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喜几家愁~!
安家庄这边敲锣打鼓,妇女同志扭起秧歌,领导讲话,一片欢呼雀跃的景象。
对面麦店村则是愁云密布,别说下地干活了,心思不在,锄草都有气无力,河边洗半茬衣服洗不下去的的妇女,直奔田上,拽着丈夫的耳朵,泼辣的就吵起架来。
这是她们胆子最大的一次,毕竟男同志作为家里的壮劳力,往常她们上桌都没份,但今天不一样,安家庄动静闹得越大,她们心中的怒火也就越大,无处发泄,只能找自家男人,骂出来才好受。
生产队的三队副队长此时都焉头巴脑的蹲在田埂上,由着她媳妇骂,要不然还能咋地,大庭广众之下是不能动手的,打也是回家后才能打。
“你说说你们干的好事,本来都是咱们的,哪里有轮到她们的份,你知道洗个衣服,被她们埋汰成啥样子~!”
“你说句话,你又不吭声,又不吭声~!”
副队长的媳妇,骂来骂去,自个还哭了,但丈夫光抱着个脑袋,一声不吭。
女人有的时候可不就这样,你跟她吼,她还怕着点,你越憋着,让着她,她这时候反而越来劲,使劲掐了掐丈夫的胳膊,也是一个屁股蹲坐在田埂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双腿蹬着田埂上的杂草。
“干什么~!干什么~!”
“要闹回家闹去,这是出工的时候,二顺媳妇,我看你有哭的劲,不如今天也跟着出工,把力气用在挣工分上,像话么~!”
麦店村压抑的氛围,让三队队长看不下去了,照这样闹,今天活还干不干了,今天少多少活,明天可是得全补上。
“工分工分,就知道工分,你们男人没出息,好好地商品粮不吃,非得吃农业粮,左一顿地瓜糊糊右一顿野菜面疙瘩,连苞米面窝头孩子都吃不上,心都烧烂了~!”
“人家安家庄的媳妇都跟着进城享福去了,你们就干看着啊,啊,还在这惦记着工分呢,不是你们这些男人没用,哪里会被人家抢走本该是咱们的东西~!”
二顺媳妇越说越来劲,连队长也跟着骂了起来,平常可能还客气一点,但这个时候,美梦烟消云散,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毕竟,馊主意,都是他们这些男人一拍脑袋想出来的,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看着安家庄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美滋滋的进城,心里,那是比她们不进城还难受。
“你,胡咧咧什么呢,二顺,把你媳妇带回去~!”
队长锄头往地上一磕,疯了,都疯了,这些娘们儿,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虽然,他也有点心虚。
那时候夜里谈话,可不就是他们这些生产队主要的负责人碰头碰出来的么,但这东西,不兴扯着撒嗓喊,那是背着村支书他们干的呢!
因为拆迁村里出尔反尔,支书把公社弄得很不愉快,正打算找责任人呢,这不是自己把自己送上门么~!
“走,跟我回去~!”
工,是没法出了,其实出的人,一个个也是心不在焉,一直闷不吭声的二顺,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让媳妇继续了,不然锅得他们家来背,站起身直接拽起了瘫坐在地上的媳妇。
“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不能进城,孩子以后没了指望,我干脆死了算了~!”
说着,二顺媳妇,捡起丈夫扔在地上的锄头把,就往自个脑门上磕,拦都拦不住,顿时脑门都磕出了血。
这个时代,离婚率低,并不意味着很多不想离婚,有些走到了绝境,钻了牛角尖妇女,一时想不开,喝农药的,跳水库的,找颗歪脖子树栓根绳一死了之的。
“哎,大姐,不能这么胡来~!”
“嫂子,停手~!”
田地里,看到二顺媳妇这么刚烈的一面,男同志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活,上前阻拦。
磕了两下锄头把,也着实用力了,能看见二顺媳妇脑门血呼啦差,但好歹没出大事,被夺了出头给阻止了下来,只是破了层皮,看起来有点惨。
这要是安家庄的安支书为什么不让自家村里妇女们胡咧咧的原因,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可能因为一点小事,下不来台,就寻死觅活,更何况,在周围其他村子眼里,安家庄这事儿干的不地道。
“我不活了呀,我不想活了,让我死了算了,你们这些男人,把咱们害苦了呀~!”
被自家丈夫背着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就这,二顺媳妇在丈夫的后背上,还在喃喃自语。
“嫂子,别这样想,你想想啊,咱对面都建起家属楼,那后头肯定还有别的单位也要盖房,咱们村,那是早迟的事儿,何苦呢~!”
