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泠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神:“没,没怎么,我就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丧事,有些害怕……”
陆锦年体贴地拍拍桃泠肩膀,耐心安抚:“别怕,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在阳间留下,不会撞见不干净的东西的,你只要一路跟着我和宸宸就行了。”
桃泠心不在焉的懦懦点头,无声地将我胳膊挽得更紧些。
快要到薛家的灵棚时,我借口带桃泠去方便将桃泠偷偷拉到了薛家前头的僻静黑树林子里。
“宸宸。”桃泠扯了扯我的袖子,如惊弓之鸟般偎近我:“我不想下厕所……”
我抓紧桃泠的手这才有机会向她问个明白:“从靠近薛家开始你就一直在发抖,桃子你是不是能看见……”
桃泠脸色一变立马抬手指竖在唇边,颤着声和我神秘兮兮地说:“你小声些,他们能听见!”
我一怔,更加能确定她能感应到某些脏东西了:“他们,他们是谁?”
桃泠双目紧闭睫毛发颤,满头冷汗地抱着我胳膊往我身上再挤挤,“是、是薛景的爸爸,还有后妈和弟弟!
他们就在薛景家门口呢,薛景的爸爸脸上身上全是刀伤,薛景的后妈胳膊没了,还有她弟弟的头……在地上滚,他们一直在冲我诡异的笑。
宸宸、宸宸我是不是出现什么幻觉了!
为什么,我的双眼明明紧闭着却能看见灰蒙蒙的景象,我看见薛景家的堂屋门口挂着三只白幡子,两只大的一只小的。
我还看见灵棚里的三张遗像、他们头顶在流血,满脸都是新鲜的血液,宸宸、宸宸我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了……”
“桃子你别怕。”我赶紧抓住桃泠的双肩好言好语地哄着,“你这种情况,可能是……通阴。”
“通阴?”桃泠吓得浑身又是一抖。
我颔首,柔声向她解释:“就像街头的部分算命大师,有一些因为年少失明,突然就有了可通阴的能力,能看见一些普通人肉眼瞧不见的东西,这就叫通阴。
往往这种算命大师看的事都比较准……你双目失明,所以你能看见的都是阴间的现象与鬼魂,这才瞧东西都灰蒙蒙的……
不用害怕,也许是因为你和土伯待久了,土伯是阴界神官,你和他有了……那种关系后,难免会被他影响,多出一些奇怪能力。”
桃泠哽了哽,突然小脸一红,羞涩辩解:“宸宸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和土伯……还没有那种关系。”
“啊?还没有……”我意外地好奇追问:“你们、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土伯,就没有碰过你?”
想不到土伯这人还挺有原则的,心上人放在身边这样久都舍不得碰,委实是个正人君子!
“哎呀宸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桃泠脸红地别过头,精神状态终于放松了些许,满面的小女儿娇羞态,不好意思地道:“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发展到你想象的那个地步……
土伯,他现在虽然和我住在一起,可我们俩又不是住在一个房间睡在一个床上。
再说,他木讷得很,我每次主动接近,他都反应不过来。平日里和我相处,尽管抱过了,甚至也吻过了,可还是会下意识的同我保持距离。
他连碰我都不敢乱碰……更何况是,有那种关系了。”
“说不准,是他太喜欢你了,怕自己吓着你,舍不得碰你。”
我认真分析,“土伯他毕竟是古人嘛,他活了那么久,从前在冥界又极少会接触到阳界的人或事,他的思想其实还是古板的旧时思维。
在古代,青年男女没有结婚前是不能交往过密的,男子更是不能在没将女子娶进门的情况下,就碰了女孩的身体,这样是在伤害女孩,会有损女孩的名节。”
“我知道土伯是为我好……”
桃泠面红耳赤地绞着手指:“可我回回主动他都那样,我很容易受挫的好不好。而且每次提到结婚,土伯都变得很奇怪,反应似乎很、不能接受。
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其实连一次表白都没给我,连一句爱我,都没说过。宸宸你说,他是不是在意我的眼睛看不见,是不是还不够喜欢我?要不然,他怎会不愿意和我结婚呢?”
