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云自天际尽头滚滚而来,在来到雪原北方边缘时戛然而止,猛烈的罡风将虚空刀割得几度扭曲,卷起雪原之上千里封雪。
如刀似剑的罡风迎面吹来,苟三单手执银霜长刀,衣衫猎动,下意识的伸手挡在额前,微眯着眼睛,看向那气势磅礴的霞彩浓云。
霞彩浓云逐渐散去,天际蔚蓝如洗,白云几朵。
在那洁白的云团之上,三位鹤骨仙风的白发白眉白须老者间隔十数丈盘膝打坐,劲风吹不动白发,撩不起衣角。
在三名老者身后,紧随着一张百丈云层,将十数,卒万计,持戈执戟,握绫掌塔。
如不是穿着貂绒皮裘,定然让人误以为是那东海之滨的天庭大开南天门,垂临天兵天将,镇压人世。
足足万余大道宗师高手,横眉怒眼间,就是那如镜的虚空都承受不住。
虚空一怒,金星天轰鸣颤动。
宗师三境,隔如鸿沟。
真武入宗师是为大道宗师,后为无极宗师,再为至尊宗师。
而那盘膝云端的三位鹤骨仙风的老者,单凭气息看,就已经超越了至尊宗师境。
苟三无奈的长吐口气,小声呢喃:“娘的,这鸡毛塔竟然藏着三清老祖!”
云骁天瞧着雪崩处还有活人,又是提枪挑杀,待得气息彻底溟灭,这才躲开法器的轰杀,与裴五锤一起跃身来到苟三左右身侧。
“没事吧?”苟三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云骁天,他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就他那副模样就是受了伤也觉察不出来,倒是裴五锤身上挂了十来出彩,面上的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能有什么事儿,经此一战,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云骁天洒然一笑。
“我还指望着使出第六锤,借机破了宗师,这群家伙也来得太及时了。”裴五锤年纪稍大,模样倒是与左权差不多,面容粗狂,一嘴的绕腮胡,不过就是笑容有些牵强,但也不乏那点渴望与坚毅。
“怎的,老哥你是法器破宗?”云骁天噘嘴一笑,问道。
裴五锤耸了耸扛在肩膀上那对儿硕大的铁锤,笑道:“没办法,这玩意祖传的。”
就是苟三也有些诧异,法器破宗的意思就是用手中法器来锤炼自身,从而达到破宗的作用,这种破宗方式是极其艰难的,没有个几十年的沉淀几乎不可能,故而逐渐被人舍弃,遗忘,也是如此苟三云骁天诧异的原因。
“此番感谢五锤兄大义相助,秦某感激不尽。”苟三对之诚恳抱拳,云骁天付上一瓶丹药。
“说这些便没了什么趣味了,裴某本是性情中人,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不必言谢。”裴五锤淡然轻笑,未有接过云骁天递过来的玉瓶。
“呵呵,是苟某唐突了,望裴大哥勿怪。”苟三改变了称谓,又是抱拳诚笑。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既然你叫我一声裴大哥,那我便当作认真的了。”裴五锤豪迈一笑,道:“丹药我就接下了,也不怕你俩笑话,喏,那群站在天上的假仙人修为最低的都是大道宗师,我即使是死也拖不了一个垫背的,这一战只有看你俩自己了。”
裴五锤忽然对苟三云骁天抛去一个极其妩媚的眉眼,差点吓得云骁天一个踉跄,他道:“不过你俩放心,我已触摸的破宗门槛良久,方才也觉察到了一丝契机,你俩先顶个一时半会,我去雪山后头试试看,能否破了个狗X养的宗师境,到那时老子定要抡它个十锤,拉十个垫背!”
苟三云骁天也是相视后苦笑,打趣道:“那今后得叫裴老哥裴十锤了。”
“那可不是。”裴五锤挑了挑眉,也不啰嗦,含笑着在苟三云骁天肩膀上各自拍拍,扛着硕大的天锤头也不会的举着手摆动。
一切皆好。
就是背影有些萧索。
这世上,又是有谁说破宗就能破宗的呢,即使是触碰了破宗门槛,积淀十数年。
云骁天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瘫软在雪地的雪幽,枪锋上寒芒如剑。
“滚吧,我大哥说他不杀女人,原本我也不杀的,但你要再敢欺负我嫂子,我云骁天就是死,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
雪幽行尸走肉的走向远处那钉在岩石上的赤红长枪,确切的说,是那个没有了生命气机的死人。
苟三差点没忍住的一巴掌拍在云骁天脑瓜子上,幸是他躲避及时,苟三没好气的道:“谁跟你说的她是你嫂子!”
