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从未有人威胁过她,归姐儿没觉得可怕,反而觉得很惊奇,问,“让我姓你的姓儿,你姓什么?”
“我姓桑,你往后就叫我桑妈妈吧。”
昭姐儿仰着小脑袋瓜想了想,姓桑,莫不是往后她得叫桑昭?
咦……,真难听。
“我才不要姓你的姓,你的姓不好听。”
桑妈妈起先是要恼的,想了想又觉得到底是个小姑娘,想得太浅,“我说姓我的姓儿,是说往后你得听我的话,只要你听话我就好吃好喝供着你的意思,当然我也会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只是在你挂牌之前,名字不能叫得响亮,否则会冲了运头,从今儿起,你就叫玉砚吧。”
玉砚?听着不错,可就不怎么像是个人名儿,“玉砚,像墨似的,不要,不好。”
“那玉瑞呢?”
昭姐儿继续摇头。
“那舒月呢?”
昭姐儿摇头。
“那蝶玉呢?”
昭姐儿摇头。
……桑妈妈连着说了好几个,都让昭姐儿给否了,桑妈妈的耐性也用光了,“玉砚,就叫玉砚了,别那么多事儿,玉砚,要知道这花满楼的生活可不是一帆风顺的,虽然我有意栽培你,但你自己也得我气。”
“来人呐。”
门口进来了一位俏丽的姑娘,看着很娇媚的样子,“妈妈有何吩咐?”
“这是新来的玉砚,你将来带下去,送到粘花娘子身边去服侍。”
粘花娘子?昭姐儿一听粘花娘子顿时来了兴趣了,“是不是淮河上画舫上的粘花娘子?”
“哟,你还知道她呢?”
桑妈妈很得意,更在昭姐儿主动提到粘花娘子时两眼发光,觉得自己肯定为花满楼的将来寻下了一位不得了的花魁娘子。
昭姐儿连连点头,不仅知道她,她更知道那画舫上的腾云兔子。
“你快带我去见她。”
这个女子叫阿媚,看着小小年纪的昭姐儿竟迫不急待想去见花魁娘子,因为她的天真和无知,自己虽然面上笑上,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阿媚看了一眼桑妈妈,桑妈妈点点头后她便带着昭姐儿下去了。
昭姐儿跟着阿媚,望着满园的灯火通明,男男女女或走或卧,但都挨得很近,她心里有些疑问,“姐姐,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这里有这么多人?他们都不回家吗?就算是元宵节的灯会,此刻也该结束了吧。”
绕过垂地的幔帐,阿媚十分同情的瞥着昭姐儿,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余下的时光她都要在这里过活。那高高的院墙不是墙,是将她们困住的牢门。
“以后你会知道的。”
阿媚将昭姐儿引到一个叫娇柔阁的地方,“不是让我去见粘花娘子么?这里没有粘花娘子呀?”
阿媚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衣裳,“花满楼有花满楼的规矩,你是侍候人的,就得有侍候人的样子,来,把这套衣裳换了。粘花娘子还没回来呢,我先带你到她的妙花轩去熟悉熟悉。”
昭姐儿将衣裳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十分嫌弃的甩开,“这衣裳这么丑,我才不要穿。”
“你……。”
“你是怎么干活儿的,让你洗个地,能把地越洗越脏,你还有脸哭,这里供你吃供你喝,都是烧了高香的人才能进得来的地方,你哭哭啼啼的,还委屈你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今儿要不把这地儿洗干净,可有你的好果子吃,快给我干活儿。”
阿媚语声未落,就听得外头有人哽咽啼哭,还有一长段的辱骂声。
昭姐儿好奇的偏过头透过窗户望出去,正好看着那个被训之人的侧脸,这一看真是越看越熟悉。
咦,这不正是小梨么?
昭姐儿哪里还能在屋子里站住?扭身就跑了出去,兴奋的冲着那哭泣的女孩儿喊,“小梨,小梨。”
那日小梨被迫与祖母分离,先是被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里,里面有好几个跟她同样遭遇的女孩儿。她们被吓惨了,半点儿也不敢反抗。后来女孩儿们一个个被带出去,她便再也没见过了。再后来她就来到了这里,虽然是吃得好,穿得好,更不会受冻,可她想祖母,不想呆在这里。
她逃了好几回,可是这花满楼太大了,她连大门的方向在哪儿都弄不清楚。每次被抓回来都会被狠狠的抽打一顿,渐渐地,她也不敢再逃了,只是想念祖母的心越来越浓。因着逃了几次,看她的人看得起分的紧,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出去了,可没想到的是竟会在这里碰到苏昭。
见到苏昭朝自己奔跑而来,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等确定的确是苏昭后,小梨心里的委屈愈发的重,哭得也更大声了,“昭姐姐。”
昭姐儿已经跑到了小梨面前,无视小梨身边那个粗俗且一脸凶相的老婆子,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祖母为了找你都病倒了。”
“病倒了?我祖母病倒了?”
“不过你别担心,我阿娘请了大夫,给她看病了,她说你在漳州府城,我们就一起来了,不过她现在回了你二叔家。”
回了二叔家?二婶那么凶,还不如跟昭姐姐一行人在一起呢。
“你祖母可担心你了,小梨,咱们现在就走吧。”
昭姐儿拉着小梨的手就要离开,训小梨话的婆子大腿一抬就拦在了二人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哪儿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我们没想来啊!”
昭姐儿怼出一句。
婆子正要发难,阿媚寻了过来,笑道:“容嫂嫂,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您去忙,这两个孩子交给我了。”
容嫂嫂白了一眼阿媚,转身扭着粗腰走掉了。
“你要送我们出去吗?”昭姐儿抬起头问。
阿媚眨了眨眼,反问回去,“你没听桑妈妈说吗?进了这里想出去就难了。”
“你是说我们出不去了?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阿媚点点头,想让昭姐儿死心,“是的。”
昭姐儿深吸了口气,拉着小梨的手坐到一旁的栏椅上。
阿媚好奇昭姐儿的反应,问,“你们坐在这里干嘛。”
昭姐儿依旧抬起头,天真无邪的望着她,“等人来接啊!”
这孩子真是单纯得可爱,阿媚心生一抹不忍来,可是连她自己都是身不由己的,又凭什么去同情别人?她坐在昭姐儿身边,轻柔的说着话,“那你等谁来接你啊?”
“我阿爹阿娘啊,他们不可能让我在外面过夜的。”
说得跟真的是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花满楼,漳州府最有名的伎馆,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显贵支撑着,谁敢来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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