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常在这样的人,姐姐觉得怎么样?”卫嫔问。
“杜常在她挺好的,对本宫也尊敬。”皇后对杜仅言,一向都是五星好评。
“可是她趁着姐姐有身孕,蛊惑皇上,姐姐难道就坐视不理吗?”
皇后伸手摸摸卫嫔的额头。
总觉得的近来自己这个妹妹跟以前不一样了。
也不发烧啊。
怎么像得了孟玉珠的真传?处处要跟杜仅言过不去?
卫嫔躲过皇后的手:“我好的很,姐姐不必这样。姐姐这样放纵杜常在,若有朝一日她怀了孩子飞上枝头,还有姐姐你什么事?”
“杜常在又不是鸟,她怎么会飞上枝头?”皇后不爱听这样的话,还是吃个果仁吧。
皇后的果仁刚送进嘴里,卫嫔便把盘子扫落在地:“姐姐,未进宫时,你还算天真,可你难道打算天真一辈子吗?天天就知道吃,皇上在太和宫美人在怀……”
“哎呦……”皇后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卫嫔把瓷盘扫落到地上碎成好几块,动静太大皇后受了惊,肚子就抽筋似的疼。
桂圆吓坏了,皇后的肚子可关系到社稷,一点儿也不能有损。皇后肚子疼,那可不得了了。于是小跑着去太和宫里想要告诉皇上。
高高的台阶之上,高让正抱着拂尘来回踱步,见桂圆慌慌张张跑来,料到景仁宫里可能有事,可还是伸出拂尘来拦住了桂圆的路,不管桂圆说什么,哪怕是说到皇后娘娘肚子疼怕龙胎有事,高让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把桂圆打发了回去:“皇上正在休养,闲人不要打扰。”
果然太和宫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气氛跟过年一样热闹。看来不但有才艺组,还有气氛组,怪不得宫里都说,这几日太和宫皇上又摆起昏君架势了。
桂圆委屈地望了望合得紧紧的两扇门,又小跑着去慈宁宫里禀报。
太后青着脸又拿出了她的拐杖,站起来就要到太和宫给皇上一顿教训,后来想想那些白花花的南府小太监,再看看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色,当初文武百官可都在呢,皇上都想把她架进去消遣看男模,这月黑风高的,万一皇上再把她架进去,不但解决不了景仁宫皇后的困顿,自己这个老太婆还要清白不保惹人非议。
太后定了定神,让桂圆去请了张太医到景仁宫去给皇后看诊。
好在张太医看了之后,说皇后只是受了惊吓,肚子无碍,太后才稳住了心神,心中却把皇上骂了一百遍:“闵简这孩子,从小就与众不同,哀家虽不是她的亲娘,可也羡慕他娘,那个小小的贵人姜如,生养了这么好一个儿子,就连先帝跟太傅们,也对他有极高的评价。”
那时候的闵简,可不像现在这么能整活。
这吃喝玩乐的本事,就是这几年才渐长的,渐渐的还刹不住了。
算一算日子,这几年,有一批新的秀女进宫,其中的皎皎者,便是杜仅言。
如今皇上跟杜仅言厮混,不但不见外臣,连她这个太后,连景仁宫皇后的胎相,他都不管不顾了。
岂有此理。
太后握着皇后的胳膊暗暗道:“皇上总有休养好的一天,到时候那个杜常在,怕是得好好惩治了。”
皇后一听,肚子更疼了:“太后,我肚子疼不干杜常在的事,请太后不要怪罪她。”
“皇后,你到底太年轻,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太后叹了口气:“你不喜读书,识不得几个字,历史故事你也不大通的。但妲己迷惑纣王,害得殷商灭了国的道理你总归是懂的吧?如果不惩治杜常在,那下一个灭的,或许就是陈国了。杜常在,便是皇上身边的妲己,是那个狐狸变的。”
“不可能,太后,杜常在不可能是狐狸。”
“你凭什么这么说?”
