道让殿下亲自镇守商洛么?”陈德颇有些咄咄逼人。
萧东楼一时哑然。
国初时商州在州、县之间升降反复,是陕南一处并不繁华的地区,隶属于西安府。然而这个地区却是兵家要地,在西汉时乃是拱卫长安的重镇。从南阳走商洛道有三条路通往西安。比洛阳过潼关去西安的距离更近。
曹宁瞪了萧东楼一眼,暗道:活该被个毛头小子噎住了吧?老子早跟你说潼关不能守。你死活要打仗!打去吧!看你现在怎么下台。
到底是天雄军同仇敌忾,他又望向陈德,冷笑道:“知道李贼从南阳派兵走商洛道有什么稀奇的?当年他就是藏在那块儿的深山里活下来的。关键是身为军将,竟然连打一仗的气魄都没有,不愧是工兵营的营头。”
这回轮到陈德脸胀成了猪肝色。
朱慈烺及时干咳一声,扯回重点道:“若是要分点拒守。商州、蓝田、临潼都得分兵。我军兵力不足。”
“殿下,秦兵若加操练,还有一战之力。”孙传庭是陕西总督,既然在讨论入陕御贼的问题,他就不能不参加。同他一样不是军官的人还有一个。吴甡,此刻正悠悠然看着下面这些人争论不休。
吴甡知道太子的真实用意,是要一路从陕西退到山西,再从山西退到北京,最后从北京去山东。他不清楚太子为什么用这个笨办法,却不想个直接去山东的好主意,但从太子偶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太子似乎是在熬时间。虽然不知道看不透其中道理,但似乎明年三月会有很重要的事发生。
“秦督,如今李贼势大,依我看陕西是守不住的。”朱慈烺也不打官腔,堂上这些人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遮掩。他道:“道理很简单,一没军粮,二没民心。这是无法固守的死地。”
孙传庭若是看不到这两点,那也就没资格入太子的法眼了。
总督之设自成化五年以后形成定制,并主管一省或数省的明政、军务,权力极大。若是总督只专心军务,自然一切以军队优先,难以平衡民生,失去民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孙传庭的实务能力不弱,但后世对他的评价却不算高,主要就是因为他主政陕西时侵犯了势家的权益,在士林中留下了骂名。他当初为了军资,闹得斯文扫地,每天都有成堆的弹劾奏章送进大内,也是因此失去了民心。当时他决意出兵,除了朝廷压力太大,陕西一地实在呆不下去也是一个因素。
“我去陕西只有三个目的。”朱慈烺振声道:“人口!丁壮!兵士!”
这三者概括起来就是一个两字——要人。
然而这却是三种人。
人口不等于丁壮不等于兵士。
可以说人口是基础,丁壮是劳动力,兵士是战斗力。这三种人决定了未来发展的能量级。山东被吴甡列在“银边”一等,正是因为缺乏扼守的险要和充沛的人口。崇祯十一年来,满清每次入关都要从畿南、山东掠夺大批人口。十五年的时候,多尔衮领兵入关,直接掠夺了六十万人口。没有险要的地利还可以靠强军来弥补,但没有人口就失去了发展的基础。
大量军队入驻山东,各种建筑房舍,垦殖修路都需要丁壮动手。如果少了这批人,朱慈烺或许连第一年都撑不过去。
至于兵士就更不用说了。在晚明这个乱世,要想稳稳守住一省之地,少于十万兵士是不可能的。就算东宫以质量弥补数量上的差距,也不能少于八万。因为这不是一个比拼绝对数值的世界,如果两个体测成绩合格的兵士和一个体测成绩优异的兵士厮杀,势必是人多的一方取胜,哪怕那个成绩优异的士兵各项指标都是对手的一倍。
关键问题是,陕西有这么多人么?
朱慈烺相信还是有的。
虽然陕西是流寇的发祥地,但真正受到流寇破坏的地区却是河南、湖广等临近省份。甚至因为乡土之情,流寇在陕西流窜的时候并不会大杀特杀,更没有屠戮百姓的记录。虽然陕西也是连年遭灾,但没像河南那般遭受人祸蹂躏,使得他的人口资源远胜于河南、河北——河北是被满清掠杀严重,募个几千兵尚可支持,真要大规模扩军却是不可能的。
“秦督对陕西民情了如指掌,”朱慈烺道:“此番收罗人口、丁壮、兵士的重任还要落在秦督肩上。”
孙传庭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只是应了一声“遵命”。
吴甡也知道太子殿下肯定要收罗包括人口在内的所有战略物资,但另一个现实问题困扰着他:若是真拉起这么大一支队伍,且不说追击而来的闯贼,光是粮食就得多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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