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营房里,老军头见轩轩来了,稀罕了会儿,赶紧将蒸好的肉丸和熬好的汤肉都端了过来。见小家伙吃得开学,自己也开心的呵呵笑着。
“好吃,舅舅也吃一个。”轩轩用着木勺舀了个丸子,准备递给他,上官透看了,揉了揉他的小发髻团子,给他理了理领口,笑道:“舅舅吃过了,轩轩自己吃。”
“好。”轩轩不勉强,倒是旁边正准备走的老军头见上官透给他理衣襟时,脖子上露出的东西,仔细看了眼,颇有见识的惋惜道:“这么好的玉怎么扳成两半了?可惜了。”
轩轩听到他在说自己的玉,放下木勺,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低着头小声道:“这是轩轩娘亲给留给轩轩的。”
上官透与老军头听了,还以为他说的是三娘,猜想着大概是当年卫辞离开他们母子时留的吧!毕竟卫家经商,财大气粗,再好的玉都能弄到,折断几块带身上玩的事卫辞当年也不是没干过,不足为奇。
然而不比两人的淡定,跟来的李白玉过来时随意睹见那玉,整个人顿时仿如雷击一般定住了。半响后,急忙大步走近,一把将小家伙抱到怀里,扯着他脖子上的半玉仔细观看。他的动作太突然,连上官透都没反应过来,被他抱过来的轩轩更是被吓得小身子颤了颤。
“你在做什么?”上官透见轩轩被吓到了,微微皱眉,冷眼递向李白玉。
李白玉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紧张地握着那半月,死死地盯着半月上刻着的‘苏’字,不敢置信地大问:“哪儿来的?这玉你哪儿来的?这玉怎么会在你身上?”一连三问,声音太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对着小家伙嘶吼了出来。
轩轩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白伯伯,吓得小脸白白的,愣愣地望着他。
“我问你这玉哪儿来的,说啊!”
“李白玉,你吓到他了。”上官透一把抢过轩轩,见李白玉还不死心的来抢,赶紧将小家伙递给旁边的老军头,反手一拳揍在李白玉脸上。怒道:“你发什么疯,玉是他娘亲给的,他一个孩子知道些什么。”
“他娘给的……”这明明是他给苏儿的东西,他亲手雕刻出来的东西,怎就是他娘给的了呢?
李白玉似乎被打回了些理智,怔怔地站在原地,手颤着停在半空,似被打击到了般,只颤着声道:“那是……我留给苏儿的,我的苏儿的,怎会在他的身上,怎会……”是轩轩的娘给的。似乎想到了什么,李白玉慌忙的推开他跑了出去。
他要去弄个明白,为何他送苏儿的东西,会在谢三娘母子身上。
老军头抱着受了惊吓的轩轩,不高兴的嘟囔了句:“这小玉子真是越来越莽撞了,看把咱们轩轩吓得,回头得好好让王爷教训他一顿不可。”
上官透没说什么,只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哄安慰了会,便一边给他喂吃的,一边看着他稚嫩的小脸陷入了沉思。
……
李白玉发了疯似的跑到西北角帐地,抬手要掀帐帘那一刻时,听到里面传来声婴儿的‘啊呜’声,那突然乱了的理智才渐渐回来。深吸了口气,不顾形象的蹲在了帐外,没鲁莽的冲进去。
晾完衣裳回来的翠妞见她蹲在帐门口,赶紧走了过来问:“少将军,您咋在门口蹲着了。”
李白玉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够失态了,赶紧掩下面上其它神色,道:“我来看看云舒,没听见里面有声响,应是弟妹睡着了,我不方便进去,便在这儿等等。”
“这样啊!”翠妞娘信以为真,仰头瞅了瞅天:“看天色也不早了,三娘每日睡到未时二三刻就该醒了,我进去瞧瞧。”说完,掀开帐帘径自进去了。
翠妞娘估摸得不错,她进去时三娘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逗女儿玩。
“三娘,李少将来看云舒了,在门口蹲了好半响了。我瞅他脸色难看的紧,也不知是怎么了。”
“早晨不是来见过一趟了吗?”别看李白玉平日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他可不是那种没事蹲地上等人的人。
“嗐,谁知道他的。”翠妞娘倒没多在意,边收拾帐内边道:“可能是咱们小云舒太招人喜欢了,那李少将那么大年纪了,又没成亲又没孩子的,瞧着心生喜欢也正常,眼馋咱们小云舒了。”
这话不假,小云舒刚出生时的确长得丑了点,但在几个军医大半个月的悉心调养下,皮肤上的青紫皱褶子都尽数蜕了下去,如今白白嫩嫩的,五官又尽挑了爹娘好的地方长,谁看了都心热得很。
“三娘,要不我去给李少将说一声,让他先回去,等卫少将来了他再一道过来。”
虽说军中乱嚼舌根的没几个,但也不代表就没有。毕竟是妇道人家,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好的。
三娘垂眸想了想,道:“嫂子,李少将怕是有事,劳烦你去将帐帘掀上去,再他请进来,你也别离开,帮我照看会儿云舒。”
“你瞧你,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又跟嫂子瞎客气。”翠妞娘不高兴嗔了她一眼,听她的话照办。
李白玉进来时,翠妞娘抱着小云舒坐了帐口避风的地方,三娘坐靠在床上,已在床前给他备好了一个圆凳:“义兄请坐。”
“你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李白玉没坐,依旧笔直的站着,面上有些憔悴。
“三娘猜到些,只猜不到义兄想问三娘什么?”若他早上没来看过云舒,她这儿倒真信自家女儿招人喜爱,他这个做伯伯的等候许久真是来看看她的。
李白玉对上她清澈豪不躲闪的目光,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义兄有话不妨直言,三娘若能解答,定当知无不言。”
李白玉犹豫了片刻,直接从怀中拿出一个绣着海棠花的荷包,从中取出一枚被折断的半月。三娘看到那半月,觉得有些眼熟,突然心底微紧,想起了当年沈俏苏留给轩轩的那半块,以及她当初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这玉,在朗月那边唤叫姻缘,有喜结良缘之意,我曾亲手在上面刻下了一个姑娘的名字。后来,玉被从中折断,一分为二,我与姑娘也各执了一半。”
各执了一半……
“你……你就是沈俏苏要找的人?”
那个死在来北境路上的温柔女子要找的人。
纵然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但此刻,三娘还是淡定不了。她曾经猜测过轩轩的父亲是何人,会不会也是北境士兵,也曾留意过北境将领们谁家妻儿不见了,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李白玉!
这天下竟还有如此巧合的事,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三娘震惊,李白玉更加震惊,若非还有微末的理智在,怕会向方才抓住轩轩一样,控制不住的大声问她他的苏儿在哪儿?努力平息了会儿,他才哽着声调急迫地问:“她…还好吗?”其实他猜到了,若她还好,怎会把他送的半月给了别人,他只是不敢往坏的地方去想罢了。
“她死了。”
很轻的三个字,李白玉却犹如五雷轰顶,心窒息得快要停滞,高大笔直的身躯也颤晃了晃,口中一阵腥甜,嘴角渐渐溢下了一条血丝。
“义兄,你……”三娘惊呼,旁边的听得云里雾里的翠妞娘见了,也吓了一跳。
若不是手里抱着的孩子不能吹风,她大概都跑出去喊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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