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幼仪何其无辜?
明明知书达理,聪敏谦逊,待人处事多有宽容有礼,仅是因为未婚生子就要受到这诸多非议?
且不说这其中内情,可她行得正,坐的端,明明没有伤害到村中任何人,却还是要被村中人侮辱,这又是什么道理?
以往赵壮没有多想,此刻听了自家娘亲的话,他忽然之间明白了。
男人犯错没什么,女人会背负一切罪责,但这不对。
他收起不耐烦,认真的说道:“娘,我在军营的时候,有一次翊王训话,军中一位上将军犯了错,轻薄了一个军中的洒扫妇人,这若是放在别处,也不过是训斥一番,说着那妇人勾引将军的罪责,毕竟一个将军可比一个粗使妇人尊贵多了。
但翊王殿下当着三军的面,打了上将军七十军棍。
我还记得那日他在高台之上的话,是男人,就应当承担自己的过错,如果连自身的错误都要推给女人,那谈何顶天立地,安邦定国。
烈阳之下,高台之上,翊王殿下一身银色戎装,傲然天地之间,熠熠生辉,我便是觉得,他才是英雄。
娘,我做不到安邦定国,顶天立地这种大事情,但我也是个男人,我跟幼仪清清白白的,不能遭人污蔑。今日我若忍气吞声,便是将这份脏水承了下来,日后别人的确不会在多说我什么,但幼仪呢?
她一个女人,要承担多少污蔑?到时候不管她怎么辩解也说不清楚的,我怎么能让她承担这些?”
王大娘听着赵壮的话,泪流满面,却不是因着赵壮的气概,而是觉得儿子养这么大,一点都不听话了。
“大壮,你跟着我说这些,是不是还要去帮季幼仪?”
赵壮叹息,母亲一开口,他便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都白费了。
“娘你好好休息。”他扶着母亲躺下,不愿意再多费口舌,拿着亲事安抚道:“您身子尽快好起来,我才能安心去下聘啊。”
此刻,王大娘也只听着他要去下聘的消息,才能好好的休息,不然肯定是还要多说两句的。
伺候她休息之后,赵壮收拾了地上的碎碗然后走出去。
元哥儿还在院子里跪着,腰板挺的笔直。
赵壮经过刚才的事情,不禁思考,或许让元哥儿去药园是个对的选择。
“元哥儿,跟爹爹来。”
他领着元哥儿到厨房坐下,认真问道:“知道爹爹为什么骂你吗?”
“因为我坚持去药园读书,爹爹跟奶奶都不高兴。”元哥儿小声回答。
“不,不是。”赵壮拍了拍他的肩膀,“爹爹是同意你去药园读书的,但是爹爹跟你说过了,奶奶现在身体不好,晚些时候再说,可你呢?一点没听话。”
“可是,现在说跟以后说不都是一样的吗?反正奶奶也不会同意。”元哥儿不服气,梗着脾气说道。
赵壮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笑骂道:“你奶奶正在气头上当然不会答应,但等过段时间,爹爹要成亲了,你奶奶心情好了,到时候再说,岂不是有转圜余地?”
元哥儿憋着脸,还是没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只觉得爹爹说的话也有道理。
赵壮也没想着孩子能明白,反正他是已经明白了。
“元哥儿,回屋去收拾东西,明儿个一早,爹爹送你去药园,以后你就在药园跟着安安一起读书,平日没事就跟着刘大夫学学医术。”
元哥儿惊喜,眼神噌的亮了起来,“真的?爹爹,你说的是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快去吧,小声些,别把你奶奶吵醒了。”
“好,我立刻就去。”
元哥儿开心的跑回屋,整个人都有些飘了。
赵壮夹在孩子跟母亲之间,虽是为难,却也果断的做了决定。
他想到那日的翊王殿下,那么光彩夺目,那才是大丈夫该有的英雄气概。这辈子他是没希望了,只想着未来元哥儿能挣得一片属于他的天地。
隔天一大早,赵壮给王大娘喂了吃食跟药,王大娘虽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但喝了药还是有些疲倦,所以又躺着睡了个回笼觉。
趁着这时候,赵壮带着元哥儿去了药园。
季幼仪因为昨天跟安安的对话不欢而散,正闹着脾气,见着孩子就是一副愁眉苦脸。
孩子脑子长歪了,怎么改正?在线等,急!
元哥儿倒是见到安安挺开心的,一副小跟班的模样,凑上去,“安安,我来了,爹爹答应我以后可以住在药园跟你读书了。”
安安一副小大人模样,没多少表示,点了点头,就领着人进了书堂。
纵然他态度有些冷漠,也没让元哥儿退却,两人互动反而觉得十分融洽。
季幼仪白了一眼死孩子,很是不满的瘪了瘪嘴,不过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赵哥,昨日安排的事情,是不是有消息了?”
赵壮犹豫再三,还是老实说道:“我昨日去找了本树叔,的确是有人跟刘婶子说了那些闲话。”
“是不是蒋兰兰的母亲?”
赵壮惊讶,“你怎么知道?蒋兰兰的母亲叫郑慧,昨日与刘婶子一趟车进城的,就是她与刘婶子说的话。”
果然如此。
赵壮不知道这其中内情,但季幼仪一猜就明白了个大概。
蒋兰兰未婚有孕的事情整个下沿村只有她知道,她们母子这举动是想将她赶走。
但现在这事情也不能跟赵壮说个清楚,毕竟一开始她选择不说,这时候说只怕是要引起他的不满了。
“幼仪,你是想到了什么?”赵壮见她不说话,问道。
季幼仪回神过来,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而是反问道:“赵哥对这事情怎么看?”
赵壮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依照他的想法,郑娘子应该也是听了别人说的。
他犹豫了下,说道:“我跟蒋家就要定亲了,郑娘子就算有闲话也不会说的这么难听,而且她跟刘婶子具体说了什么也不清楚,这话传着传着,总会是偏差的。”
他的言下之意是觉得话头是另外的人说的。
季幼仪对他这想法不奇怪,她挑眉深思道:“的确,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哎,要查流言蜚语的源头,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对了赵哥,你下次进城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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