“土伯肯定是有土伯的道理,他应该不是不愿意和你结婚,而是感觉时机未到。我不是说了么?
土伯他现在脑子里装的还是几百年前的礼教思想,他如果答应娶你,肯碰你,就要立马为你负责。
而他可能是觉得,他现在还有什么方面有欠缺,无法给你最好的,所以想再等等,无法立刻就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我一本正经地安慰她。
她努力让自己接受我的这番说辞,点点头:“嗯,那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我顿了顿,没良心地忽悠:“可能是,你即便没和土伯有那关系,你平常和土伯走得近沾染了仙气,也会这样。对了,你说薛家的那三只冤魂一直在薛家大门口没有走?”
如果不是因为亲密关系沾染了土伯的神仙精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白竹她们曾说过,桃泠原本就是地府六道宫内的一株桃树成仙。
桃泠的上辈子本就是阴间神,那这通阴的本事,很可能是源自她本身……
有可能,桃泠的元神也要觉醒了。
“是啊,我看见他们一直都在薛家大门口徘徊,他们还想进屋子,可却被门上的门神爷给挡住了!宸宸,他们还在家里,薛景她,不会有事吧?
现在狼妖已经被土伯收了,薛景身边也没有能保护她的人,万一她爸和她后妈的冤魂缠上了她……”
我按住她的手背稳住她:“没关系,人死后刚变成鬼魂,魂体的力量是比较虚弱的,他们现在只能以魂体在薛家门口不甘心的徘徊,连现身的力量都没有,要是被人察觉,很容易对付被驱赶的。
除非是厉鬼,才能达到你想象的可能伤害到薛景的地步,目前来看,他们只是三个惨死的冤魂,门都进不去,遑论伤人了。”
“但是,鬼魂在夜晚不是会力量大增么,咱们现在过去岂不是很容易撞到邪气……薛景是一个人在家,要不然咱们今晚陪陪她?”桃泠向我提议。
我抿了抿唇,犹豫道:“可是,连杀人都敢的女孩你觉得……会怕鬼吗?你就不怕她晚上提刀把咱们俩也给砍了?”
我突然拔高声,故意使坏往她腰上挠了一把,她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精神紧绷着,忽被我这么一吓,小脸都白了:“啊——宸宸你坏死了!你总吓唬我,再这样我可就真要生气了!”
看她急眼了,我赶忙给她呼噜呼噜毛:“好了好了我不吓你了!薛家现在刚出了凶杀案阴气重着呢,你又突然能看见这些玩意儿了,你留在薛家恐怕非但不能帮上忙,还会给人家添麻烦。
薛家现在是个凶宅……按理说不适宜人居住了,我知道你心眼好想留下来给薛景壮胆。
但人么,自己做了什么事总是要为之付出代价的,后果也得她自己来承担,你现在的身体沾染了太多阴气不是好事,轻则生灾害病,重则影响寿命!
就算我答应陪你留下来照顾薛景,你家那位土伯大人也不会同意。”
“我只是心疼她,你知道的她胆小又内向,就算是小时候她妈妈还在,她家还富贵那会子,她骨子里也是善良的。
那会子咱们都被谢沐瑶给利用了,自认为和谢沐瑶是最好的闺蜜,完全没料到她最终会拿我们当枪使。
我记得,小景泼你作业本那一回,谢沐瑶本来是给了小景一盒图钉让她放在你板凳上与桌兜里的,但小景害怕真把你扎出个好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换了个方式欺负你……
宸宸我发誓,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又和谢沐瑶走得近聊的最欢,我们是不了解你,又为了那可笑的挚友情谊,才偏信谢沐瑶的话欺负你,实际上我们并不是真的坏……
小景小时候就连自己的宠物兔子病死了都得哭上好几天,后来又遭逢变故性情大变,但也是变得更懦弱胆怯了,我做梦都没想到她能干出杀人这种事。
换而言之,她如果不是被爸爸和后妈逼到绝路了,又怎会……小白兔急了,还会咬人呢!”
