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听陆远有礼物送上,希瓦娜面露兴味,并不像对待默罕默德那么抗拒。
“什么礼物,拿来看看。”
威远侯蓝华,乃是天竺国忠心耿耿的战将,从戎多年,屡立战功。
只是当初,因直言进谏冲撞了皇帝,并使得康兰但丁和默罕默德对其感到忌惮,怀恨在心。
所以,才诬陷其谋反之罪,将整个威远侯府,尽数斩尽杀绝。
当时,希瓦娜还曾为蓝华开口求情。
但凭她一个人的话语权,根本无法改变康兰但丁和默罕默德两个人坚定的杀意。
最终她所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有保下了蓝林这个遗子,为蓝家留下一缕薪火。
对于蓝林,希瓦娜算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一直希望蓝林能继承父亲的遗志,重振威远侯府的荣光。
奈何,这个担子对于一个幼子来说,实在太过繁重。
蓝林这些年来混吃等死,无所作为,希瓦娜都看在眼里。
最终接受了皇帝的招安,迎娶公主,做了驸马,更让她恨铁不成钢。
但是最近,蓝林先是加入煞卫,又在任务中立下军功,使希瓦娜对他又生出了些许欣赏。
所以今日,见蓝林前来贺寿,希瓦娜才没有抗拒。
“希瓦娜大祭司执掌天竺国的医药,平日里忙于公务,而疏于已身。”
陆远用着早已准备好的措辞,淡笑着说道,“在下特意奉上三瓶上佳香水,还请大祭司笑纳。”
说罢,他从怀中将那三瓶精心包装的香水取了出来。
香水瓶明明还未开封,便散发出诱人的芳香,使得希瓦娜眼中流出一丝光泽。
“好香!”
“这么好的香水,在天竺国真是难得一见!”
说罢,她直接从三瓶中打开一瓶,置与鼻尖轻嗅。
在香水瓶打开的一刻,整个院子都弥漫起醉人的芬芳。
默罕默德抽着鼻子嗅了嗅,再三确认后,顿时恼羞成怒,“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希瓦娜,这……这就是我原本准备送给你的金骨龙诞香!”
说着,默罕默德两眼死死瞪着陆远,气得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
“小子,是你带着剿匪营假扮成守卫营,杀了老子的人,还劫了老子的货!”
“默罕大祭司,这你可冤枉我了。”
陆远耸耸肩道,“你准备的礼物是香料,而我奉上的礼品是香水。”
“咱们两个,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
“你放屁!”
默罕默德怒不可遏,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和陆远拼命。
希瓦娜眯着眼睛,冷声道,“默罕默德,你敢在我的地盘放肆?”
“刚刚我已经让你离开了,你为何还不走?”
“希瓦娜,我……”
默罕默德咬牙切齿道,“你今日,必须将这小子交给我!”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非要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希瓦娜脸色倏然一沉,“你敢!”
“蓝林今日,是来给本祭司祝寿的。”
“你若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希瓦娜便与你不死不休!”
二人陷入僵持,气氛剑拔弩张,谁也不遑多让。
默罕默德气得几乎咬碎槽牙,却又无可奈何。
希瓦娜作为司药大祭司,虽然手中的实权不是很大。
但是,却根本没有任何人敢小觑、得罪他。
因为,整个天竺国所有的郎中,都尊奉她为尊师圣女。
即便高贵如婆罗门,也是吃五谷杂粮,谁能不得病?
如若得罪了希瓦娜,那便等于将自己的性命置于砧板上。
只要患点头疼脑热的小病,没准给自己看病的郎中,就是希瓦娜的门生故吏。
两名大祭司对峙良久,终究还是默罕默德先行心虚。
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眯着眼睛冷声道,“希瓦娜,你有种。”
“不怕告诉你,这个蓝林不仅与我有仇。”
“司吏大祭司康兰但丁,也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我倒要看看,你这女人能不能从我们两人的手中保下他!”
