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遇见他,像从一个噩梦中逃离,暂时跌入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美梦中去。
她活的并不骄傲,或许卑微,但绝对不随意。
当那个男人伸出手来按住她的肩膀时,她在抽搐。我们都知道,她一路跌跌撞撞,从黑暗狭窄的地下室爬到鳞次栉比的东京街头,她怎么能没点警惕?
她潜意识里,把所有靠近她的人,都自动划分到坏人的行列里去。毕竟,她这十六年来基本上没遇到过什么好人。
“你长得太瘦了,全身上下只有骨头。”他把衣服随便扔在沙发上,对这个落魄的女孩儿半开着玩笑:“你说,我要是睡你会不会被硌到?”
这个男人笑起来真的很温柔,他多金,但一眼看过去并不够帅气。他打扮地十分绅士,连对待酒店的侍者都不忘彬彬有礼。
他们管他叫刘先生。
他跟她说他是中国人,说他十三岁的时候到日本来闯荡,第一开始在大阪,后来又辗转到名古屋。总之他一个人创业的故事曲折地离奇,他说他从不喜欢抱怨的人,所以她也没有机会听他说那些曲折的经历。
“你很漂亮。”
这是他离开的时候,唯一一句称赞她的话。
他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关上门。她的脸在发烫。慢慢地过了没多久,她的全身都在发烫。
入夜,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人直冒汗。
她掀开被子,光着身子,站在浴室里比她高了不知多少的镜子前,观察自己的脸。
水汽让狭小的空间变得不那么明朗,她看到自己那张隐约模糊的脸,一双有灵气的眼睛里刹那间多了点生气。
漂亮……吗?
她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把镜子擦得干干净净。他刚才还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说她很瘦。确实瘦,这点不可否认,她伸手握住自己的胸前,感受自己跳动的心脏。
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她在街头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对她说了几句看上去似有些轻浮的话,她居然,想认真的活下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发现他对她的不仅是温柔,还有这一份热烈,让人拒无可拒。
他帮她办理入学手续,帮她找到住处,每天不忘记嘘寒问暖。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姑娘并不缺钱,但是他能看出来,她很孤独。
“你就像被雨淋湿了的小狗,可怜兮兮的,让人总忍不住想抱在怀里。”他转着一双温情的眸子,假意要摸她的头发。
她别扭地拍开,不满地说:“我不是狗,你从来都没喊过我的名字,你记得我叫什么吗?”
“你叫”他凑到她的耳边:“林唯笙。”
她强忍住自己躁动的心,好在他面前显得并不廉价。他离得很近,她当然看的出来,他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睡我?”
她问的太直白,处在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中,他忍不住快要笑场了。
“你不想睡我,干嘛还对我这么好?”她瞪大了双眼,再一次确认。
“男女之间难道除了睡这种关系之外就不能有点别的吗?”说着,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才十六岁。”她不忘提醒他。
“我是说,我可以等你长大。”
他把她半褪的衣衫拉地整整齐齐。
“你多大了?”
“二十七岁。”
二十七,她不禁感叹,还真是厉害,才二十七岁就已经是一家不小的公司的社长了。
他会是个好男人。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她又瞬间想起来那个沾满血的夏天,她的父母倒在血泊里呻.吟。她想起那方令人窒息的地下室,她想起无数次因为买菜哪家最便宜和母亲吵得不可开交的场面。她还想起她缩在角落里读书,周围充斥着洗牌声,叫骂声。
她不会忘记曾今的自己是多么的低贱。低贱到她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可眼前这个男人十三岁就来到日本,并且年轻有为。她想不出来任何他能喜欢上她的理由。她活的太卑贱,她感觉自己不配。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他真的只是想睡她。
可他说她会等她长大,这是个浪漫的承诺,听起来真叫人心安。她不能沉溺在他给她编织的梦境中去,她抓住他的胳膊忙问:“你愿意等我多长时间?”
“等你成人礼的那天。”
“那那天是你要睡我,还是你要娶我?”
“我们都还没开始,你就已经想嫁给我了,我的小狗?”
她真的跟小狗一样张牙舞爪起来,眼中无比的坚定:“睡我可以,但是你要娶我,我就让你睡我一辈子。”
“乖。”他不作出任何额外的承诺,只是像抚摸狗一样抚摸她的头。
他转移了话题: “过两天,我带你去北海道看雪怎么样?”
“你这样总让我感觉你在骗我。”
“噗嗤——看来你是匹狼,不是条小狗。”
她攥紧他的衣角,恶狠狠地说:“要是你不等我,我就吃了你,就算吃到只剩下渣,别人也别想碰你一下。”
“你这样,让我怎么遵守承诺?”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带着几分要把人吸进去的魔力。他咬住她的耳朵,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间,让她忍不住喘着粗气。
“你还小。”他适可而止,穿上衣服,嘱咐她穿厚点,说公司临时有事,没待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走后,她感觉整个房间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去上学,离得不算远,她本打算走着去,全当散心,可有人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的刘先生派来了自己的专属司机,她只知道司机是个日本人,姓藤原,话不多,长得很秀气。
藤原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跟她交流,大概意思是自己原来不会中文,是刘先生让他专门去学的。
“为什么要学汉语,你们要去中国吗?”
“是你,和你说话。”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做,可他偏偏又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做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突然间心情有点儿愉悦。
时间还早,藤原先生开得很慢,他笑着抱怨,“汉语,难。”
她鲜少露出笑容,从后视镜里,她居然看到自己在笑。
外面是一片皑皑白色,车窗缓慢地摇下来,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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