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清穿着全套的礼服,焦急地站在门里转圈圈。
一开始三妹守门她还挺感动的,可在见到三妹几次耍赖,耽误了太多时间,让她急得恨不得将三妹赶走。
正在她想命人将徐妙锦扯开时,门外的人跑回来告诉她说王爷来了。
“妙锦那丫头走了?”
“怎么可能?”
“以那丫头的脾气,今天不打趴下两个,是不会让王爷他们进门的!”
侍女闻言嫣然一笑道。
“可不是嘛!”
“是皇太孙命人搞鬼,命几个年幼的皇子用竹筒子呲墨汁,把三小姐给呲跑了,咯咯咯……”
“啊?”
“这皇太孙,也太……哈哈哈……”
徐妙清听到这话,也笑得直不起腰来。正在她笑得前仰后合时,朱桂一把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妙清!”
“孤来接你啦!”
徐妙清听到这话,赶忙拿起团扇将脸遮住。朱桂见状上前一把拿掉,笑嘻嘻地说道。
“咱俩之间就不用这个了吧?”
徐妙清从朱桂手里将扇子抢回来,白了朱桂一眼道。
“规矩!”
“规矩懂不!”
“你这人从小就没规矩,若不是你跟皇太孙关系好,你将来非得吃大亏不可!”
“即使现在,你也要对皇太孙恭敬,切不可像先前那般没大没小!”
朱桂听到这话赶忙打躬作揖。
“哎呀,孤知道啦。”
“今天是咱俩大喜的日子,王妃大人就别训话了成不?”
“平白让弟弟们看了笑话,孤以后后怎么当兄长呀!”
朱桂刚说完这话,就发现窗户里钻出来一排小脑袋。
“嫂嫂尽管说,我们啥都没听见!”
朱桂看到那一排排小脑袋,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徐妙清也羞红了脸,赶忙拿团扇将脸给遮住。
正在两人羞愧难当之时,朱允熥拿出一把折扇,挨个将朱值、朱权等人的脑袋敲出去。
“都一边呆着去,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十三婶还怎么出门!”
众人听朱允熥这样说,这才哈哈大笑着从窗户前消失。
朱允熥来到徐妙清床前,对着徐妙清躬身一礼。
“恭请十三婶出门!”
徐妙清闻言赶忙起身,朝着朱允熥欠身一礼。
“皇太孙客气了,妾身愧不敢当……”
徐妙清说完这话,优雅的伸出纤纤玉手,又一个引导姑姑上前,牵着徐妙清走出闺阁。
“三姑娘出门啦!”
随着徐府的喜娘喊完这一声,整个徐府的鼓乐大作,好一番热闹景象。
看到三姑娘出门,徐府的每一个人都很开心,唯独洗了脸,换了衣服的徐妙锦撅着个嘴。
她忽然生出一种孤独感和恐惧感。
如果女人注定是要嫁人的,岂不是自己有一天也要被这样吹吹打打地送出去?
徐妙锦听着周遭的乐声,看着徐府众人脸上的欢笑,心里更是有些酸涩。
将来自己出嫁之时,徐府该不会放鞭炮庆祝吧?
庆祝自己这个祸害终于被送出去了……
徐妙清和朱桂出了徐府,并不能直接回到代王府,而是要先进宫拜谒奉先殿,然后才能回到王府。
两人回到代王府,看到父皇和母妃坐在正厅等着他们,两人无不感动得眼圈泛红。
因为按照亲王成亲的礼仪,父皇和母妃今天是不会出现在代王府的,需要他们俩明天入宫拜见才对。
朱允熥事前也看了礼部拟定的流程安排,一看老朱头和郭奶奶出现在代王府,就知道老朱头又临时改了剧本。
既然高堂父母都在,那今天的礼仪就简单了。
先拜天地,再拜高堂,然后来个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就算完活。
朱允熥本来还想着闹一下洞房呢,却不料老朱扯着他的衣领,就把他从代王府给薅了出去。
“跟咱回宫,咱跟你好好唠唠!”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私自盖章的事露馅了,因此也不敢争辩,缩着脖子跟着回了宫。
老朱将大孙连踢带踹的踢进乾清宫,气哼哼的去墙上取鞭子。
“吏部的任命文书,是不是你偷着盖的章?”