说罢,默罕默德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临走前,还不忘让自己的手下,将那一箱黄金也一并搬走。
希瓦娜转而看向蓝林,淡笑道,“蓝林,你这礼物,我收下了。”
“别在外面站着,进去说话吧。”
当即,希瓦娜招待蓝林,走进屋中。
三个小家伙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都出来吧。”
希瓦娜淡淡道,“这位大哥哥,不是坏人。”
三个孩子这才放心地现身,笑道,“娜娜姐,刚刚可真吓死我们了!”
“好了,没事了,吃饭吧。”
当即,多了陆远的加入,这场简单的寿宴仍然安安稳稳地进行。
陆远默默喝着酒,观察着桌上的情景,心中暗暗疑惑。
这三个小孩,都是地位最为卑下的首陀罗。
按理来说,这辈子都没机会能见到婆罗门,更别说同桌吃饭了。
但是,希瓦娜却仿佛根本无视种姓之间的尊卑差距一般。
将这三个孩子,都视如己出一般,热情地给他们夹菜,倒果汁,擦嘴。
随着三个小家伙吃得饱饱的,这场寿宴也随之结束。
三人很懂事地将碗筷拿出去,到院中洗碗。
陆远喝着茶水,忍不住好奇问道,“希瓦娜大祭司,这三个孩子是……?”
“他们是我当初游历民间的时候,碰上的三个孤儿。”
希瓦娜叹息道,“那个小女孩叫安安,今年七岁。”
“那两个男孩,一个叫乐乐,一个叫木木,今年都六岁。”
“他们三个的父母,都是吠舍家的奴隶,被主家生生打死。”
“而这三个孩子,原本也要被那名地主架在火上烧死,被我阻止后,便带了回来。”
希瓦娜美眸黯然些许,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命苦啊。”
“怎么?”陆远面露好奇。
“他们三个因为从小便营养不良,且冬天的时候挨饿受冻,落下病根。”
“虽然看似健康,但实则身体都非常虚弱。”
“安安患有很严重的心痛病,发病之时便生不如死,甚至会昏厥过去。”
“乐乐和木木,从小便遭受地主的毒打,脑袋都不大好使。”
<div class="contentadv"> “虽然我已经用尽各种良药,但仅仅也只是能做到为他们续命几年。”
“安安如果运气好些的话,应该能活到二十岁。”
“乐乐和木木,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恐怕活不过十八岁……”
说着说着,希瓦娜两眼竟然变得通红,眼眶中似有泪水打转。
陆远见了这一幕,则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惊讶的,不是这三个孩子如此命苦。
而是希瓦娜大祭司,竟然是位如此菩萨心肠之人。
天竺国的种姓制度,已经深入到刻进骨子里。
大部分吠舍和刹帝利,根本不将首陀罗当人看。
在他们眼中,首陀罗就是一群卑劣禽牲,惟一的价值,便是以数量来象征自己的权势财富。
而希瓦娜,身为高贵的婆罗门,竟然会为首陀罗的悲惨遭遇落泪。
她,和其他大祭司,完全不同。
陆远深吸一口气,面露正色道:“希瓦娜大祭司,其实我今日来此,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嗯,我知道。”
希瓦娜似乎早已有所预料,淡笑着点了点头,“什么事,说吧。”
“您是天竺国的司药大祭司,任何名贵药材都熟掌于胸。”
陆远毕恭毕敬道,“在下今日来此,便是询问一株草药。”
“敢问大祭司,可否知道天香龙吟草?”
听到这个五个字,希瓦娜顿时微微一怔,面露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天香龙吟草,是传说中可以帮助青蛟化龙,帮助青龙化仙的神药。”
“对于凡夫俗子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治疗或滋补的价值。”
陆远心中一喜,这女人果然知道!