我俩出来已经有一阵子了,再不回去陆锦年他们恐怕要担心。
扶着桃泠的胳膊带她往回走,我低声回应:“龙玦也说,薛景的父母是罪有应得,就连她的那个小弟,也死得不冤。
龙玦都这么说了,可见她爸与她后妈在背后没少干见不得人的事……她的确是被逼疯的,但原因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
龙玦说今晚在薛家我们能得到答案,或许一切谜团,咱们用不了多久就一清二楚了。”
“小景打小就和我关系挺好,今年我过生日小景还送了我一对白玉耳坠来着,她现在这情况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我一愣:“白玉耳坠就是她送给你的?”
桃泠颔首:“对啊,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
之前是与我说过不假,但、薛景这个名字我实在太陌生,第一回她和我提……我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怪不得白玉耳坠在薛景那没出事,薛景的男朋友可是只修炼有成的狼妖,能镇得住那白玉耳坠中的怨气。
回到薛家,陆锦年正帮忙招呼薛景的那些亲戚,薛景则跪在临时搭建的灵棚里,魂不守舍地给棚内三副黑漆棺材烧纸。
“小景,我和宸宸来给叔叔烧纸了……”桃泠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走到薛景身后,薛景戴着白帽子闻声昂头,眼眶泛红发肿:“桃泠,鳞宸,你们来了啊。”
说着,扯过两个跪垫招呼我们跪。
“小景,节哀顺变。”我带桃泠在她身侧跪下,拿起旁边的黄纸,一张一张往火盆里丢。
丢到第三张时,我才突然留意到那黄纸上用朱砂绘着的图案……其实是驱邪避凶的法纹!
就连旁边用毛笔端正书写的红字,都是降妖除魔,驱邪灭鬼的神咒。
这黄纸根本不是烧给亡人的冥钱,而是让鬼魂魂飞魄散的催命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薛景这样憎恨她的亲生父亲与后母一家,即便他们都死了也不想让他们安生好过……
看我盯着黄纸上的神秘图纹发呆,薛景倒也不心虚紧张,反而格外心平气和地直接向我说出实情:
“我就知道,有些东西瞒不住你的眼。这不是普通冥钱,这些,都是债,是他们欠下的债!”
桃泠扔掉黄纸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抓住了我的胳膊。
灵棚内三张遗像前的白烛摇曳着晃亮烛光,忽一阵凉风袭进灵堂,吹得人脊骨发麻。
此时的薛景比往常的每一日都显得沉静踏实,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底的情绪暗暗翻涌,却不是失去亲人的悲痛,而像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脸上的泪,就好似是为她自己而流。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都听见了。”她忽然开口,吓得桃泠差些没忍住一头钻我怀里。
一张张黄纸翩翩落进火盆,被熊熊烈火吞噬,灰烬都不留一片……
她跪坐在堂前,目光阴冷地扫了遍正前方的棺材,自嘲地闷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掉下了眼泪:
“你们肯定觉得我是个怪物吧!是啊,畜生都晓得孝敬自己的爸妈,而我,却亲手杀了他们。
我本来不想让任何人帮我顶罪的,我就是想亲手了结他们,送他们归西,他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根本不配留在世上!