“是……”
“好啊,你这次不仅假传圣旨,连咱的大印都敢偷了!”
“赶明个你是不是还得偷了咱的虎符,把咱撵后宫养老去?”
老朱说完这话就感觉脸上一阵发烧,这孙子去年可不是已经干了这么一出,把自己困在乾清宫里连门都出不去!
这次新仇旧恨加一起,老朱心底愤怒的小火苗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来人呀,将这逆孙给咱吊起来!”
“诺!”
随着“啪”的一声鞭响,乾清宫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在老朱鞭挞大孙之时,礼科给事中王谦、工科给事中、刘继宗、户科给事中、梁德远、方升等人,在吏科给事中刘昱的带领下,气冲冲地跑到皇宫陛见。
六科给事中是大明非常特殊的部门。
他们分别为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兵部、刑部给事中。
然而,他们却并不分属六部管辖,甚至都不归通政司管。
在品级上他们是正八品的小官,一月的薪俸也不过六石五斗粮食而已。折算成银钱,大约在七八两银子。
虽然他们品级很低,但他们的权力却大得离谱。
他们不仅可以管本部的事情,还可以对其他衙门的事情指手画脚,甚至能封驳皇帝的圣旨以及诏令。
他们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权利,只因为他们背后有一个大佬——皇帝。
按照老朱制定的大明官制,六科给事中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因此,在整个大明来说,六科给事中的战斗力都是相当强悍的。
他们真疯狂起来,连皇帝都敢咬,更遑论六部尚书之流了。
随行的几个给事中一边跟着走,一边小声地嘀咕着。
“刘昱兄,今天乃是皇子大婚之日,咱们这时候陛见不妥吧?”
刘昱大手一挥,朗声对众人说道。
“天子无私事!”
“别说只是皇子大婚,就是皇太孙大婚,也不能耽误朝廷大事!”
众人见刘昱这样说,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刘昱来到皇宫门口,抄起宫门上的铜环就“咣咣”敲起来。
“开门!”
“吾等有要事拜见陛下,耽误了朝廷大事,你们谁都吃罪不起!”
守门的锦衣卫哪敢开门,见状赶忙去通知二虎。
二虎此时正焦急地站在乾清宫门外,想要进去劝谏皇爷,又怕皇爷盛怒之下连他都打。
正在他急得团团转之时,突然听到手下禀报,说有一群官员气势汹汹的要进宫,可把他给开心坏了。
自己没办法求情,倒是可以放这些人进来,扰了陛下责罚皇太孙的心情!
二虎计议已定,赶忙命人打开城门,亲自来到宫门口,将刘昱等一干给事中迎了进来。
“几位来的可太是时候了,皇爷此时正闲得没事干呢,你们多给皇爷禀报几件大事!”
刘昱等人是顶看不上二虎这个狗腿子的,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虽说皇帝陛下将他从锦衣卫里摘了出来,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锦衣卫就是这厮一手创建的。
现在锦衣卫那帮酷吏,还将其视为祖宗呢!
同理,二虎在朝中的为官之道也是不群不党,不管是对文臣还是勋贵武将,二虎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虽说有些偏向武将勋贵,但始终坚持以朱元璋为核心,紧密地围绕在皇爷身边,团结锦衣卫、羽林卫,为做好皇爷的护卫工作时刻准备着。
然而,今天二虎一反常态地对他们客气,反倒使得六科给事中们有点不适应。
吏科都给事中刘昱更是觉得反常必有妖,警惕地跟二虎保持了一定距离。
“吾等只是据实陈奏,岂是那无事生非之辈?”
