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在茶室等了阵子,是白邱来见。
“殿下呢?”何安皱眉问道。
“五殿下今日不得闲。”白邱说,“督公有什么事,跟在下说,在下帮您转告殿下。”
“我有急事要面见殿下。”何安道。
“督公请回。”白邱说,“五殿下今日实在是有事,走之前再三叮嘱我让我给您道个歉,他下次定上门拜访。”
何安知道这意思是没有回旋余地,面上看不出,说了句叨扰了,便带了喜乐出来。等坐上轿子,半天也不见他再发话。
“督公,接着咱们去哪里?”喜乐催了一声。
“回去吧。”轿子里何安的声音轻飘飘的,倒没显露出几分不对劲,只是刚走到半途,就有潘子来了,跟喜乐说了两句话。
“师父。”喜乐凑到轿子旁边,“五殿下今儿确实出门了……”
“哦?那个白邱没骗我了?”
“是。五殿下今儿是去了……去看戏,城东头瞻花苑,今天是青城班华老板登台。”喜乐胆颤心惊的会所完这句话,轿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停轿!”何安声音可算得上有点咬牙切齿了,“又是华雨泽,这阴魂不散的家伙!他不就长了张狐狸一样的脸吗?到底哪里好,迷得殿下隔三差五就去看他。”
“督公……要不咱们回去吧。”
“回去什么,不是在瞻花苑吗?我也去!我现在就去。”何安胸口都快气闷了,“都给我愣着干什么?!耳朵聋了吗?去瞻花苑!”
祖宗一生气,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喜乐连忙让轿夫们转道去往瞻花苑。
到了瞻花苑,戏唱到一半。
早没位置了,这华老板的戏异常火爆。
喜乐找了苑主,又使了银子,硬是叫二楼雅间给空了一间出来,何安往进一座,抬眼一看,巧了,对面就是赵驰。
华老板估计是拿了赏银,正从台子上冲赵驰盈盈一拜,接着两人隔空对视,叫何安看着,那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华老板那丹凤眼灵动有神,只看得何安拈酸吃醋,妒海生波。
他手里攒着块儿帕子,气的发抖,声音又尖又急:“回头让喜平挖了他这对招子,看他勾引谁去!”
“师父,别的不说,华老板这会儿正得了五殿下的心意。您要是挖了他眼,那就是太岁头上动土,五殿下到时候心生厌恶就得不偿失了。”喜乐都有些不忍直视了,哄劝道,“再说了,五殿**边人多,您也收拾不过来啊……”
他话没说完,何安整个人都消沉了。
喜乐话没错。
漫说如今但凡是个有点身份地位的,谁不是三妻四妾?五殿**边从来不缺人,不在京城的时候是这样,回了京城更是要闹腾一阵子了……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起主子身边是谁了?
从太祖到现在,掰着指头数数。
后宫之事,敢干涉的太监还真从未有过。
贸然冲动惹殿下不喜,怕是要遭厌弃了。
何安心烦意乱,勉强把泛起来的醋意压了下去:“那你说怎么办?”
“师父,您平时挺精明一个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浑呢?”喜乐无奈了,“咱们别的不会,宫里的公公们怎么伺候主子的还不能学吗?”
“学什么?”
“殿下好美人。”喜乐道,“咱们送点美人给殿下呗。等殿下有了新欢,华老板自然受冷落,到时候您想怎么处置他,还不是您的事儿了。殿下也不会上心的。”
何安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喜乐提议自己往殿**边塞人这事儿简直让人搓火。
气正愁没地方撒,这会儿全撒喜乐身上了,他狠狠拧喜乐的耳朵:“说什么不着四六的屁话。回去自己掌嘴二十下!”
“哎哟喂,我说师父,师父!”喜乐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师父,五殿下在对面招呼您呐!”
何安手一顿,回头去看,对面雅座赵驰正冲他打招呼。
他手里还捏着喜乐的耳朵,跟受惊一样,连忙松开了。
“完了完了,你怎么不早说!”何安气的偷偷踹了喜乐一脚,“叫五殿下看见我这么不稳重的模样!”
“……我还怎么早说?”喜乐无奈的揉自己耳朵,“您还不快过去。”
“什么?”
“五殿下这不是招呼您过去的意思吗?”
“是吗……”他怎么感觉殿下就是客气的抱拳而已?
“是啊,是啊!”喜乐为了自己图个清静,良心也不要了,张口就胡诌。
何安这才罢了手,有些不安的整了整衣襟,走到门口还不忘对喜乐威胁道:“等我见过了殿下回来再收拾你。”
*
杂役领了何安绕行一圈,在赵驰所在雅间外站立。
等杂役走了,何安这才有些紧张,抬手敲了敲房门。
“请进。”
何安轻轻推门而入,余光瞥到坐在栅栏处的身影,连忙低下头,手在身后一动,便把门栓从里面锁了。
“殿下,您叫奴婢过来?”