“杜常在的爹杜仲是五品官,都是有家谱可查的,人怎么能生出狐狸?我从未听说这样离奇的事。”皇后扶着肚子。
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在一个频道上。
唉。
“皇后你赶紧睡吧。”太后拂了拂衣袖走了。
高高的宫殿,十几级台阶之上起了夜风。
苍穹变幻,天际有黑云。
大片黑云在天边翻滚涌动,像是黑色的笊篱,把天都给罩住了,不透气,透着压抑。
又热又闷。
偶尔有一两道闪电划过夜空,闪电像是利剑,从南到北劈下来,劈开黑云,劈开一层层热气,凛凛的闪电白光犹如剑气,给天空划破了一道口子又一道口子,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像是在耳朵边炸开,击的人脑子都开始轰鸣。
突然一道更亮更白的闪电从天空直直而下,打在远处高耸的摘星楼上,暗夜中的摘星楼突然被照亮了,黄色的琉璃瓦红色的宫墙清晰可辨。
半个皇宫都是亮的。
风更大了,卷积着黑云跟风沙。
这夜的风沙很大,粗粝的沙打在人脸上,像是鞭子。
风扑在太和宫的门上,发出呜呜的鸣响,像是鬼魅夜哭,声音一抽一抽,一阵一阵,又细又尖。
高让缩着手立于高高的台阶之上,放眼望去,多数的宫殿都黑漆漆的。
那片光亮处,应该是景仁宫。
太和宫内的歌舞声渐渐小了,听听金钟的响声,十一下,已是夜深了。
高让拍了拍太和宫的门,拍三下,内里的动静便停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歌姬从里头走了出来。
“天色不早了,皇上也困了,你们回吧,明日中午再来。”
待歌姬走后,高让召集太和宫伺候的宫女太监:“歌舞已完,该伺候皇上跟杜常在歇息了。你们两个,端茶铺床,你们四个,清理那些酒菜,那两个,把鳄梨香再给皇上补些,都轻着点儿,皇上困了。”
太和宫的门开了又关上。
太和宫上上下下十几个太监宫女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突然一声惊雷,窗外顿时亮如白昼。
呜咽的风不知吹向了哪里,了无踪迹,只有闪电在空中盘亘不去,两三声雷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儿从半空落下来,冰凉的雨冲刷着太和宫的殿顶,殿顶琉璃瓦上的小兽,一个个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div class="contentadv"> 夜雨太大,冲击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
雨水落在地上,竟升起一层水雾,到人脚踝的水雾朦胧得像秋后的霜,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高让向外望了一眼,八角宫灯在夜雨里显得格个孤独。
京城大雨。
这年陈国的雨似乎比往年多了。
千里之外的庸星城,已是半夜时分了,也是大雨不停。
京城里四通八达,街道通畅,即使下了暴雨也不要紧。
庸星城不一样,庸星城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所谓山高皇帝远,这里地理位置偏僻,甚少得京城的关注,城中建设陈旧,一到大雨的时候,城中便要积水,若是遇到暴雨,积水能到人腰那么深。
旧年的雨水已经让庸星城的粮食绝收,老百姓吃了不少苦头。
今年的雨水不少反多,庸星城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城中积水,大不了闭门在家,或者撑上一艘小船,也不是不能出来活动,但因为年景不好,旧年的粮食未收,今年就不好过,今年又一年绝收,庸星城的粮价便扶摇直上,百姓吃不饱肚子,城中甚至出现了为二斤米而发生斗殴抢劫的。
入夜的庸星城十分安静,除了雨声,还是雨声,因为雨大,城中积了水,这个时辰了,已无人走动,显得空荡荡的。
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家悦来客栈,这是庸星城最大的客栈了,有上下三层,平素生意倒还可以,只是近两年庸星城不太平,如今又下着暴雨,想来没什么生意,客栈便早早下了钥,门口两个灯笼高高挂在杆子上,杆子上的布招牌也被雨水打个湿透。
客栈对面是一家赵记米店,比起客栈,米店倒是灯火通明的。两个伙计在店里支起一张桌子,喝着酒吃着牛肉,时不时的还说笑几声。
一辆油布马车从城外驶来,豆大的雨滴落在油布上,溅起一阵阵水花,水花落入车辙里,地上的水花更大,湿了人的袍角。
马车在庸星城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悦来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马夫跳了下来,拍了拍悦来客栈的门。
雨水冲刷着大门,门上湿得厉害。
灯笼在风里摇曳,悦来客栈里头黑漆漆的。
马夫又重重拍了拍门,客栈里还是没人出声。
马夫抽出腰间鞭子,就听见啪的一声,鞭子软得像条蛇一样,不知怎的,就抽开了客栈的门。
对面赵记米店里的伙计嘴含着牛肉看热闹,当看到鞭子抽开了门时,二人都惊呆了。
“现在的马夫还带着绝活?那鞭子耍的快如闪电。”
“看来还是饿得轻,再饿上几日,肚中无米,咕噜咕噜地叫唤,便没功夫再耍鞭子耍棍了,怪不得咱们老爷说,咱们赵记米店的米啊,价格还能再往上翻翻。”
马夫抽开了悦来客栈的门,就有一阵风从外灌了进去。
雨水倾泻着泼洒进悦来客栈,门口的桌椅马上就湿了。
小二端着烛台上前来:“嘿,哪来的不懂规矩的人,大半夜的抽坏了我们悦来客栈的门。知不知道,这是庸星城最好的客栈了,抽坏的门你这小小的马夫可赔得起么?”