“若陛下采纳吾等的谏言,吾等自然歌颂陛下圣明。若陛下不采纳,吾等只能以死相报,以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了!”
其他给事中听到刘昱又在唱高调,心里暗暗埋怨这厮的多嘴。
这次皇帝突然敕封商贾为官,本就是他们吏部的事情,不关他们其他部的事。
这厮把他们卷进去还不够,还想拉着他们以命相搏,以死劝谏?
啊呸!
无耻之尤!
虽说刘昱对二虎爱答不理,但二虎却对刘昱穷追不舍。
“刚刚听闻刘老弟在宫门外说什么天子无私事?”
刘昱听到这话,心里对二虎的厌恶又增加几分。
这哪是什么宫门外说的,分明是来皇宫的路上说的!
这才过去多大一会儿工夫,二虎这个锦衣卫头子就知道了?
“是!”
“下官确实说过这话!”
二虎闻言连声赞道。
“好好好!”
“刘给事真乃正人君子也!”
刘昱本以为二虎会冷嘲热讽一番呢,现在听到这厮竟然在夸自己,登时不知道该咋答话了。
自己被人夸了?
还是被锦衣卫的祖宗给夸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刘昱郁闷地跟着二虎进宫,穿过一道道宫门后,顿时来到灯火辉煌的乾清宫。
然而,刘昱刚一进入乾清宫大门,脚步就不由顿住了。
因为他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而且,这声音听上去铿锵有力,跟皇太孙的声音非常相像。
刘昱一想到这儿,顿时猜到一种可能。
据说皇帝陛下对皇太孙非常宠爱,经常把他吊在房梁上亲自教导!
难道说,陛下也觉得皇太孙这事做的过分,正在对皇太孙施行家法?
这样一来,自己等人还真不能急着去见陛下了,万一打扰了陛下教导皇孙的雅兴,岂不是坏了皇帝陛下的大事!
“慢!”
其他给事中听到这话赶忙停下脚步,满脸不解地看向他。
二虎则是不住的催促道。
“刘给事,赶紧的吧,皇爷都等不及了!”
刘昱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
“陛下此时正在处理家事,我等身为臣子不宜打扰!”
刘昱身后的一干都给事中,听到刘昱这番话,顿时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
刘昱说完这话,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扭头就走。
二虎见状赶忙拦住。
“等等!”
“刘给事,你刚刚不还说天子无私事吗,现在皇爷正在责罚皇太孙,你们也不说劝劝?”
刘昱闻言眨了眨眼道。
“是呀!”
“天子无私事!”
“但眼下陛下正在处理家事,我们这些当外臣的就没必要掺和了吧?”
其他人闻言吃吃地笑起来,赶忙跟着附和。
“刘兄所言有理!”
“陛下正在亲自教导皇太孙,这乃是皇太孙的造化,我等身为臣子岂能打扰?”
二虎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气得一阵咬牙切齿。
“你们给我等着!”
“明天你们再敢进宫,看我怎么整治你们!”
二虎说完这个狠话,就再次跑到宫门口听动静去了。见到里边皇太孙的哭嚎声都破音了,二虎赶忙推开门闯了进去,一把抱住皇爷的大腿。
“皇爷,别打了,再打下去就真伤到少主啦,呜呜呜……”
秦德顺早就想上前相劝了,但一直不敢。此时见到二虎冲进来,也赶忙上来用身体护住,不让老朱再责打皇太孙。
“皇爷,确实不能再打啦!”
“再打下去,可就要伤及大明的根本啦,呜呜呜……”
老朱听到两人的话,再看看大孙屁股上一道道殷红的印记,懊恼地将鞭子摔在地上,然后坐到椅子上呜呜地哭泣着。
“逆孙!”
“你可知错吗?”
朱允熥被吊在房梁上,上一秒还在呜哇呜哇地大哭。突然听到老朱这么问,赶忙止住哭声,带着哭腔的倔强着。
“我没错!”