可当我拿着血淋淋的砍柴刀,看着倒在我眼前的那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时,我突然就害怕了。
我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我杀人了,并且杀完,还只觉得痛快,一点悔意都没有,这才是让我最害怕的,我竟对自己杀了人的真相,感到麻木……
那时候我猛地想起自己的余生可能要在监狱里度过,我就、更加憎恨这几个畜生!他们,把我毁了……”
僵硬的大手覆在桃泠手上,桃泠害怕地想挣扎,指尖却被她攥得更紧了。
她抓住桃泠,像溺水的人终于在水面抓住了一根浮木,无论怎样都不敢松开这唯一的生机,“那天晚上,你并不知道,我拿着刀站在你面前犹豫了很久,我在想,要不要把你也杀了,万一你去报警……
我瞧着你惶惶不安的表情,好几次,刀都已经举起来了。
可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桃泠,你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如今仅有的一个肯发自内心关心我,待我好的人。
我杀他们,是他们欠我的,你不欠我什么,相反,你还给予了我很多温暖,所以我放过了你,也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你手里。
但我没想到,你一直都没报警,似乎并没有打算把真相说出来。”
“小景,你冷静点,你抓疼我了……”桃泠惴惴不安地还在试图抽回手。
薛景苦笑:“我现在已经很冷静了,真的。我如果不冷静的话,这棺材……早就被我劈成了两半!他们这些畜生,不配用这么好的棺木。”
“小景。”
“你们把无涯放出来吧,他是无辜的,都是我骗了他。”
见她暂时对桃泠并没有恶意,我伸手,一根一根掰开她抓着桃泠的手指,冷冷提醒:“现在外面来吊唁的人还很多,有什么话等人走了以后再说。你的那条狼妖,九点半会来见你。”
“九点半?”薛景清醒过神,有些着急地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现在才七点半,还有两个小时。”
我和受了惊吓的桃泠换个位置,“你可要想好了,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
薛景冷着脸,似是终于能够撕破那层保护她十几年的虚伪面具,硬气起来。
“我给你讲我和无涯的故事吧,我六岁那年,和妈妈一起去城隍庙上香,回去的路上我捡到了一条受伤的小狗,我和妈妈就偷偷把他带回家,给他伤口上药包扎。
我还每晚都搂着小狗一起睡,我爸爱吃狗肉,我怕他见到小狗就忍不住想把它宰了下酒,就一直把狗藏在我的房间里。
我一日三餐会把饭端回自己屋里吃,分一半,给那小狗,有时候好不容易家里吃肉了,我也会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块肉全部丢给小狗。
就这样,我偷偷养了它两个月。可那条小狗与别人家的狗有些不一样,它饭量不小,却只吃不见长,它也不乱叫,更不会冲我摇尾巴,我有一次求着它摇摇尾巴给我看,它还冲我翻了个白眼……
两个月后的某天我实在是怕它营养不良长不大,就偷偷去我爸的屋里偷腊肉,结果,被我爸逮了个正着。
我在我爸的威逼下说出了自己养狗的事情,我爸听完就怒气冲冲地掂着菜刀要去砍了我养的小狗,我抱着他的腿,疯狂祈求他不要,但我还是没能拦住他。
他进了我的房间,就在我以为我的小狗要丧命在爸手里时,我突然发现窗子破了个洞,窗台上还有它的爪印。
它跑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它。
直到,我十八岁,在省城打工,为了赚钱,我给人当起了裸模……
那天晚上下着雨,我被支付我高额报酬的老画家的妻子推出了别墅大门,她还没收了我的衣服,就那样逼着我一丝不挂的站在雨地里。
她误会我是她丈夫的小三,无论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她用极为恶毒难听的话羞辱我,害我像个羞耻的物件一般,被过路行人指指点点。
我疯狂地跑进雨幕里,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藏进去,自己抱成一团缩在墙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很久,雨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男人穿着一身黑,修身过膝的长风衣映在雨幕的檐角路灯余光里,像一名来自地狱的勾魂鬼差……
他走在雨里,明明没有撑伞,身上却沾不上一滴雨水,连头发都是干的。
我以为他是来索我命的,可他走到我跟前,却将自己的风衣脱下,遮在了我身上,还把我抱回了家。
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我当年救下的那条小狗。不,准确来说,是小狼。
