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秦相怎么会不是一条心呢?秦相是太子的舅舅,秦家是贤妃的母家,按理来说,他们与太子应该是相互依存互惠互利的关系才对嘛!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在轿子里晃了半天,我终于发觉哪里不对了。
往常我只要发动内功便会背过气去,昏迷不醒,现在我一连两天动了真气,不但没晕,精神头还很好。
就从国子苑回府这段脚程,轿子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我身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大半,甚至有我没病我要走两步的冲动。
我非常肯定,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蛊必须养蛊人。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真理。
看来现在墨轻染是敌非友,早知道就应该把他扣在身边了,我将墨轻染腹诽了一百遍,想到福祥说要启程去灵水县,催促轿夫快点走,我得写封信让他带给墨青染,又想到福祥是安丞炎的手下,到时候肯定要先将信呈给安丞炎。
还是直接写信给安丞炎,让他早点放墨轻染回来。
这写信也有写信的艺术,如若我直接说“要是没什么事了,你赶紧放墨轻染回来”,腹黑如煜王,没事安丞炎也得找点事情给墨轻染做做。
所以一定要言辞恳切而不失礼貌,有效地表达一下我对他的牵挂,再委婉地说明下自己现在的情况,顺便将墨轻染骂一遍,这样安丞炎便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
正想着,轿子突然停下,大嫂隔着轿帘低声道:“妹妹,前面路堵了。”
我掀开轿帘,便见前方闹哄哄的围了一圈人,定睛一看,不就是定远侯府的那条路嘛!
我冲宋越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忙上前打听情况。
不一会儿宋越回来了,慌慌张张地道:“大少夫人、少爷,是……是文心公主和丁大人,带着丁夫人的尸首,要在侯府门口办灵堂呢。”
倒是把这茬子事给忘了!
大嫂怒道:“怎么跑到这儿来办灵堂了?自己家没地方吗?”
宋越道:“好像是文心公主听闻丁夫人是被小姐吓死的,到陛下那儿吵着让小姐偿命,陛下让大理寺去查,文心公主不依,就将棺材抬到咱们这儿要在这办灵堂,这会儿正和金吾卫对峙呢。”
我又是一阵气结,这文心公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大理寺都还没查清楚呢,她就要我偿命,她脸怎么这么大的呢!这不是摆明了讹人嘛!
这可怎么办,圣上赐的宅子只有正门,并无后门,现在正门被堵上了,如何回去呢?
这一筹莫展之际,福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游夫人,三少爷,请跟奴才来。”
轿夫们转而把我送进了煜王府。
身上已经不觉疼痛,只是手上还残留着那椆木的木屑,大嫂仔细地一根一根帮我挑出来,八皇子拿来金疮药给我涂上,我顿感清凉,奇道:“小睿,你这动作很娴熟嘛。”
八皇子吹着我伤口处,大大的眼中泪光闪烁:“娘亲不痛,兄长说,涂了就不痛。”
这么说来,安丞炎经常受伤?这对难兄难弟,能生存下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福祥面带疼惜道:“奴才今早去向王妃辞行,想问问王妃有没有什么话儿带给殿下,荣婵说王妃出去了,奴才原以为王妃去找三少爷了,又听闻国子苑那边出了大动静,就怕是王妃……谁曾想还真是您!”
我心中一暖道:“我这不是没事嘛!”
福祥根本不听我说话:“殿下要是知道王妃受伤了,该有多自责呀。”
“我受伤他自责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自己心爱之人受到伤害,却无能为力,这是一种多么痛的经历!”
……心爱之人?谁啊?我?福祥你是戏精吧?
“你不告诉你家殿下不就行了嘛。”
“奴才对殿下一片赤诚,从不隐瞒。”
……你爱怎样怎样吧,真是心累。
宋越被我派到门口盯梢,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道:“小姐,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说坏消息。”
“少爷被文心公主抓住了!”
“三哥不是在东宫吗?”
“这便是好消息,少爷回来了。”宋越道,“结果还未到门口便被文心公主拦住,说是不交出小姐,就不让他进门!”
这个文心公主!
“本小姐去会会她!”
“妹妹不可!”大嫂拦住我,“你现在这个样子,旁人一看就知道你假冒了三弟,有心人要拿来做文章的呀!”
确实,我现在一身男装,身上还满是血渍,又受了伤,这不明摆着让人抓把柄吗?
