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强才不相信庞润良没有关注这件事,低声道:“张长坤出事之前,一直都在查东舟水产的事情,有人说他这次出事和千机门有关。”
庞润良笑道:“荒诞之极,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之中有谁向他出手?”
左强道:“还有人说,张祖堂被砍的事情根本就是张长坤串通别人干得,东舟水产明面上是曾贵的,可实际上其中也关系到张长坤的利益,苏乐将曾贵逼走,从他的手上抢下了东舟水产,等于伤害了张长坤的利益,就算曾贵认栽了,张长坤也未必咽得下这口气。”
庞润良道:“江湖传言不可信啊。”
左强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现在很多人都说是咱们千机门出手对付张长坤。”
庞润良道:“张长坤是自己出事和千机门有什么关系?左爷不要听信这些传言。”
左强道:“最近我听说了一个消息。”
庞润良道:“左爷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他的这句话中明显带着嘲讽的意味。
左强道:“当今是一个信息时代,如果始终后知后觉,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庞润良向左强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左爷话里有话啊!”
左强道:“我得到消息,那小畜生要杀我!”
庞润良内心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当然知道左强所指的小畜生是谁,笑声许久方才停歇,他用力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以左爷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实力,谁敢轻言加害于你?”
左强道:“消息很可靠,而且我听说他最近正在招兵买马,抓紧一切机会拓展势力,润良,千万不要轻视这小子。养虎为患,等到他羽翼丰满,我看他想除掉的不仅仅是我。”
庞润良道:“左爷,您多虑了,千机门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稳定局面,他虽然继承了门主的位子,但是他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可言,据我所知,他的心思也不在江湖之中,您听说的这些事是不是有些天方夜谭?”
左强眯起双目道:“我虽然不会看相。但是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有些人到底是什么样,我还看得清楚,这小子狼子野心,你不要忘了,他是谁的儿子!”
庞润良喝了口茶,静静望着左强道:“左爷,有些流言千万不可相信,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我们千机门发生内乱。无论你承认与否,我们都拥有着共同的利益,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咱们全都完了。”
左强道:“我才不在乎什么利益。若是让我查到,他真敢在背后对付我,我绝不会让他好过。
站在101层的恒茂大厦玻璃观光厅内,庞润良有些头晕目眩。透过下方的玻璃地面,可以看到在距离脚下四百多米的地方,宛如甲虫般的车辆正在街道中缓慢穿行。下方的一切如同微缩街景,如此真实却又显得遥不可及。庞润良很小心谨慎地挪动着步子,落地玻璃窗外风卷云动,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观光的时节,观光长廊内游人很少,庞润良拿出自己最大的勇气靠近了南侧的玻璃窗,看了看脚下,额头上顷刻间就布满了冷汗。
一只纤长白嫩的手掌伸了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巾,庞润良转身看了她一眼。黑色套装包裹着她姣美的身躯,宽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她的大半边面孔,虽然已经年近四旬,她保养的依然很好。
庞润良的嘴唇动了动,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然后接过纸巾迅速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何春媚叹了口气,她缓步走到临窗的位置,站在透明的玻璃地板上,前方就是透明的玻璃窗,仿佛她整个人突然悬浮在这透明的高空之中,庞润良望着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低声道:“你站进来一些。”
何春媚笑了起来,以一个极具风情的动作整理了一下耳边的乱发,轻声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克服恐高的毛病。”
庞润良苦笑道:“为了证实这一点,你特地选了这样的地方见面?”
何春媚道:“煞费苦心吧!站的高才能够看得远,别看脚下,要盯着远方。”
庞润良一步步走了过去,他没有看着脚下,目光盯住何春媚的面孔,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都看不到何春媚藏在墨镜后的眼睛。
何春媚道:“不站在这样的高度,怎能看到这样的风景?”
庞润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乌沉沉的云层下,申江缓缓流淌,看不到波涛看不到风浪,此时的申江就像是一条凝固的银色长链,外面的景物如同一张明信片,恒久地定格在那里。
庞润良抿了抿嘴唇:“我还是喜欢脚踏实地。”
何春媚轻声笑了起来,她摘下墨镜,双眸倒映出天空中深沉的反光。
庞润良低声道:“老左有些乱了。”
何春媚淡然道:“人老了,胆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小,你还好,只是恐高!”
