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或许在蓉妃眼里是张可以保命的符咒,随侍在侧的其他人听了这话也不由自主壮着胆子将目光偷偷觑向皇帝。
此时的境地,蓉妃也清楚让皇帝有多大动容不太可能,但也不至于一点反应没有啊?只见他冷俊的面容并未出现什么得知自己又快做父亲的欣喜,反而唇角挑起的笑意里添尽了讥诮。
蓉妃不懂,莫不是皇帝没听清?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陛下,姐姐已经有了您的龙种,你们大唐不是有句话么,虎毒尚不食子,你要杀我姐姐就是杀她腹中的孩子,难道你想让全天下之人都知道你的心狠手辣么?”
袁嬷嬷站在门背后,听着庭中蓉妃的表述,心像受到重击似的。满以为宫里的孩子除了宣晗之外都只会是她家姑娘所生,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竟得了机会。
感受到袁嬷嬷浑身气得发抖,雪娇轻轻笑了笑,“嬷嬷恼什么呢?”
袁嬷嬷回头瞪了一眼雪娇,“你没听见蓉妃说云妃怀了龙种么?咱们姑娘的孩子没了,她倒是怀上了,还不动声色瞒得挺好,光是这份心机,也不是什么人能比得上的。”
“这件事嬷嬷您还真恼不上。”
雪娇语气里未见半丝愤慨和替自家姑娘不值,袁嬷嬷心里愈发不高兴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蓉妃的激动落在宣祈眼中异常可笑,云妃的镇静却不由得他生了一丝欣赏,看来她的确不蠢。“她腹中的骨肉,与朕有何相干?”
袁嬷嬷本打算回榻前侍候苏瑜,听到皇帝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看向雪娇,“怎么回事?”
雪娇摊了摊手,“就是这么回事,云妃还了孩子,跟陛下有什么干系?”
袁嬷嬷疑惑的心思急需求解,她站到窗前去,看见蓉妃一脸的难以置信问,“你……你说这么什么意思?”
宣祈懒得理她。
蓉妃得不到答案又看向身边的云妃,“姐姐,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不想让蓉妃知道的事,终于还是要戳破了。云妃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惊悚又带着冷意看向宣祈,“东夏虽距大唐甚远,但我早就听闻大唐陛下手段诡异,冷情绝性,如今领略了一番,果真名不虚传。”
“朕的手段如何,性子如何,用不着你来评判,朕已经跟你们浪费了不少时候,赶紧交待吧。”
“等等。”蓉妃忽然吼了出来,她拧过头看了看皇帝,再次将视线落到云妃身上,“姐姐,为何他说你肚子里的骨肉跟他没有干系?难道召你侍寝的人不是他是旁人不成?”
云妃扯住蓉妃的袖子,痛苦的摇了摇头,“你别再说了。”
云妃的表情,加上她的反应,让蓉妃如遭雷劈,一股恶寒从脚底板往上窜,“真真……真是别人?”
云妃瞒不过去,只能点点头。
“怎么可能?那么多晚上,难道和我们在一起的不是皇帝,那是谁?那是谁?”
“我不知道。”云妃也有些崩溃了。
蓉妃颤抖着身体扭转身形,绝望从她的视线里一点一点渗出来,一种被贱踏和羞辱的感受无穷无尽打心根处四下漫延,“你怎么能干出这么龌龊的事?难道就因为我们来自东夏,你就能如此不将我们姐妹当人么?”
宣祈连看都懒得看蓉妃,“云妃,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云妃感受到皇帝的气息又变了,变得危险,变得嗜血,她一把将蓉妃往后扯了扯,道:“我刚说过,要让臣妾招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陛下得答应臣妾一个条件。”
宣祈的耐性已经殆尽,“你凭什么断定朕会答应你?”
“我知道陛下现在对放在我们姐妹身上的耐性已经没有了,急须让我们姐妹消失省得碍您的眼,这难道不够么?”
“人就该有自知之明,不该肖想的东西,哪怕最后得到,也一定会失去。”
“陛下答不答应是陛下的气度,臣妾是得到还是失去是臣妾的能力。”
宣祈饶有兴趣的瞟了一眼云妃,“说吧。”
“很简单,臣妾只想让陛下放蓉妃离开,在蓉妃离开三日后,臣妾会将北国借东夏安置在大唐境内的暗桩完全告知。”
现在已经将北国给交待出来了,可见北国的确没在宣晗身上少花心思。
“三日,也离不开大唐境内。”
“臣妾只问陛下答不答应?”
宣祈默了。
夜静奇异,坤宁宫庭院中开始洋洋洒洒飞起雪来,若不是这紧张压抑的氛围,到是不失为一幅惟美的夜景。云妃仅盯着宣祈等候答案,蓉妃脑子里却想起适才在景阳宫与云妃的对话。她这是打算牺牲自己救她啊!蓉妃心里有感动,也有庆幸,可她真能坐视云妃去死吗?
“不,姐姐,要走咱们一起走,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独自苟活。”
“傻妹妹,咱们既到了这大唐皇宫,你以为自己的性命还能自己做主么?可就这样把性命交待在这里,我又不甘心,好歹希望你能活出去。”
蓉妃哭了,泪水顺着颜颊冰冰凉凉的滑坠在地上,她偏过头看向皇帝,他依旧是一副冷情冷面的模样,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寒冰似的脸裂开分毫。
“朕准了。”
廊下的青蓝神色一滞,想不通陛下为何这么做。
“蓉妃一个弱女子,臣妾不放心,还想让陛下将这四个宫婢中的两人放了,一并随蓉妃离去护她周全。”
“准。”
字音一落,宣祈示意冉绥繁松开两个宫婢。
云妃并未因着宣祈的慈悲而感恩带德,恨恨的说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宣祈没再言语,只递给青蓝一个意味难明的眼神,便携袍进了寝殿。
冉绥繁是没懂皇帝的用意,青蓝却心领神会。他并未立好让蓉妃出宫,而是让蓉妃和云妃重回了景阳宫。之后的景阳宫又与之前不同,不但被禁卫军重重包围,严实得飞不进一只苍蝇,更是只进不出,透不出一丝风的消息。
这一年正月十五的夜,皇宫上空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漫天飞扬的雪,积压在屋舍宫顶,勾勒出无数如魑魅魍魉般的弧度,看得人心惊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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