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光此人,官位太低,朕没印象。昨儿朕让高让去查了查,才发现他贪财好色,这样的人,死就死了,不过,朕听说他常去青楼,这次死,也是从青楼回府的夜里,落了水。”
“所以?”
“陈国律法,官员不得眠花宿柳特别是不能在青楼留宿,这田光是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啊,也不知有多少官员把朕的话当耳旁风。朕听说,陈国京城里的青楼多达三十几家,你说这青楼到底哪里好,怎么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喜欢去?”
这问题,杜仅言答不上来。
毕竟她也没去过青楼,只是在电视里见过,青楼女子多细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那些花魁娘子,随便一个眼神,都能勾得人魂飞魄散。多少男人流连青楼,大把的银子流水般送了进去。
皇上也来兴致了?
皇上你还年幼啊。
皇上你可学点好吧。
“朕真想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销金窟,让这些官员前赴后继,比来宫里上朝都积极。到时候,朕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抓他们个现形。”
杜仅言忙道:“皇上不可啊。”
“为何?”
“万一被官员看到皇上进青楼,皇上不是百口莫辩?他们还以为皇上去逛窑子呢,传出去可不好听。是吧,皇上您这么英明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倒是这么个理。
杜仅言也不是随便杜撰的。
宋朝时,宋徽宗喜欢上青楼名妓李师师,还挖了条地洞幽会。
有一天宋徽宗半夜去了李师师那里,正巧李师师正跟她的好友周邦彦在作诗,吓的周邦彦只好躲到床底当吃瓜群众。
谁想到他还是个大嘴巴,把宋徽宗跟李师师在房间里发生的事写成了一首诗,第二天传的满京城都知道了,全京城的人都津津有味地吃瓜:“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皇上果然不敢再有去青楼微服私访的念头:“快过年了,还要祭天呢,朕要折腾出什么有辱祖先的事,祖宗估计会气得坐起来。”
“皇上所言甚是。”杜仅言赶紧拍马屁,一年马上到头,雪一下,就到了年底,陈国这么大个国家,就像个大公司一样,年终还要开年会的。万一这时候总裁皇上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还怎么上台?陈国先祖的棺材板还能盖住吗?
高让在外头守着,听到杜仅言这样说,脸上露出姨母笑。
杜常在果然有两把刷子,随便跟皇上扯几句,就把皇上拉到正道上来了。
好的妃嫔,合该如此。
怪不得杜常在在秀女里这般受宠呢,不像那些妖妃,皇上说想吃人,她们能立马抓个太监放在笼屉上。
黑暗里有东西在闪闪发光,那种淡蓝色的光扑朔迷离,星星点点,蓝色光斑里,又夹杂了一点儿红光,十分好看。
杜仅言以为是系统小电换皮肤了。
叫了两声小电,那个蓝色的东西没有回应,才知道不是小电。
可那个东西明明真实存在的,不是杜仅言眼花。
这么魔幻的东西,像是荧光,就是不像人间的东西。
皇上点着黄烛,那个蓝色的东西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弓。
“这弓箭是陈国开国皇帝的心爱之物,名叫御如弓,据钦天监的人讲,这弓箭可射日月,开天辟地只此一件,可庇佑陈国祥瑞,逢年过节都是要摆在祖宗牌位前供奉的。”皇帝爱不释手:“以前都是摆在太庙里,前些天先帝的忌辰,想到先帝在朕小时候拿着御如弓教朕骑马射箭,朕就把这张弓拿到太和宫供奉几天。”
杜仅言静静观察着这张弓。
弓身长而细,呈弧形。周身是比暗夜还要纯粹的黑色,这种暗黑,亮得神圣而耀目,弓弦同样是用柔韧的黑色丝线制成,弓身雕刻飞龙,飞龙口衔黑宝石,“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也不过如此气势。
太和宫的暗夜里,这张御如弓竟散发出熠熠神彩。
这弓大概率不便宜。
“这御如弓历代以来皆为皇帝所用,征边塞,平叛乱,为陈国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基本可以媲美尚方宝剑。”皇上抚摸着弓箭,又想起小时候骑在马背上,就靠在先帝的怀中,先帝教他骑马射箭,那些幸福的时光好似就在眼前,童年的幸福感包裹着皇上,他忍不住拉开弓箭对准黄烛。
就听到“呯”的一声。
因为没有装箭矢,御如弓发出了闷闷的声响,黄烛灭了。
杜仅言捂着胸口,啊了一声伏在床头。
“你怎么了?”皇上忙问。
“被御如弓射中了。”
“你敢讹诈朕。”
“皇上这么有钱,难道还怕讹?”