“迟早的事,看某人心情来安排。”
当然,这句话云骁天只敢小声嘀咕。
忽然,虚空之中响动奔雷,那已经停驻了好久的纷飞大雪刹那将至,夹带着滚滚雷雨。
这一幕极其诡异。
雨雪自半空而降,仅雪原之地,半片虚空依旧,纹丝不动。
“飞雪夹暴雨,什么玩意,特忒他娘的冷了点。”不过几吸,云骁天就是双手环抱,嘴唇泛紫的颤动。
苟三倒还能坚持,任由那蕴含千斤的雨滴雪片轰炸在身上,金芒盛动。
不过,怕是也难以坚持太久:“这是那三个老东西弄的异象,好像是在逼迫什么出来。”
苟三如此猜测,原因无它,自从那群雪族临空到来时候便是一言未动,丝毫未有将斩杀了血魔雪鬼二人的苟三放在眼里过。
或者说,不是一个层次,此番异象,是在等待与他们同层次的人出现。
而到来的原因,也定是与苟三有关,亦或是与上古雪族辛秘有所干系。
“既然如此,那便上去瞧瞧,反正下面也怪冷的。”苟三与云骁天对视一眼后拔地而起,果不其然,虚空之上云漫千里,脚下雨雪纷纷。
金光闪动之际,盘坐云端的老者缓慢的睁开那空洞的双眼,一股沧桑之意扑面而来,好似他坐穿了万古,迈过了岁月长河而来。
“他在哪?”老者唇齿未动,整片虚空却是想起他那沉重悠远的沧澜之声。
苟三长长的吐了口气,仰望天际,此时他唯一能够寄托希望的,便是那与他一起回仙山的舅父,无尘了。
面对三位三清老祖,实在没招啊。
不见回应,老者那空洞的双眼微微眯起,他袖袍轻轻挥动作扇势,而后便是苟三瞳孔猛缩,满脸骇然。
如镜虚空随着老者的扇势而动,罡风猎猎,刹那间,道袍拥云层,在虚空之中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巴掌,虽似缓慢,却是让苟三无法躲藏,就如那如来佛的如来神掌,扇向苟三云骁天二人。
空间被束缚,在面对三清境的修为,就是双道宗师的苟三也动弹不得分毫。
扇过来的云层巴掌愈来愈大也愈来愈近,苟三面色如血,双拳差点捏得粉碎,一口鲜血忍受不住的喷洒出来,身形都被束缚得有些扭曲。
“枪...枪来...”巴掌颤动的伸张开来,苟三眼珠溢血,气息低迷,就是枪来二字,都说了足足五吸。
雪原边缘的雪山石壁上,赤红长枪嗡鸣颤动,刹那间拔出石壁,掉落钉着的尸体射向苟三。
雪幽刚行至石壁出,愣愣的看着那被穿胸而过的雪鬼,手掌伸在空中陷入不敢触摸又害怕再也触摸不到的纠结。
就在她将要摸上那张苍白的面容之时,那贯穿在他身上的长枪却嗡鸣而去,尸体砸在地上血肉模糊。
她叫得撕心裂肺。
她看向被束缚的那染血白衫。
那躲藏有星辰大海的眸瞳彻底消失不见,两朵形色与彼岸花无异的花朵闪动在她的瞳孔里,扑腾似焰火。
赤红长枪贯穿冰冻雨雪,刺破束缚,通灵了一般拄在苟三身侧。
红芒闪动,如似鬼门关鬼门开启,整片虚空轰鸣振动。
束缚之力彻底被红芒敛尽,苟三如同一个三岁小娃子一样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不知不觉留下泪来。
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流泪。
红芒凝逐渐凝聚成一道身影,先是那淡白的发丝,再是泛黄脸,而后是那件补丁袍子...
虚影缓缓转身,面相苟三,憨笑惹人醉。
苟三唇齿抖动,浑身轻颤,他闭了闭眼赶走模糊的视线,如同一个受了气的小孩子,吸了吸鼻子,撇过头去。
“少爷呐...”
一声少爷,万里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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