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稳固,是修行人最为看重的素质之一,对于修了出阳神的人更是如此,毕竟灵台不稳还出个屁的阳神。
康木昂灵台这方面不能说多牛逼,反正在石门一打二的时候愣是没被擤气轰成智障,还用出阳神釜底抽薪进行反杀。
然而这股子阴煞之气端的是汹涌霸道,冲得他灵台嗡嗡作响,其中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不甘、悔恨、怨怼、冤屈等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如潮水扑打叶舟般。
简而言之,康木昂的灵台像是个垃圾桶,瞬间被阴煞之气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着。
人的脑子在眨眼间充斥着如此之多的情感,不疯也得傻,根本承受不了。
万幸康木昂的八字纯阳体撑住了灵台,没有被彻底淹没。
而就是这差之毫厘,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就用双脚。
先踏左脚踩丁字连踏三步,再以四十五度折角反方向踏去,如此反复成锯齿状。
抓着康木昂双腕的周士敬已被拖下土炕。
“东方碧霞林,耀圆焕晨华!”
“流香凝三素,中有神王家!”
“丹铃扬八威,握节徴万魔!”
“下观无极乡,飞龙控绿罗!”
“扫凶讨奸逆,天一耀金戈!”
“肃清宵衢廓,六虚收云波!”
“谨请无极飞天神王,普扫不详!”
封住康木昂的双手其实没啥大用,他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直到踏出第十步,从他周身爆出如有实质般的青色气浪,隐有神钟仙鼎之声,狠狠荡开了周士敬。
召飞天神王罡!
重击之下,周士敬撞后瘫软落地。
康木昂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当垃圾桶的感觉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可一看周士敬的状态又紧张起来。
这老登瘫软落地后软若无骨般趴在地上,两腿向前垂落,脚后跟怼到嘴上,双臂缩在腹下手肘却在下巴前,摆出个极其反人类的吊诡姿势。
虽不清楚在周府内还有个周士敬,孰真孰假更是不知,但面前这個,康木昂知道绝对不是人。
方才因为感受到晒天针对邪祟的威胁才被迫出手,不然还在演着戏。
如果周士敬有问题,那周家其他人是否有问题?严家呢?三元他们是不是进了被扎好的口袋?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从始至终都在被针对?
心念急转之间,康木昂手头上可没停着。
数枚五帝钱以多个角度飞向周士敬,习惯性先手不上杀招,能留一线就留一线。
只可惜对方没有类似的想法,既然暴露,出手好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士敬旁边的墙壁地面开始斑驳腐败,并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康木昂明白,在被阴煞之气冲击灵台时候就明白,眼前的周士敬几乎等同于个负面的集合体,相当棘手。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滋生出这么个鬼东西,他宁愿去对上几个绿铜僵尸。
斑驳腐败蔓延至康木昂脚下时,所触碰到的鞋底全部化为齑粉,腐臭味道极其刺鼻。
眼看着要蔓延到师父睡觉的地方,康木昂立刻做出应对。
他单膝跪地,甘露碗倒叩在地,活盘在上,以左手中指指尖血涂抹贪一坎、巨二蒙、禄三讼、文四鼎。
“起!”
以土炕为分界,一边是斑驳腐化,而另一边翻滚出条条藤蔓,双方互相倾轧俱不相让。
趁着间隙,康木昂双手结诀,已祭出玄武符准备控场,在喝令真言的刹那也欺身向前,右手紧握的拳头中雷符湮灭,隐有电弧鸣闪。
折腾我行,影响我师父可不行。
一想到这里,康木昂终于下了重手,刚掌握没多久的五雷掌都特么甩出来了。
但!
自信一击并无效果。
五雷掌练拉了?
不对!
康木昂立刻抬眼看去。
击中的只是残影,周士敬毫无预兆倒悬在房梁上,根本没有看到是怎么上去的。
问题出在玄武符上,没有镇住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啊,空间就这么大,还有玄武符镇不住的邪祟?难道是不小心蹭掉了符箓上的朱砂?