队员们恨恨的甩下手中干活的工具,就这,还不忘朝着田埂上奔跑的二顺那边喊道,试图开解开解。
“迟了呀,到时候军子都多大了~!”
是自己想进城么,恐怕这只是一部份,大部分当妈的,只是不希望孩子比别人家差,哪怕没有多少文化,大字不识几个。
村子,其实就是放大版的四合院罢了,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欲望。
二顺媳妇这事儿,只是较为厉害的,其他家,基本上也是这个场景,吵又吵不过,有的选择闭嘴,继续干活,有的面对媳妇胡搅蛮缠,也咬咬牙选择大耳光子扇过去,让她冷静冷静。
最冷静的,也就是麦店村村支书的办公室了。
隔壁安家庄喜气洋洋,他则是抱着旱烟袋,一口一口,猛猛的抽着。
村里闹出的动静,他岂会是不知道,可以说谁家养的鸡,几点会打鸣,他都清清楚楚的。
然而,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邢祥去哪了,他的自行车,去哪了?
报案,早报案了,第二天人还是没回来,第三天,就找了负责驻点村里的公安,然而,人家也只是说,会查,回去等结果。
他也愁呐~!
“这事儿,你们都知道对不对~?”
把几口抽完的烟锅子,往桌子腿磕了磕,不过,这次没有填烟丝了,而是目光有神的看着大队办公室的另外几人,语气甚是平淡。
会计,出纳(保管员),妇女主任,民兵连长,都在生产队的队部办公,此时都愁容满面,听到支书的问话,一个个僵硬的低下脑袋。
“这不是由着他们胡闹么,老廖呢,又是他牵头的?”
眼看都一个不吱声,后悔晚矣的模样,支书长叹了一口气,老廖老廖办事没个准,邢祥邢祥,也是一样,他这个支书当的,真的没对面安支书来的舒坦。
一个姓的,人家好歹心齐,麦店村势头倒是好,但心齐到另一个地方,跟他这个支书都打马虎眼了。
“小祁,去,公安还在村里,跟老廖招呼声,把事情给摁下去,自己拉的屎,自己把屁股给擦咯,别再给招不待见~!”
朝着出纳挥了挥胳膊,支书意兴阑珊的往椅背上一靠,愁眉不解,邢祥到底去哪了,他人丢了都没关系,光棍汉一个,但自行车丢了,可就是大事了。
“诶~!”
出纳应声后直接跑了出去,屋内此时更压抑了~!
“整天想着搞邪门歪道,这工作,是那么容易搞的么,没出息的玩意,哪怕就是进城后,你们再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便宜了别人~!”
“一个个,都不长脑子~!”
支书训斥一句,屋内的人,脖子低的更狠,参与者后悔不迭,试图观望者,则是咬着嘴唇,感觉不关自己的事儿,要怪就怪起哄的那帮人。
此时除了村支书,没有一个人想到,他们是一个村子,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一个整体,只要他们村里,没有人出面阻拦,那就是视同整体。
胜利时享受既得利益,失败时又不甘心,这就是如同一团散沙般的麦店村。
“叔,别说了,知道错了,廖叔也是为了村里,那几户人家,哎,谁都不想这样~!”
闷着头的会计,此时嘴巴里,挺不是滋味,跟支书诉起苦来。
“戚,就你们几个,耍心眼子能耍过他,把你们卖咯,你们还替他数钱呢,人家厂里是不上你这个套,就他会耍心眼,人家那是懒得搭理他~!”
“你们信不信,他一开口,就是为了村里,人家不干,他就少要点,最后,能把他家里几个安排进厂,哪怕就一个,他答应的比谁都快~!”
搬迁,那是搬不成了,老廖是什么德性,支书太了解了,此时,必须得拉出一户,当苗头,让村民把气给消了,以后老老实实出工,等着下一次拆迁的消息。
而这个人,牵头的老廖必须要在里边,坐在这里的,可以不担责任,但老廖,必须推出去,挨上一顿。
“邢祥呢,他孤家寡人一个,不会害怕,不敢回来了吧~!”
关系好的,肯定不想推老廖,免得把其他人供出来,此时又企图把消失了许久的光棍条,给拉出来当出气筒。
“那就憋着,今年光景全完蛋,你看还有几个心思放在地头里的~!”
支书挪了挪身子,面色不快,这时候还妇女主任还想把他保着,那就全完蛋,人都找不见,还能怎么给人出气。
“呼呼,不好了,不好了,他们,他们去对岸拦车去了~!”
出门去找老廖的出纳,此时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趴在办公室的门框上,朝着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喊道。
“什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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