当即他立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措辞,诚恳道,“不瞒大祭司说,其实我最近,正在研究各种药理知识。”
“书上记载的大部分药材,都可以在皇家的药库中找到。”
“唯独这天香龙吟草,非但药库之中没有储备,在下还询问遍了数十位名医,都对此一无所知。”
“在下实在求知心切,所以只得来请教希瓦娜大祭司。”
希瓦娜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好,很好。”
“药乃天下最为神圣之物,亦是天下最为恶毒之物。”
“一株好药,在善人手中,可以救济千万条人命。”
“但到了恶人手中,却可以毒害万千生灵。”
“蓝林,你能参悟其中奥秘,倾心钻研药理,是在让我意想不到。”
“大祭司谬赞。”
陆远恭敬道,“在下的问题,还请大祭司指点一二。”
“请问这天香龙吟草,到哪里可以寻到?”
“想要寻到,是不太可能了。”
希瓦娜淡笑着摇了摇头,“天香龙吟草,只是一个传说。”
“这种草药虽然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没有任何医书记载其实质的功效,所以也不会有人特意费心费力去寻找。”
“蓝林,你只要先将药库之中的草药,以及我所开出的三千六百个药方全都参透,便足以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医者。”
陆远心中暗暗思忖,我当悬壶济世的医者做什么?
您那三千六百个药方,也没法帮我家雎儿突破蛊仙啊。
连最为精通药理医道的希瓦娜,都不知道天香龙吟草的下落。
一时间,陆远心中大失所望,无奈叹了口气。
“在下明白了,多谢大祭司。”
“再次祝大祭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在下先告辞了。”
陆远抱拳拜别,转身正要离开。
希瓦娜略一沉吟,开口道,“对了。”
“老一辈人,倒是有一个关于天香龙吟草的传说,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陆远眼中再次流露出希望的光泽,“有,太有了!”
“请大祭司指点!”
希瓦娜思忖片刻,说道,“老辈子人说,天香龙吟草,乃是天竺国最神圣之药草。”
“所以,自然是生长在最为神圣的地方。”
“哦?”
陆远饶有兴味问道,“这最为神圣的地方是指……?”
“自然,就是衡河。”
希瓦娜淡笑道,“衡河乃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
“世间一切生灵,都自衡河而来,并也终将随衡河而去。”
“如果说在天竺国,真的有什么地方生长有天香龙吟草的话。”
“那我想,也唯有衡河河底了。”
听闻此话,陆远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衡河?
想到那日初来天竺国之时,他们见到的那条脏水河。
河面上漂着无数浮尸和尸油,周围百姓却对此视而不见,仍然洗的洗,喝的喝,还用衡河水来做饭。
陆远就感到阵阵作呕,险些没当场吐出来。
“大祭司,你……你确定吗?”
陆远苦着脸说道,“这天香龙吟草,当真长在衡河里?”
“不确定。”
希瓦娜笑着摇了摇头,“这只是老一辈人留下的一个传说而已,谁能知道是真是假?”
“蓝林,虽说求知不是坏事,但你也不必太将这天香龙吟草放在心上。”
“你还是专心研究药库之中的药材,尽快掌握更多的药方,来医治那些穷苦之人。”
“嗯嗯,我知道了。”
陆远敷衍地点了点头,当即迫不及待,离开转身离开。
走进院子,刚想推门而出,却见小女孩安安挡在自己面前。
“大哥哥,给!”
安安手中捧着一朵落叶编成的小花,踮着脚递给陆远,脸上满是纯真善良的笑容。
“这朵花,送给你!”
这小女孩纯洁的笑容,使得陆远心都有些要融化掉。
他面露正色,郑重其事接过安安编织的落叶小花。
煞有介事地置于鼻尖嗅了嗅,笑道,“真香!”
“安安,谢谢你的礼物。”
“嘻嘻,不用谢!”
安安甜甜笑道,“大哥哥来给娜娜姐过生日,应该我们谢谢你才对!”
说罢,安安便转身跑走,和乐乐、木木一起,乖巧地在院中扫地。
想到这么懂事可爱的三个孩子,却都活不过二十岁。
陆远心中顿时生出万般苦楚,忍不住重重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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