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棠一下愣在了原地,董嘉怡却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拉住夏之萍的手,“之萍姐,你怎么来了,来,快请坐!”
夏之萍有些尴尬的看看董嘉怡,“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董嘉怡笑笑,“哪有啊,那都是小七的朋友,你也见过的,我们平时也是这么胡闹的,你别介意。”说着,趁给夏之萍倒茶的时候,冲着林笑棠做了个鬼脸。
林笑棠看出夏之萍的脸色有些苍白,“之萍,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好像很差啊!”
夏之萍抬头看向林笑棠,忽然脸一红,赶忙低下头去。
林笑棠很诧异,看看董嘉怡,发觉董嘉怡也有些脸红,但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他赶忙拿起桌上的镜子一看,原来,唇边还留着清晰的口红印。林笑棠大窘,赶忙用手绢擦了个干净,瞪了董嘉怡一眼,董嘉怡则一脸坏笑的吐吐舌头。
夏之萍这才将来意简单说了一遍。林笑棠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怎么还是这样,刚愎自用,遇到事情又不知所措!上次见面我还提醒过他,现在上海暗流涌动,这种游戏不是他能玩得起的,我……”。
董嘉怡看到夏之萍的脸色愈发苍白,赶忙咳嗽了两声提醒林笑棠。
林笑棠讪讪的闭上了嘴。
“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剑锋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外边的街上汽车喇叭响,他都会吓得躲起来,整天不吃不喝,我不认识别的人,思来想去,只有你或许能够帮他,所以……”。夏之萍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林笑棠。
林笑棠的心顷刻间又软了下去。“可这次不是说谁插手就可以解决的,得罪了日本人,这就不好说了!这样吧,我通过关系侧面打听一下,能帮的我一定帮!”
夏之萍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林笑棠既然同意帮忙,这还是让她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夏之萍起身告辞,林笑棠和董嘉怡想她送到楼下,林笑棠想了想,告诉夏之萍,让元剑锋该上班就上班,务必和庄崇先处好关系,他毕竟是元剑锋的直接上级,又是政府的老人,而且一贯对下属比较袒护,求得他的帮助也许比什么都强。
林笑棠叮嘱道:“告诉你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不该碰的事情坚决不要碰,现在这个局势,得过且过,那些高层之间的尔虞我诈不是他能够承受的,我送他四个字——好自为之!”
看着夏之萍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林笑棠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董嘉怡斜眼看向他,口气却含着浓浓的醋意,“能帮就帮,元剑锋虽然不争气,不过夏之萍人还不错,别因为我,就不敢帮人家!”
林笑棠赶忙赔笑,继而又是苦笑,“这忙我也得能帮的上啊,元剑锋自不量力想着脚踏两只船,结果两边现在都靠不上,我只能试试看了!”
董嘉怡从手指上褪下戒指,又塞到林笑棠的手中,“还给你!”
林笑棠一愣,“这是干嘛,你又反悔了?”
董嘉怡一笑,“不是反悔,而是刚才的仪式根本就没有完成,等到你下次有诚意的时候,再来求本小姐吧!我拭目以待喔!”
说着一转身,背起手,蹦蹦跳跳的上了楼。
林笑棠看看手里的戒指,无奈的一笑,只好重新装进了口袋。
刚要上楼,焦达跑过来,“老板,请柬!”
“谁送来的?”
“军情处,庄崇先,约您晚上七点四马路临风楼!”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来到民国二十八年的年末,萧瑟的寒风再一次光临上海,虽然依旧是灯红酒绿不夜天,但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很多,这一年来,日本对上海的控制愈发强化了,租界外的区域,到处都挂上了刺眼的膏药旗,成队的日本宪兵昼夜不停的在街道上巡逻着,而租借也已不复当年的繁华,每天都有大量的难民涌进来,租界一时间人满为患。
经济萧条、人口激增、物价飞涨,这些都是租界局势进一步恶化的原因,租界政府显然已经没有能力和精力来处理这些事情,英法已经对德国宣战,双方在马其诺防线延续着奇怪的“静坐战争”,而且看来战争的爆发之时时间问题,英法已经没有精力来处理租界的问题了,他们对待日本人的态度只能是妥协、再妥协!
林笑棠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忽然想到洪查维当时与他合作时开出的条件,难道日本人还真的准备对英美法开战吗?两线作战,他们吃得消吗?但无论如何,这对中国来说都是个大好的机会,能将英美法等强国也拖入战争的深渊,说不定正是加速了战争的结束。
临风楼的顾客不算多,上到二楼的雅间,更是只有庄崇先预定的那个房间开着门,看来时局让这些酒楼餐馆也是生意骤减哪!