赵驰一愣。
抬眼看见何安坐在对面听戏,他不过是礼貌性打个招呼,怎么就让这位何督公误会了?
“倒没什么事,我在京城熟人不多,见到督公心里高兴。”赵驰给何安倒了碗茶,也不说破,“督公来做,一起听戏。华老板的嗓子啊,响遏行云,值得细细琢磨。”
他倒完了茶,手里的茶壶刚要放下,何安就已经小步到了他身边,接过了茶壶,本来垂首的何督公如今抬眼,看了赵驰一眼。
殿下说见着自己高兴。
台上戏子正唱着些莺莺燕燕思念百转断愁肠的曲目……
倒让何安这份谨小慎微的小雀跃有了些子自心眼里冒出的酸楚——今日是华雨泽,明日是万贵妃,后日宿在照夕院里,男男女女谁都能跟殿下亲近,唯独自己不行。
平日里他骂万贵妃不知检点,骂华雨泽臭不要脸,骂**们下九流的货……可他自己连个全须全尾的身、子都没,连下九流的边都攀不上。
宫女二十五了还能出宫寻个好人家。
他这样的太监,这辈子都会烂死在这染缸之中,无人可救。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想着往上爬,越爬的高,手里的权力越大,对殿下就更有用点,离殿下就越近一些。
他没什么奢望,能跟今日这样,站在殿**后伺候着,便满足了。
何督公道:“奴婢站着伺候殿下就好,殿下看着奴婢高兴……奴婢就站近些。”
细声细语之中带着些真情实意的欣喜。
赵驰回头看他。
那天东安门下的何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跟现在重叠在了一起。
说不上来是个什么眼神,却让赵驰心头微微一动。
“何督公坐吧。”赵驰道,“这戏且得一会儿,您往二楼这么一站,明天京城里怕是要传开了。”
“是。”何安也不好再推辞,侧身坐在赵驰下首,心不在焉听了会儿戏,想到封藩的事,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凑过去小声说,“殿下,封藩的事……”
他话刚起了个头,赵驰本来慵懒的眼扫过来,锐利的犹如刀子一般,看得何安瞬间清醒,顿时闭了嘴。
赵驰这又听了一刻钟,把窗子收了,这才起身坐到靠里的榻上。
何安连忙跟着走到面前,躬身站着。
赵驰问他:“何督公怎么忽然不讲了?”
“奴婢多嘴了。”何安说,“殿下莫怪,殿下……封藩的事儿,奴婢还是想劝劝您……”
赵驰素来不是什么不识风情的傻子,束手束脚放不开,这会儿动了心,重新去打量何安,倒看出几分不一样的风情来。
安静。恭顺。体贴入微。
身形修长不佝偻,腰带束着显得他腰细致的很,腰臀比例恰到好处……就算赵驰风流惯了,也忍不住想这何督公马面裙脱了是什么迤逦的模样。
最好看就是他那双眼睛。
平时里见他对其他人惯是冷漠,一到自己面前,眼睛就水汪汪的颤淋淋的,跟只兔子似的,乖觉的很。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长得怕人了,跟自己说句话也是鼓起勇气义无反顾的态度。
“何督公可有家眷?”赵驰莫名其妙的问他。
何安一愣,但是下意识的已经顺着殿下的话作答:“奴婢一个太监,没有家眷。”
“宫中不是兴对食吗?”
“奴婢没有对食。”
“何公公倒是洁身自好。”赵驰道。
“奴婢不敢。”
“何公公,可有人说过你模样清秀。”
说到这里,何安才琢磨出点意思来,脸上顿时有些烫了,结结巴巴的开口问:“殿、殿下问奴婢这个是、是什么意思?”
他苍白的脸上有些红润的色泽。
平时里赵驰也没仔细打量过他,这会儿有些动心了,倒觉得他这模样讨人怜爱。
“想着说何督公要是府上没人,给你送两个美姬过去。”赵驰逗他。
果然何安脸色就又白了白,连声说不用了。
有趣的紧。
可惜了,这么有趣的人是御马监提督。
他只能远观,不能**。
赵驰心底暗叹了一声,只觉得早晨跟白邱说完话心底那些压抑烦心终于有了好转。楼下的戏也快唱完了,赵驰起身道:“我还有些别的事,就不陪督公听戏了。改日再见。”
“可……殿下……”何安愣了愣,“那封藩——”
赵驰张口随便找了个理由打断何安的话:“督公,我那折扇就拜托你了。待空了我去你府上拿。”
果然何安就上了套,连忙躬身说:“奴婢怎么敢让您来拿,赶今儿个我就给您送过去。”
“那我先告辞了。”赵驰说完拱手而去。
倒留下何安在原地。
这一琢磨,整一个下午,赵驰愣是没让他说出封藩的事儿。
原来殿下……还是不信他?
*
要想让殿下信任,怕不是得交底纳投名状才行。
何安一咬牙,唤了喜乐扭身就走。
“督公,怎么了这是?”
“回去写字。”
“啊?又写?”
“是,写完了给殿下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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