我和他解释我不是画家的小三,他说他相信,但我以后,也不能再去做任何人的裸模了,我答应了……
他说他想要我,可我,拒绝了他,他很不高兴。
不久,那个画家又联系了我,并且开出了三倍的报酬,我缺钱啊,就答应了。
等到地方,画了一半,他突然冲我跪下,说自己年轻时候喜欢的女学生现在有了他的孩子,他老婆前一阵子怀疑他出轨,一直在暗中调查他身边的所有女人。
他害怕他老婆查到那个女学生身上,给女学生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所以他就求我,做他那个女学生的替死鬼,替那个女学生承认自己就是他在外面的女人。
他请我配合他,说是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他老婆对女学生的疑心。
我本来是不愿意的……可他又将报酬翻了五倍。
太多钱,我终究还是答应了。
和上一次一样,画到一半,他老婆听见风声杀过去了,只不过那回,老画家的脸上还有个女人的口红印……
他老婆认定我就是小三,把我打进了医院。
我的事,当然是瞒不住无涯的,他和我赌气,没去医院看我。
我一出院,刚回家,他就出现在我家里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问我是不是就喜欢给人当小三,我试图和他解释清楚,但他根本听不进去……
之后,他要我证明自己的清白,我问他怎么证明,他就强行占有了我。
刚开始,他就发现我不是处女,他用极为残暴的方式将事情进行了下去,但事了,他就走了。
他没说什么,可我知道,他已经在心里默认了我就是那种和人厮混的女人,我和老画家之间,肯定做过那种事,我的确就是老画家的小三……”
我诧异看向她:“你、以前有过男朋友?”
她抹掉眼泪,苦笑:“当然没有。”
我迟疑片刻:“你和老画家……真的发生过那种关系?”
她抬起冰冷的眸子,眼底万丈森寒,“那时候我才十八岁,怎么可能。那个老画家五十多岁,都可以当我爷爷了!”
“那你……”
她知道我想问什么,却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再后来的几年,他总是对我若即若离,他关心我,在我出事会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保护我,他眼里对我的喜欢,藏都藏不住,可他也再不肯碰我。
一年十二个月,他有四个月都会现身陪伴我,剩下八个月,他会在暗中护着我,偶尔,他也会带一些奇奇怪怪的女孩出现在我眼前,跟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我也会明知他在身边,还故意和自己的那些男同事暧昧,我俩,分明心中有对方,却、都过不了这个坎。
有一回我喝醉酒,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刚开灯,就看见他和一个女妖在沙发上……战况激烈。
我当做没看见,独自回了房间,反锁上门后,我沐浴清理了一遍,换上了一件漂亮的裙子,画了个美美的妆,然后打开窗,站在阳台上,一跃而下。
我也忘记了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觉得,人生了无遗憾,不如一死解脱。
是他突然出现救了我,胸膛上还挂着和别人激情过后的细密汗液……
也许,是他反应过来自己那次玩过头了,在后面几天,他没有带女孩回来了,还一反常态地对我很温柔,摸着我的头,说想和我好好过日子。
可我的这颗心啊,却再也暖不回去了。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他和别人滚床单的那一幕……
他对我越好,我就越活不下去,我喝酒把自己喝到胃吐血,我趁他不在割了腕,他发现时,我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用自己的妖气救醒了我,一夜白头。
我醒来,却迎上他盛满怒火的眸子,他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究竟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和别人睡了,我不也是个脏东西么,我们俩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他就得无限包容我,我却不允许他有一点点小瑕疵,我这样,岂不是太贪心了点,贪心,没有好处。
他警告我,别给脸不要脸。
我那时候,终于彻底明白,我们俩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这样的人,就不该去奢求一片真心。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可到最后,只能我一个人承担污名。
我也不想变脏啊,谁不想做个好女孩?我怎么可能,会舍得糟践自己呢?”