周士敬的两个后脚跟顶开上牙膛,有团团柳絮状的黑东西被接连吐出,半空中隐约化为一个个表情怒怨的鬼脸。
无奈下,康木昂只能抽出桃木剑将其一一挑飞,可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找到周士敬的弱点。
在上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关口,莫闻山的鼾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骂骂咧咧。
“傻小子,这老不死的之前都告诉了你弱点,忘了?再他娘的折腾老子都醒酒了。”
康木昂硬是抽空回头挤出个尴尬笑脸。
师父,对方真的很难办啊,整个南月村都不对劲,更何况里边的邪祟了。
弱点?
怕晒天针我知道,可它不知掉哪去了,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莫闻山抻着懒腰,哪里不清楚好徒儿在想啥?直接点出关键。
“他是怕晒天针,却更怕你的针法,今儿个为师再教你一招,祝由禁科召神咒,以指为针先封鬼宫再封鬼信,最后封鬼臣,咒言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啊,咒言是啥来着等我抽袋烟想想。”
说抽就抽,老爷子还真坐在窗沿下慢悠悠点起烟袋锅,对房梁上那骇人邪祟浑不在意。
这可苦了康木昂,因为要以指为针,就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好,所以只能用一只手来招架周士敬,手腕越来越酸越来越沉,竟是找到小时候苦练剑法的感觉。
“天宗真火,发降成行”
咒言来的毫无预兆,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师父您好歹问句你准备好了嘛行不?
腹诽归腹诽,咒言是一个字都不敢拉,康木昂飞掠而上,剑指直刺周士敬的鬼宫穴。
“书禁应化,大敕息尊”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悠列,内循五脏”“人有狂痫,先魄后魂”
“急急如太上玄清慈悲敕.”
康木昂一字不落,剑指也按顺序连点在周士敬的鬼、鬼信、鬼臣穴处。
可还是无效果。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脸贴脸,康木昂差点被喷个正着,得亏腰马合一闪的快。
“师父!不管用啊!”
莫闻山吐了口烟圈,咧嘴笑道:“管用就怪了,真以为禁科简单呐?最后的关键都在这。”
说罢,老爷子叼着老烟枪,剑指在左手掌上凌空虚划,接连出现三个怪异字体,飘忽不定。
党字头+口+食+龙。
党字头+口+食+栝。
党字头+口+食+垢。
随即挥动老烟枪,三个怪字突然凝塑成倒刺金箭激射向周士敬,分别轰在那三处穴窍。
疗效相当显著!
周士敬的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在快速融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难以维持身形,最终印在了房梁上,形成一块黑色印记。
“呼”
康木昂总算松了口气。
这场对决虽然时间不长,但相当凶险,如果没有师父出手,恐怕要折腾好久才能拿下。
师父就是师父啊,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写意轻松。
“那几个臭小子去了周家吧?被好心收留又吃了席,人家有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了?”
一听这个,康木昂才想起来老弟他们被周士敬忽悠走了,明显是坑啊,得赶紧去帮忙才行。
莫闻山微微侧头,没有阻止徒弟去开房门。
没有印象当中的大雨磅礴,也没有杂草丛生的小院。
门外是无法言明的扭曲世界。
残月、星辰、云朵、房屋、树木、花草、石板、泥土,甚至包括人,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逻辑道理可言,主打一个乱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揉碎重组再揉碎,往复循环。
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就像翻涌黑潮中的小小孤岛,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知晓世上绝无可能会有这样诡异空间,哪怕此间大风水再乱也不可能。
但所知所见又绝非幻术这么简单,硬要说的话,这里是之前周士敬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与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
多年前有所耳闻,只是听过没见过。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红白撞煞的夹缝中吧?”
莫闻山微微颔首,语气也略有感叹,“红白撞煞局本就罕见,能化到这个份儿上的更是百年都难出一个,只要被捂在这,即便是我也根本找不到破局阵眼。”
老话说剪不断,理还乱。
破局关键在于理顺,而这煞局夹缝中乱到极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完全没办法下手倒是其一,如潮水袭来的各种负面情绪更为致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蹂躏撕扯着情感神经,哪怕康木昂尽可能的屏息凝神,曾经的遗憾与怨怼依然被无限放大,堪称黑化温床。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南月村外的红白二煞,可师父,我想不通这局是阴差阳错,还是专门给我们设的?”