“朕有钱,这倒是实话。”皇上笑起来,要手把手教杜仅言射箭。
杜仅言本不想学的,这拉弓射箭的活,她一个女子,干不来。
华丽的御如弓,她摸一下还可以。
皇上却坚持要教她。
只能由着他。
“向左,向右,对,举高点。”
“皇上,胳膊疼。”
“你要是嫌累,那不练了,你歇一歇。”
“谢皇上。”
“你坐着歇,顺便把果盘里的苹果放一个在头顶。”
“为何?”
“让你见识一下,朕高超的箭法,只需一箭,便能射穿你头顶的苹果。”
皇上我真是谢谢你咧。
你要是一箭射不穿苹果,那就可能一箭给我的头射穿了。
杜仅言当然不相信小皇帝的箭法,毕竟她只有一颗脑袋,不能被小皇帝给开瓢了。
皇上又想了新点子:“要不,把苹果放朕头上,你来射箭,朕看你能不能射穿苹果。”
杜仅言怎么敢。
万一没射中苹果倒把皇上开瓢了,那她不是要死吗?
还是接着练箭法吧,哪怕有点枯燥呢。
“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突然又感兴趣了。”
“你这个善变的女人。”
太和宫内,传出阵阵笑声。
太和宫外,高让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
<div class="contentadv"> 他自小跟着皇上,哪见过皇上如此有耐心,半夜三更不睡觉,教一个小女子拉弓射箭,喜欢人家就直说,还要把人家培养成天下第一武师不成,呵,男人。
教引嬷嬷笑:“皇上真是文武双全哪,跟先帝一样一样的。怪道打小先帝就喜欢他。”
敬事房太监只觉得这晚的记档分外好发挥,随随便便记一记,就记了两大张:“皇上跟杜常在讨论青楼的利弊,皇上跟杜常在夜里睡不着起来弯弓射箭……”
长乐宫。
长案上摆放着冻好的酥梨。
小厨房里做了热气腾腾的锅子端上来,孟玉珠跟田令月一左一右用饭。
雪天吃锅子最好了,至少吃到最后,饭菜都不会凉。
田令月胃口不错,对着锅子吃了半个时辰,最后还用了一碗燕窝粥,然后吃了一个酥梨。
孟玉珠拿玉轮滚着脸,脚踩着雕花的铜暖炉道:“你爹的事,我已经办妥了。你可满意?”
“娘娘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我当然满意。”
“倒也不是我的人办得好,是你爹太没个成算,还没把他推湖里呢,他自己一脚给滑进去了。对了,你爹死了以后,我已经让人去了田府帮着你娘支撑门户,那几个成日间勾搭你爹的小妾,一个不留全部发卖披甲人为奴,你那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如今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即便你娘不出声,他们也不敢造次了。以后这田家,还是归你跟你娘。”
“谢娘娘。”
“本宫在后宫行走多年,一向不喜欢听谢谢。”孟玉珠放下玉轮,眯眼闻了闻铜炉里的暖香:“本宫只相信,礼尚往来四个字,互相亏欠,方得长久。”
“娘娘有何吩咐,我自当尽力。”
恰好腰果端着马蹄糕进来,放下马蹄糕欲言又止。
“说吧,这里没外人。”
腰果伏身道:“奴婢听说,昨晚上又是永福殿的杜常在侍寝。”
杜仅言侍寝,没什么奇怪的。
最近皇上总叫她侍寝。
孟玉珠握着一个马蹄糕问:“还有什么?”
“奴婢听说,昨晚上皇上跟杜常在说什么青楼的事。”
青楼的事。
孟玉珠脑子飞速转动,难道是杜仅言那个小蹄子,学了什么青楼的手段用来勾引皇上?现在宫中内卷至此了?怪道皇上最近不看她跳舞。
这可不是把皇上教坏了吗?