“是您老鼠目寸光,故步自封,思想陈旧……”
老朱听到这儿,再次蹭的一下站起来,嘴里叫嚣着道。
“谁都别拦着!”
“咱今天非得打死这逆孙不可!”
二虎听到朱允熥的话,气得他都想找个麻布把这货的嘴给塞上了。秦德顺闻言,也略带埋怨地劝解。
“皇太孙,您就给皇爷认个错,把这事给了了吧。”
“皇爷责罚您,那也是为了您好!”
“您要是给皇爷气出个好歹,咱大明的天就塌了!”
朱允熥听到秦德顺的话,赶忙扭动着身体转了个圈,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老朱头。
“没事!”
“皇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呢,一时半会气不死!”
老朱听到逆孙这话,气得捡起地上的鞭子就打。
但朱允熥早就被秦德顺给护住了,老朱的鞭子全都发泄在秦德顺身上。
在秦德顺“嗷嗷”的惨叫声中,老朱的愤怒渐渐消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
老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
吊在房梁上的朱允熥见状,不屑的撇撇嘴。
每次都这样,明明挨打的是自己,自己都没觉得委屈,他倒是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二虎见皇爷气消了,赶忙给秦德顺使个眼色。两人一起将朱允熥从房梁上放下来,然后趴在朱允熥耳边道。
“皇太孙,赶紧去劝劝皇爷,给皇爷赔个不是,千万别惹皇爷生气了!”
“孤没错……”
“少主啊,哪有跟长辈争对错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伸手去扶老朱。
老朱见状一把将其伸过来的手打开,同时赌气地把脸也转向别处。
朱允熥小暴脾气登时上来了,也不管老头乐意不乐意,伸进老头的腋下用力地将其给抱了起来。
“起!”
“嘶……”
朱允熥这一套动作,虽然成功地将皇爷爷给抱了起来,但也扯动了屁股上的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老朱被大孙给抱起来,身子剧烈地挣扎着。
“放下!”
“咱命令你放下!”
朱允熥闻言贱兮兮地笑道。
“孙儿若现在放下,您可就要摔个大屁蹲喽?”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变了脸色。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真要被摔那么一下,还不得直接摔进孝陵啊!
但老朱咋说也是皇帝,还是皇爷爷,岂能跟个逆孙服软。
不过老朱头在冷哼一声后,也不再进行无谓的挣扎了,任由大孙拖着他进了卧室。
由于朱允熥身高不够,老朱的两条腿还在地上拖着。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小奶猫,拖着一只比自己还大的大老鼠。
二虎和秦德顺见状也不上去帮忙,只是看着皇爷嘿嘿傻笑。
老朱听到两人的笑声,不悦地抬头瞪了两人一眼,吓得两人赶忙低下头溜了出去,跑到宫门外一阵哈哈大笑。
老朱也被两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到逆孙刚刚骂自己的话,老朱就起了坏心眼。
当逆孙拖着他穿过卧室门的时候,老朱用两条腿勾住门框。
本来朱允熥拖着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重得多的老头就已经很累了。有时候稍微一用力,还得扯到屁股上的伤口,疼得他冷汗都快出来了。
现在老朱头故意使坏,把他累得呼哧带喘不说,还时不时地忍受屁股上传来的剧痛。
正在朱允熥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老朱突然松开勾着门框的腿。朱允熥一下子拽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刚被老朱打了一顿鞭子,屁股上连块好肉都没有,登时疼得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老朱听到大孙“呜哇”的哭声,只感到心里一阵畅快,就连心里憋着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
朱允熥嚎了两嗓子,再次翻身爬起来想去拖老朱,却不料老朱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朱允熥一看到老朱头这满脸的坏笑,就知道自己刚刚那大屁蹲是砸来的了。
一定是这老头故意使坏!
朱允熥想到这儿,只感觉心里充满了委屈。
自己不顾屁股上的伤,强撑着将老朱头拖进卧室。这老朱头不思体谅自己的不易,竟然还偷偷使坏。
“皇爷爷,没有您老这样的,哇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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