庄崇先和宗飞已经提前来到,看到林笑棠进门,宗飞赶紧起身,等到林笑棠就座,宗飞却无论如何不肯坐下,他对林笑棠一挤眼,“庄先生今天有话要对你说,咱们兄弟改天再聚!”
说完,他脚上跟着林笑棠的郭追和焦达,几个人在楼梯口开了一桌,一面吃饭聊天、一面牢牢地把住了上楼的唯一通道。
“庄先生,我给你的那些膏药可用完了,我那还有,明天我派人给您送过去!”林笑棠边斟酒、边问道。
庄崇先呵呵一笑,“佑中啊,你的那些药膏的确是功效非凡啊,我这老寒腿,多少年了,从来没这么爽利过,真是要好好歇歇你呀!”
林笑棠和庄崇先一碰杯:“您太客气了,您是宗大哥的长辈,那就是我的长辈,再说,这些膏药也不是什么贵重药物,你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调配一些,不过是乡下的土方子而已。但这药并不能治本,您还是要请名医好好诊治一下啊!”
说了几句闲话,庄崇先直接切入了正题,“元剑锋的太太是不是找过你?”
林笑棠一愣,刚要开口。庄崇先连忙一摆手,“佑中,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监视你,我只是猜想她一定会去找你!”
林笑棠点点头,“没错,下午她刚来柯华找过我,还是为了元剑锋的事!”
“哼!”庄崇先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不成器的家伙,居然沦落到要靠女人来保命,他之前的威风跑哪里去了?”
庄崇先用手点指桌面,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亏我还出面让你放过他,现在一看,这家伙就是个白眼狼,你知道吗?他已经投靠了李士群,军情处很多消息都是他泄露出去的。要不是这次我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他忙着抢权夺位,我还真不知道他在私底下做了这么多的小动作!”
林笑棠也是一惊,元剑锋迫不及待的想要往上爬这可以理解,也不难接受,毕竟他原先就是高官子弟,繁华落尽之后,那种极度想要再度证明自己的渴望是显而易见的,为了这一点,他绝对不甘于平淡。但令林笑棠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竟然投靠了李士群这个疯子,以他的能力和智商,想要跟着这些大人物玩游戏,下场只有一个,死!
但林笑棠又在不经意间想起夏之萍的眼神,他暗暗叹口气。
“庄先生,他们两夫妻和我至少还有一段同窗之谊,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绕他这一次,以后就将他搁置起来,让他自谋生路吧。今后如果元剑锋再执迷不悟,那就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您看,怎么样!”
庄崇先赞许的点点头,“佑中,宗飞和我多次说过,说你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咱们以前打交道的时间少,可以说互相不算了解。但今天,你能对待元剑锋以德报怨,我庄某人佩服你,也不枉我对你如此看重啊!”
两人重新干了一杯酒。
庄崇先将元剑锋参与苏州那件事情的经过又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林笑棠也是暗暗心惊,元剑锋肯受吴四宝的摆布,这就已经不仅仅是出卖军情处那么简单了,这证明他已将自己牢牢的绑在了七十六号的战船上,七十六号兴,他则兴,七十六号亡,他必亡。林笑棠忽然想到夏之萍,心头蓦然间沉重了许多。
庄崇先把林笑棠当做生意人,加上喝了几杯酒,因此说话间并没有许多的顾忌,他隐晦的向林笑棠提及,苏州这件事,日本人的态度很是奇怪,一方面说是吸引抗日武装出现加以剿灭;另一方面则开始严查参与此次袭击的人员,尤其是从几名被俘的人员口中他们挖到了不少可用的信息,听说吴四宝如果不是被李士群极力担保下来,日本人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此次事件到此并不会结束,日本人和七十六号方面都需要有一个够资格的的人来承担这件事情。
林笑棠的心一宽,庄崇先既然这么说,那元剑锋的情况暂时是无虞了。可他也很好奇,日本人和七十六号到底要选哪一个来背黑锅呢?
正说着,外边一阵喧哗,就听见宗飞高声喊道:“张老板,庄先生在这里请客,我去为您通报一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通报什么,我只是过来和庄先生打个招呼而已,不用那么麻烦!”
听到这个声音,林笑棠和庄崇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对方,相视一笑,心中均暗道:“最佳替死鬼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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