门外呜咽贯耳,变化万千。
门内波澜不惊,安如止水。
之前康木昂便隐约猜到,师父一直没有出手,定是另有深意,他不相信师父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可自愿入这煞局夹缝,总不会是老糊涂了。
莫闻山侧耳轻笑,指了指门外翻涌黑潮。
“徒儿,你听,外面满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失荣乐的声音。”
“世上既然有如你般心境坚韧,几不受外物所累的人,就有随欲悖狂,甘为痴缠做马牛的人。”
“此间惑天乱地也好,其它尘缘黑白也罢,起因无不是个小小念头,修行修行,都说修的是念头通达,笑他人五蕴痴缠,却忘了生而为人,怎避得了滚滚红尘?”
“这命运啊就像风中落叶,摇摆不定,又像爱人的心,口是心非,哪怕道行再高,多次尝试后终究触碰到了彼岸,内心中又难免犹疑,想这究竟是我想要的么?舍弃换来的苦苦追寻的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斩断的东西一定是糟粕?”
即便听着跟破局好像没太大关系,但康木昂微微闭上双眼感悟着教诲,知道师父每次一反常态所述都至关重要。
论心境通达,康木昂的确稳压赵三元,很快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
莫闻山与徒弟肩并肩站着,身形有些佝偻,下盘早不似壮年般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南月村混乱的大风水,是二煞经营后的结果,所现的恶也好善也罢,都是执念放不下,就像世外的桃源,一次又一次轮回着,我们只是刚好到来,也注定有此一遭。”
“而此间煞局夹缝中,那翻滚的只是情欲贪嗔?不尽然,你所见到的都是南月村民相互倾轧烹烧的人心,徒儿,伱说人心要是烧没了,修好这世外桃源又有什么用呢?恶因邪念早已种下,回不了头咯。”
康木昂无声叹息。
南月村所有村民恐怕早凶多吉少,只是这红白二煞太厉害,竟硬生生化出一方小天地,真真假假,难辨难断。
又裹挟了村民们生前死后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想要理顺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是没有余力去支援兄弟们了。
莫闻山忽的吹了声口哨,随即拍了拍徒儿的后背,“你和三元能断他人吉凶,能互为倚靠,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彼此,更交到了值得性命相托的挚友,可为师要说,等事到了裉节上,你勿要斩尽杀绝,三元切莫心慈手软。”
这番话让康木昂大为不解。
心想师父您老是不是说反了啊?
可还没等细想,在翻涌的黑潮中竟冲出一物。
“呃啊~”
正是那头进村就梆硬挺尸的大青驴,摇头晃脑间踏过黑潮来到门口,脖上啷当的八卦镜随着频率摆动着。
莫闻山笑呵呵捋着青驴颈毛,“还别说,那臭小子挑牲口的眼光着实不错,好根器,说不定以后能修个四五六出来。”
说罢,手指轻挑,那块龟裂无数裂纹的八卦镜浮于半空,雍瑞十二龙咒文光芒盛放,在这诡异空间中竟化为十二条飞龙,将乱之又乱的局面逐渐理顺,条理自明。
“天地不全,万物皆缺,二煞再厉害终究不是圆满,这块八卦镜吸了弥漫在南月村中的怨怼与地力,虽破不掉二煞做出的局,但在这夹缝中却能窥出根源,找到了根源,你我便会回到外面的雨夜,行了你自己捋吧,我老了看不得些凄凄惨惨,补个囫囵觉去咯。”
康木昂暗暗乍舌,师父果然从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被拽进二煞夹缝中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容不得多想,有些感情不需要铺垫,就是蓦然的突然宣泄与崩溃。
雍瑞十二龙将一切理顺后,康木昂从门内看到的景象,是守寡花烛夜,新婚浸猪笼,看到最后的悲剧。
而越是往前,眼眶越红。
这段悲剧的伊始,比预想当中更早,更复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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