庞润良盯住她的眼睛,意味深长道:“还怕你!”
何春媚幽然叹了口气道:“我权当你说的是实话。”她的双眸之中泛起一抹柔媚的光芒。
庞润良看得心神一荡,低声道:“对你,我从不说谎。”
何春媚道:“风雨来临之前,这池水越乱越好,我本以为你可以做得很好,却没想到你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没有太多办法。”
庞润良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他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而且他的身边有不少人在帮他。”
何春媚道:“告诉你一件事,新港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谁?”
“周向前,雷辉照明董事长雷江辉的女婿。”
庞润良皱了皱眉头,得知周向前的背景之后,他就有些明白了事情的缘起由来。以雷江辉的财力和在申海的关系促成这件事应该不难。
何春媚下面的话却让庞润良吃惊不小:“促成这件事的是桑红袖。”她说完转脸看了看庞润良满面错愕的表情,然后道:“桑红袖和周向前素昧平生,之所以肯为他出力,应该是苏乐的缘故,你的确小看了他,这小子正在默默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庞润良想起之前和左强见面时,他所说的那番话,再联想起张长坤被抓的事情,几件事串联在一起,他发现其中定有文章,张长坤之前曾经利用东舟水产的事情从苏乐手里敲诈了两百万,苏乐虽然最后同意给钱,可他的内心深处想必是不甘心的,难道苏乐因此产生了铲除张长坤的心思?
张长坤的事情从表面上来看极其偶然,似乎和苏乐毫无关系,可是如果周向前顶替张长坤的事情属实,就证明桑红袖在张长坤事发之前就已经开始做文章,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苏乐在暗中策划,这小子的心机着实可怕,庞润良想到这里,一股凉意从心头升起。
何春媚似乎看到了他的内心,轻声道:“桑红袖和苏乐之间的合作非常默契,可据我所知,这种合作关系不会长久,桑家那位老爷子已经意识到千机门可能会带给他们家族不利的影响,现在正试图和千机门划清界限,可桑家的子女却抱有不同的态度,毕竟这笔财富谁也不想轻易抛弃。”
庞润良道:“目前桑家还离不开千机门,千机门若是有什么事,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何春媚淡然笑道:“桑老爷子的身体很不好,桑红袖这次返京就是为了探望他,他若活着,桑家肯定没事,他若出了什么事情,桑家……”何春媚没有将话说完,可庞润良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何春媚伸出手去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似乎她想要触摸外面的天空,却被这厚厚的玻璃阻隔。何春媚道:“其实你们真正要担心的是桑家会连累千机门。”
庞润良低声道:“真要是那样,怎么办?”
何春媚道:“钱在权力面前苍白如纸,还好有那小子在,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够风光多久?”
楚天岳站在鹿岬角西边弯曲的小河旁,他在秋风中已经站立了整整一个上午,却没有太多的收获,只钓到了两条不足半斤的鲫鱼,水很好,秋日里泛出一种赏心悦目的绿色,只是水色让人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深沉,深沉到看不清水底,楚天岳却知道这小河并不深。
天空中的云层很低,一副风雨欲来的前兆,脚下的黄茅草在秋风中此起彼伏,宛如金色的波浪。充满暖意的颜色和无边无际的灰色天空相比只是可怜的一小块,即使它的颜色极尽灿烂,也仍然无法抵消天空中那种让人压抑的厚重,仿佛这铅灰色的天空随时都会坠落下来将这抹金色碾压殆尽。
距离楚天岳右侧不远的地方有一棵倒伏的枯树,一半在岸边,一半在水里,枯树浸染沧桑的树身扭曲着拱起,风干的树枝试图挣脱树干的束缚指向天空,而生命的流逝已经让它的这种努力彻底成为永恒。
一只鹞鹰以优雅的姿势缓慢滑行在天地间,锐利的鹰眼发现了那根亮白色的枯枝,它抖动了一下翅膀,慢慢落在枯枝上,头部机警地转动着,褐色的双眼定格在楚天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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