“王妃最好洗一洗,再换一身衣裳。”福祥道。
废话,我难道不知道吗?关键是我回不去呀!
我急得团团转,八皇子拽着我的衣服就要跑,我道:“小睿,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玩……”
就见他行至一座假山处,将假山旁边的一个盆景转动了一下,一扇门打开了。
福祥也跟了过来,见我惊讶,笑眯眯地解释道:“王妃现在住的院子原先就是我家殿下的产业,殿下为了进出方便,特地挖了这条密道,王妃,请吧。”
这个安丞炎,真是个变态,怎么各处建密道呢?
不过……我喜欢。
我忙随八皇子一起进了密道。
那密道还挺宽敞,出口是后院的书房,我来不及想为什么要这样设置,急匆匆地回房换了衣裳,将脸上的血迹洗干净,又觉得血腥味有些重,洒了些香粉在身上,一路小跑地冲向大门。
门外停着一口朱漆的棺材,以这棺材为圆心,文心公主为首的一行人,披麻戴孝,哭声一片,三哥正被两个人反手押着,看情形那两人要让三哥跪下,三哥不从,有个人竟举起一根棍子,向三哥的腿打去!
“住手!”我大喝一声,飞身上前把那持棍之人一脚踹飞!
敢动我三哥,也不问问我!
几日不见文心公主憔悴了许多,已经没有了皇家贵胄的形象,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迟暮老妪的模样,她咬牙切齿道:“游紫陌,你可算出来了!”
我明知故问:“皇姑奶奶,您这么大阵仗,是干嘛呢?”
“不要叫本宫皇姑奶奶,你不配!”文心公主两眼通红,似乎要喷出火来,指着那口棺材道,“本宫来给女儿讨个公道!”
“你女儿怎么了?”
这时冲出一个身影,我忙闪身,原来是丁绮,她一只手吊着,另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子:“外祖母,就是她,她把绮儿的手给打折了,还……还害得母亲……外祖母,您要为绮儿做主,为母亲报仇啊!”
此言一出,犹如火上浇油,文心公主那眼神,恨不能将我给吃了!
那边三哥已经挣脱了,忙将我护到身后:“文心公主殿下,此事陛下已经说了,还需大理寺查办……”
“大理寺?!好啊!”文心公主手一挥,“今天本宫就要了她的命,让大理寺的人来给她收尸吧!”
话音刚落,就见几十个护院手持长刀,这就将我与三哥团团围住了!
“待会儿我去跟他们打,”我与三哥背靠背,听见三哥道,“你赶紧逃!”
“不行!”
“什么不行,你逞什么能,受的伤还不够吗?”三哥急道,“谁让你去校场的!?”
看来太子已经跟三哥说了我的事了,我道:“反正我不能走!”
“动手!”文心公主大喊道!
那些护院却一动不动,每个人的脖间都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一个男子自人群中走来,向文心公主行礼:“金吾卫右将孙骁,见过文心公主殿下,公主万福。”
文心公主怒道:“小小金吾卫,敢管本宫的事?”
孙骁道:“下官不敢,只是下官奉命看管闭门思过的游四小姐,谁知被她跑出来了,下官失职,这便将她押回去。”
说罢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忙拽着三哥走,文心公主见状自是不肯,发疯了一般向我冲来:“游紫陌,本宫今日要与你同归于尽!”
说罢抱着我的腰就要冲向那棺材,我大惊,却根本挣脱不了,又怕真的磕到文心公主,她是先皇的姐姐,众目睽睽之下撞死了,圣上都想保也保不了我!我只能将自己作为肉垫护着她,后背重重地撞到那楠木的棺材上!
我只觉后背一顿,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身后轰隆一声,那棺材竟倒了下来,回头一看,棺材盖开了,里面的尸首滚了出来!
围观的人群马上一哄而散:
“死人出棺啦,这是大凶之兆啊!”
“快走快走,太晦气了!”
“真是吓人!”
……
“啊!!我的儿啊!”文心公主已经完全不顾任何形象了,手脚并用地爬到尸首处,抱着那尸首撕心裂肺地痛哭。
她已经不是文心公主,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而已。
我有些不忍地别过脸去,三哥却走上前:“公主殿下,不知大理寺可来人验尸,令嫒真的是自缢身亡吗?”
文心公主半晌才缓缓抬起头,面色如她怀中的尸首一样灰白,声音更显阴森:“你这是何意?”
三哥声音清冷却笃定:“令嫒是被人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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