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医院。
单生尘接到消息,连忙转身朝急诊科赶去。
一开始他以为又是危丽受伤,走到急诊科门口,才发现是赵离浓。
“血已经止住,还没包扎,伤口需要做检查。”严静水让开位置,对进来的单医生道。
“我看看。”单生尘拉开覆在赵离浓手上的纱布,掌心靠下的位置有个贯穿性伤口,“这是什么植物伤的?”
“异变水葫芦。”赵离浓脸色还苍白着,但人已经缓了过来,“它的根系会分化出细须,我需要检查伤口内有没有根系残留。”
单生尘托着赵离浓的手放在医用放大镜下,低头仔细检查半晌,按了按她手指,观察反应后,起身:“根系没有残留,但你现在需要立刻手术。”
“手术?不是已经止好了血?”站在旁边的危丽以为过来检查包扎就行了。
“她正中神经出了问题,造成中指、无名指几个手指麻木。”单生尘让他们走开,“得马上手术修复。”
赵离浓愣了愣,垂眼去看右手,她以为是疼痛带来的麻木。
很快单生尘将赵离浓带去了手术室,只留下危丽一行人。
手术室外。
“神经受损会不会影响她右手活动?”何月生沉默许久,突然问道。
严静水朝手术室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看受损情况,后期复健恢复的好,或许不会影响。”
无论什么伤,影响到了神经,都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
“手术做好了。”单生尘看向赵离浓,因为打了麻药,此时的痛感几乎为零,但失血造成她脸色依旧苍白,他顿了顿,还是道,“虽然外膜缝合手术成功,但伤了正中神经比较麻烦,后期需要积极复健,恢复的好,右手不会有什么特别不适。”
如果恢复不好,右手恐怕一辈子受影响。
“……我知道了。”赵离浓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她记忆力太好,轻而易举能立刻记起当初复健的一切痛苦。
“也不用太担心。”单生尘道,“我技术非常不错,你只要好好复健,恢复正常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用的药也是最好的,甚至不一定会留疤。”
“谢谢。”赵离浓想起自己以前的事,情绪不太高。
单生尘也能理解,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骂这操蛋的世界,除了守卫军,他每月都要抢救一些被异变植物重伤的学生,实际上能进医院都是幸运,大部分学生碰上异变植物,基本尸骨无存。
赵离浓右手被打了石膏固定,慢慢从手术室内走出来。
一出来,靠墙等着的几人便围了过来。
危丽看着后面的单生尘:“舅舅,学妹的手神经怎么样了?”
“接好了。”单生尘道,“只要好好养着,复健。”
佟同皱眉靠近问:“离浓,你难不难受?”
赵离浓见到围上来的几人,忽然想起当初也是这样,导师和师兄师姐们焦急站在外面,见她出来便一窝蜂围过来。
她唇角扬起了一点微弱的弧度,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之前的怅惘骤然褪去:“麻药还没失效,不疼。”
“学妹,你手受伤不方便。”危丽认真道,“我搬去和你住。”
“不行!”
“我不同意。”
“不太好吧。”
单生尘、严静水和佟同不约而同喊道。
一心想照顾学妹的危丽:“?”
“算了吧。”单生尘作为舅舅,毫不留情,“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我搬过去。”
“我可以搬过去。”
旁边严静水和佟同再次同时开口。
“不用。”赵离浓拒绝了,“我自己可以正常生活。”
“但是……”严静水目光落在她打了石膏的右手上,“你不方便。”
一直站在最外围没有出声的何月生也开口:“你手受伤,暂时需要照顾。”
“没关系。”赵离浓抬起左手,撒了个谎,“我不是右利手,这只也一样能用。”
她的话向来可信,几人竟真的没有怀疑,反而松了一口气。
出院前,周千里院长也赶了过来,看着赵离浓受伤的右手半天,最后要求她去第九农学基地田区必须带上守卫军。
……
回到住处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赵离浓垂头坐在椅子上,麻药逐渐失效,熟悉的疼痛开始席卷而来,很快她额头便布满冷汗,搭在桌面上的左手紧紧握着,等缓过劲,她才翻开药袋,从里面找到止痛药,抠了一粒直接咽下。
十来分钟后,止痛药才开始起效。
赵离浓衣服背后早被冷汗打湿,她确认自己好了些,这才有空去回想下午发生的一切。
那株异变水葫芦……被守卫军打死,足可以证明不是a级一边植物,但她手中的三棱/军刀也伤了异变水葫芦。
若三棱/军刀上涂的药液和子弹里的一样,那株异变水葫芦或许有类a级异变植物的水平,但又不能完全等同,所以最终还是死了。