马夫一甩鞭子,小二端的烛台晃也没晃,但烛台上的蜡烛却灭了。
“这蜡烛不亮,换一根亮的来。”
庸星城这地方,甚少见到外人。
借着暴雨闪电偶尔发出的亮光,小二看到这马夫戴着草毡子,看不清长相,可说话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再看看手中的蜡烛,就马夫那一鞭子,抽灭了火光,蜡烛却纹丝未动,这人不但是马夫,估计还是个保镖啊。能请到这等功夫的保镖,估计是有钱的主。
小二赶紧去换了根粗些的蜡烛,又给悦来客栈一楼多掌了两盏灯。
客栈里顿时亮起来。
蜡烛亮了,小二才看明白,原来刚才马夫那一鞭子抽在门上,开始看时,门好好的,说话的功夫,门上竟出现一条裂缝,裂缝有鞭子粗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闪电给击的。
这马夫身手了得,小二也没惯着:“住店的弄坏了我们的门,按理该赔的,我们悦来客栈怎么着也是庸星城最豪华的客栈了,住一晚上就得半两银子。我们这里的摆设,自然也不便宜,平时来我们这投宿的人,都是小心谨慎生怕弄坏了赔不起,这位马夫,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弄坏了我们的门,你得赔。”
小二说着欲去拿算盘,看看赔多少合适。
“赔他十两银。”马车里有个男声。
车夫听了,果断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拍在案上。
白花花的十两银子。
这也太豪了。
庸星城有几人能有这气派。
要多少给多少,都不带讲价的。
小二把银子放在嘴里咬咬,恩,是真的。
“原来是财主到了,快请进来吧。”小二笑嘻嘻。
“是哪里的客人,这么晚了投宿。”常掌柜从二楼下来,让小二赶紧去烧热水,这个时辰来的客人,又遇这暴雨的天气,恐怕是湿透了,好歹得烧些热水洗一洗,不然可怎么歇息呢。
“不过是区区一扇门,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怎么能收您十两银子呢,一两银子足够了,其它的,还请客人收回去。”常掌柜只留一两银子,剩下的九两,要塞回给马夫。
马车里的人又说话了。
“给你们十两就十两,你们收下便是,有什么好推脱的。”
“客人,我们悦来客栈做的是正经买卖,是多少便是多少,没有多收客人钱财的道理,这九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还请客人收回去。”
“于你不是小数目,于我而言不值一提。”马车里的人笑了笑,声音在雨夜里透着洒脱与傲娇:“我家世代做生意,家财万贯银子多的使不完,区区十两银子,我根本不看在眼里。”
常掌柜一愣。
遇见豪客了?硬往店里砸银子?财神爷驾到了拦都拦不住?
小二后面烧着热水,不忘跑过来奉承似的对马夫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小的也看出来了,您老人家有真功夫,您老人家再看看,这店里头还有什么看不顺眼的,让您不喜欢的,您再抽两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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