“杜常在不识体统,皇上可有罚她?”
“听说皇上拿出了御如弓。”
“御如弓是陈国开国才有的神器,平时供奉在太庙轻易不拿出来的,怎么,皇上要射死杜常在吗?皇上如此英明?”孟玉珠眼神放光。
“并不是要射死杜常在,而是皇上拿着御如弓教杜常在射箭,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敬事房的太监都有记档的。”
长乐宫一片死寂。
御如弓那神器,也就每年祭祀的时候,后宫的人才可能见一眼,还得站前排,后排连看一眼也不能,皇上竟教杜仅言射箭?杜家祖坟上冒的什么颜色的烟,让杜仅言如此受宠?
孟玉珠的冰嬉鞋湿了,宫女还在偏殿烘烤,只因想趁着结冰,多练几次,如今冰嬉没练成,又被杜仅言给插了一刀子,她都跟皇上弯弓射箭了?
孟玉珠脸色难看,食不下咽。
新制的马蹄糕也没了胃口。
腰果看出气氛不对,扶着孟玉珠坐到暖榻上:“娘娘放心,如今娘娘有了田答应帮衬,田答应聪慧,定能帮娘娘想到压制杜常在的法子。”
田令月只得跪着道:“娘娘,此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你有何主意能压制杜仅言?”
“她行事小心,又无错处,倒没有什么把柄。”
“你是说拿她没办法了?”
“倒也不是。我在永福殿住了几个月,深知杜仅言跟帝师的女儿史景关系要好,我虽无杜仅言的把柄,却有史景的把柄,到时使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什么一箭双雕的法子?”
田令月左右看看,孟玉珠会意,屏退了伺候的人。
田令月附耳跟她说了几句话,孟玉珠听了,嘴角浮现出笑意。
永福殿外的甬道。
史景的御用跑腿小哥二条已经等在那儿了。
这是他跟史景的约定,若是史景有什么信件想跟家里传递的,或者帮着买些脂粉,他手脚快,人也踏实,还能准时完成任务。
这天史景又塞了封信给他,让史家人以后不要再往田家送东西了。以前看田令月可怜,想着送些金银药材给张氏,还能帮衬一二,现在想起来都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二条不但快递送得好,而且不多嘴,什么都不问就去办事了。
走到角门时,二条被一个人叫住,递给他一个包袱,里头是一件百子百孙彩花荷包跟一个赤金雕刻莲花镯子。
“二条,这是杜常在的东西,史小主说,让你帮着去当铺兑换成银子,如今杜常在升了位分,需要打点的地方多,手上缺银子可不成。”
来人穿着粉色宫装,梳着双髻,双髻插着深红色绒花,这是普通宫女的打扮。
雪天黑得快,角门处又僻静,宫门口连绵不绝的宫灯更衬得这里昏暗,朦朦胧胧的,只看到粉色宫装下那人戴着面纱,看不清长相。
“姐姐是?”二条有点警惕,但是不多。
“我是伺候杜常在的木瓜,怎么你也不认得了?”
二条只跟木瓜打过一次照面,不过说过一两句话而已,是没什么印象了。
“姐姐为何以纱覆面?”
“我感染了风寒,怕过病气给主子,最近都以纱覆面。”
二条看看怀里的东西,有些为难。
百子百孙彩花荷包跟一个赤金雕刻莲花镯子,看款式就知道是宫中的东西。
这种宫制的东西,几乎每个宫都有几件。不好区分是谁的。
宫女似乎看穿了二条的心思,从袖里拿出一支宝石簪子塞入二条手里:“原来你这么谨慎,这支簪子你总认得吧?这回还不相信?”
借着灯笼的光,二条认出那支宝石簪子是史景的。
好几次跟史景接头,都见她戴着,特别是下雪以后,这支簪子上的宝石红得耀眼,错不了,看来真是史景吩咐他去干的。
虽然私自运送宫中物件去变卖是违规的事,但想到史景一向好心对他,二条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在这些东西小,塞入怀中,倒也容易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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