只是她不能完全确认这把三棱/军刀上涂的药液是否和子弹一样,或者说药液暴露空气中和被子弹包裹相比,产生的效果是否会降低。
赵离浓记起自己有叶长明的通讯号码,她便从口袋摸出取下来的光脑,发了一条消息问他:【叶队长,请问这把三棱军刀上涂抹的药液和子弹内的药液一样吗?药液长期暴露在空气中,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条消息之后,还跟着一张三棱/军刀的照片。
原本掉在了地上,被何月生捡起来,出医院时还给她了。
赵离浓发完照片后,靠在椅背上,放下左手,紧握成拳。
止痛药不能止幻痛,赵离浓掌心始终还停留着,那股被异变水葫芦根系洞穿的尖锐疼痛,甚至逐渐开始和她在旧世界受伤的画面重合。
赵离浓闭上眼睛,即便这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也只是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极轻、极缓。
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忘记右手的伤。
桌面上的银色手环突然震动起来,一个小光屏跳了出来。
赵离浓用力睁开眼睛,见到光屏上显示叶长明的通讯来电,不由一怔。
……
叶长明收到消息时,刚完成一项任务,回到中央基地。
他见到发信人,眉尾一挑,想起赵离浓的行事风格,便知道她多半碰上了什么事,所以才会给自己发消息,询问三棱军刀上的药液。
否则平时,对方至少会礼貌看一看现在的时间。
叶长明从越野车上下来,没急着去休息,站在车旁直接拨通赵离浓的视频通讯,他懒得打字。
通讯响了很久,就在叶长明以为对面无人接通时,通讯视频忽然亮了起来。
“你手怎么了?”叶长明第一眼便见到赵离浓脖子挂的纱布。
赵离浓听见熟悉的年轻男声,不由愣住,抬头看去,便对上了叶长明的目光。
刚才她右手幻痛又起,便想关了通讯,大概是疼抽了,左手没按准挂断键。
“在中央基地也能受伤。”叶长明皱眉,视线落在她脸上,额头布满冷汗,唇色苍白。
他面目冷淡:“研究院的守卫军全死了?”
她在丘城三个多月也未受过伤。
赵离浓喉咙动了动,确保自己不会发出痛呼声,才慢慢开口:“我在第九农学基地,碰见一株高级异变植物,想问你三棱……”
其实她已经疼得耳朵听不太清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语调有多不稳,只是撑着精神,想知道答案。
叶长明干脆打断她后面的话:“三棱军刀上涂抹的药液和子弹里的一样,暴露在空气中也不会减弱效果。”
他望着对面的人,明显没听清。
叶长明又重复了一遍。
赵离浓左手紧紧握着,她从不留指甲,但现在指尖已经快掐进了掌心肉中,只有这样才能从疼痛中勉强保持清醒。
这一遍她听见了。
“……这样。”赵离浓缓了缓才道,“谢谢,我先挂了。”
随后她松开左手,按掉光屏上的通讯。
光屏上的青年一消失,赵离浓便再也忍不住抽气声,她垂眼去看自己右手,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一半手掌并没有被机器切断。
……
“队长,你不走吗?”左桦回头看见还站在车门旁的叶长明,扬声问道。
叶长明回神,看向队员:“你们先回去。”
左桦几人也没有在意,转身便去休息。
叶长明站在原地许久,最终点开了危丽的通讯,问她第九农学基地出现了什么高级异变植物。
危丽天生话多,今天又碰上赵离浓出事,知道她手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一颗心正揪着,没处发泄,顿时噼里啪啦向对面的表哥全倒了出来。
“今天我去向同学要鹅,学妹他们陪我过去,没想到碰上了异变水葫芦。一开始没事,学妹还用那把三棱/军刀割伤了异变水葫芦,眼看它开始枯萎,但没想到它一条根系从地下钻了出来。”危丽唉声叹气,“早该想到的,那里周围都是池塘,异变水葫芦的根肯定遍布地下。”
“所以赵离浓受伤了?”叶长明问。
“对,直接刺穿了她手掌,虽然学妹一直也没喊疼,感觉只是一道普通外伤,但舅舅说伤了什么神经,有两成可能留下后遗症。”危丽反复念叨,“我不该让他们跟我一起去的,枪也没好好贴身放着,掉在车上,要是有枪就不会出事了。”
叶长明打断她的话:“教训自己放在心里牢记。”
他直接挂了。
危丽严重怀疑表哥只想听异变植物,烦她讲东讲西。
“不过……”危丽挠头,“表哥怎么知道学妹受伤了?”
另一边,叶长明挂断通讯,垂下眼睫掩去深思:不疼?她的样子反倒像疼狠了,连话都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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