她说完,早已泪流满面。
我看不下去地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小景,别想了。”
她接过纸巾擦擦脸,深呼一口气,道:“我知道我不能再寻死了,他那样疯狂的性子,我死多少次他都有办法把我救回来,近两年,我俩都是不冷不热的相处状态……
我对他再也不报任何希望,他看着我的眼睛里,也没有了当初的炙热。
我把他逼走,让他远离我,可事情发生的那晚,他还是寻回来了。
我跌坐在血泊里放声大哭,是他找到我,把我抱进怀里,轻轻接下我手里的刀,一遍又一遍的和我说:小景别怕,别怕,和你没关系,人是我杀的,你记住,人是我杀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抱着我坐在血泊里,亲吻了我的额头,和我说:小景,我该去还债了。”
那狼妖,终归还是爱她的……可惜……
我无奈叹气。
桃泠也放下戒备,伸手,抓住薛景的胳膊:“小景,你这都,遭了什么罪啊!”
薛景面如死灰地往火盆里扔着黄纸:“我知道,他是想给我们这些年的互相折磨,画个句号,添个结尾……他替我顶罪,他是在寻死,他想放我自由。”
“怪不得,他主动去招惹土伯,他是想,死在龙玦的手里。”我忽然,全都明白了。
桃泠心疼的哽了哽,道:“他放你自由,不好吗?”
薛景木讷地看向桃泠,笑得无力:“不好。我,还喜欢他,不想让他死。要死,也该我死。”
“小景……”
桃泠还欲劝薛景,身后的一丝板凳挪动声响却陡然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我扭头,瞧见正是不知所措的陆锦年,拧眉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锦年尴尬地把板凳搬起来,换个位置,“我,五分钟前就来了,我是想告诉小景,我把最后一个亲戚也送走了,外面、清场了。”
我呛了声:“那你岂不是……”
陆锦年面色凝重:“都听见了。”
我:“……”
——
九点半,龙玦和土伯准时出现在薛景家里。
薛景终于等到了土伯现身,踉跄爬起身,跑过去就冲土伯激动问道:“无涯呢!”
土伯清冷瞧她一眼:“他违反妖律,在凡间杀人,罪无可恕,本官已经将他打回原形,驱散元神了!”
龙玦瞟见陆锦年在我身边站着,顿时俊美容颜黑了一大半。
占有欲极强地走过来,故意站到我和陆锦年中间,用自己隔开了那个碍眼的情敌。
宠溺的捏了捏我脸颊,厚着脸皮问:“娘娘想本王了么?”
我拍开他的手,脸红:“边去!”
薛景听不懂的回头用眼神询问我们,陆锦年没好气地瞪了龙玦一眼,帮忙解释:“就是,已经把他就地正法了的意思。”
话音落,薛景顿时脸煞白,惊愕地看着土伯,泪水憋满眼眶,激动揪住土伯袖子:“你把他杀了?你把他杀了?!你怎么能杀了他呢!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你还我的无涯,还我的无涯!”
土伯冷漠的挥袖甩开她:“放肆!他在阳界行凶,本官杀他是替天行道!”
薛景悲痛欲绝地同他争辩:“可他没有杀人!”
土伯倒也不惯着她,“他自己都承认了,轮得着你来说?他没杀人,那人又是谁杀的?”
薛景疾声:“是我、是我杀的!”
“那是你父亲,你为什么要杀他?”土伯不依不饶。
薛景僵住,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焉巴了下来。
土伯继续用激将法:“你没有杀人的动机,他都死了,你没必要替他做无谓的狡辩。”
一句话再度激怒薛景,薛景突然崩溃地昂头大笑,满脸泪光,痛苦捂住脑袋,哑着嗓子疯喊出真相:“因为,那个畜生玷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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