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依的沉默,让苏瑜觉得谭莹雪的存在太过可怕,万一她到孙家去作个妖,孙家好不容易平静的日子岂不是又要被打乱?怎么办呢?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苏家二房?可谭莹雪到底怀着苏怀礼的孩子,那是一条命。
就这样一直纠结到晚上,宣祈回来看到她脸色不虞的坐在月下发呆。
高大的身影叠在她的身后,苏瑜抬手反摸着他的脸,“回来啦,今日怎么这么晚?”平常都是要陪她用晚膳的。
宣祈侧身坐在苏瑜身边,为她剥石案上的橘子,“告诉你件稀罕的事情,北国在边境屯兵,攻势汹汹,大唐边境周围的诸多小国,居然想在十二月前派使臣来我朝觐见示好。”
这的确是很稀罕,毕竟之前听得最多的就是大唐边境周围的诸多小国明明是想联合北国一举拿下大唐,然后北国吃肉,他们喝汤的。“这个特殊的时候,肯定得有个让陛下你无法拒绝的理由。”
递上一瓣剃剥干净的橘子送到苏瑜唇边,他目光在温柔与沉炽中交替,“说是受北国欺压多时,不忿于我朝叛帝勾结北国行无耻之事,欲与大唐结盟,共同抗北。”
“诚意是什么?”无端端的,谁会相信?
“有三国来使,各选皇宫一名公主与大唐联姻。”
她就知道结盟不会那么容易。“大唐如今局势不稳,三国有意与大唐联姻共同抗北,若是真心实意,倒也是桩美事。只不过……从前北国与大唐势均力敌,现有叛帝相助,我大唐各方局势处于下峰,此时三国来使愿与我大唐结盟,我怎么觉得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能看出来,不相信宣祈看不出来。
“目下朝中分为两派,一派是愿意相信来使意愿的,另一派则相反。”
“那陛下的意思呢?”
宣祈突然倾身靠近苏瑜,目光灼热却无情绪的望着她,“若真与三国结盟,后宫便会多三位公主,皇后我不吃味吗?”
说正经事呢,怎么扯到这上面来?这画风转得苏瑜措手不及,“吃味,怎么不吃味,但为了陛下的江山,臣妾得忍。”
宣祈泄了泄气,无奈中又带着认真,“阿瑜,你才是我的江山。”
苏瑜心中一阵动容,这是她听过的最美情话。
张了张嘴,竟不知要怎么接话。
“适才见你在愣神,想什么呢?”
宣祈单方面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苏瑜也不好揪着不放,“臣妾这里都是小事,无妨。”
她不愿意说的事,宣祈从来不逼问。
李宴的案子在两日后有了定论。
被判杖五十,牢十年。
消息一出,曾夫人忍不住痛哭出声。
李三老爷也唉声叹气好一阵。
虽然活命是他们求来的,可真的听到这样的结局,曾夫人还是忍不住怪责苏怜狠心。毕竟是她的丈夫,她就应该为他求情求彻底,放出来才是。她的儿子自幼娇生惯养,磕破皮的时间都很少,哪里经得住五十板子?还要受十年的牢狱之灾,这简直就是在要她的命啊!
所以,苏怜带着成哥儿回到黄国公府,曾夫人再不似从前体贴殷勤。
饶是苏怜有心理准备,这样的落差还是让她的内心很不是滋味。
苏瑜在思考了几日后,还是觉得留着谭莹雪这个祸害要不得,她躲到黑暗里,像是随时随地就会给孙家去一刀,这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感受让苏瑜很心悸。
于是在一个红叶漫天飞舞的日子,苏瑜差袁嬷嬷去了趟苏府,请了二记夫妻过去说话。
袁嬷嬷回宫后说,“苏二老爷的脸色一直铁青着,气得额上青筋直跳,陈氏也气得直跺脚,十分恶心竟与一个娼妇同一屋檐下生活。”
苏瑜静静的听着,没出声。良久,才让蝶依出宫悄悄去趟荷花巷子,看看苏二老爷是怎么处置的。
蝶依伏在屋顶,好奇怎么没有动静,再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苏怀礼还没回来。
就算苏怀礼不回来,也可以先找谭莹雪发作啊!
但是没有,蝶依佩服苏宗明的忍耐限度。
等到月上中天时,夜风微凉,稍稍吹醒了些刚回府时的苏怀礼的醉意。苏怀礼绕过影壁,但见他老子拿了把椅子坐在大堂屋外,手里拿着一条鞭子目光阴森炯炯盯着他,你是要把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除了他老子,还有冯氏、如意,陈氏以及文氏,都疑惑的盯着他。
苏怀礼脊背一寒,估摸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惹着老子了?才用得着他这么大阵仗来迎接自己?试探着朝一旁的文氏看过去,文氏也莫名其妙。
“阿爹,您这是闹哪出儿啊?”
“给我跪下。”
苏宗明开口,是苏怀礼从未听见过的冷声,就像每个字都在雪水里浸泡过似的。他梗着脖子,不明所以,“我不跪,阿爹,我不过就是出去吃个花酒吗?你用得着这么大阵仗来教训我吗?”
“吃花酒,吃花酒难道是件很光彩的是吗?那个正经人家的男儿去吃花酒?你还答应我说明年要下场考试,好好考个功名出来为我二房添门楣,你是怎么准备给我添门楣的?到那些下九流的地方去给我添吗?”苏宗明字字隐怒。
苏怀礼的醉意渐渐醒了,他也有些困了,以他对他阿爹的了解,只要他听话,挨几句训也就过去了。于是他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心里祈求着阿爹快点骂吧,早点骂完早点回去睡觉。“阿爹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儿子往后再也不敢了。”
听听这敷衍的声音,苏宗明再也忍不住了,赫然起身扬鞭就是一抽,狠狠的落在苏怀礼身上。
苏怀礼只听到鞭子响,接着身边一阵皮肤撕裂般的痛,“哎哟,阿爹,你还真打啊?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啊?”
“我是疯了,要是不疯,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混账儿子。”
苏宗明气得怒不可遏,扬手又要抽出一鞭,陈氏可以无动于衷,但文氏做不到,她扑过去将苏怀礼抱在怀里,哭道:“老爷,礼哥儿做错事,您好好说他嘛,干嘛非得抽鞭子,这皮开肉绽的,又得休息好久,哪儿有空看书学习嘛。”
“呸……。”苏宗明一脸的嫌弃,“你哪里来的底气这么护着他?就他这德行,我就不该指望他。”
这话苏怀礼听着还不乐意了,“阿爹,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样针对?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儿子不服。”
苏宗明缓缓抬起手,拽着一个谭莹雪的方向,问,“你老实说,这贱人你打哪儿弄来的?”
原来竟是为此事!苏怀礼顿时歇了底气,连文氏的眼神都开始闪躲。
且不说谭莹雪被戳穿是什么反应,苏宗明的目光一直定在苏怀礼的身上,文氏的反应他自己没有落下,“文氏,你竟也是知情的是不是?你好大的胆子,你嫁进我苏家,我自认不曾亏待过你,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让我苏家祖先蒙羞?”
“老爷,您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懂。”文氏声音渐渐低下。
“你还狡辩,好,我现在不问你。”苏宗明眼光像针一样钉在苏怀礼身上,“你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话,今晚但凡有一个错字,我就叫你好好尝尝我手里这鞭子的滋味。”
这是知道了?怎么知道的?苏怀礼一脸懵。
他看向谭莹雪,此时的谭莹雪同样懵,苏怀礼是不可能说出她的真正身份的,她更不可能自暴,那苏宗明是怎么知道的?谭莹雪更害怕是自己的身份暴光后肯定会被赶出苏宅,一旦赶出去,她还怎么一点一点实行她的复分大计?
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苏宗明哭得梨花带雨,“老爷,妾的来处爷不是跟您交待过么?您也亲自到妾家里去看过了,如今怎么弄得妾好像来路不明似的。”
“你给我住口,这里哪有儿你说话的份?”苏宗明冲着谭莹雪怒吼,吼完又后悔,觉得同她说话都脏了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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