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这话说完。
露出了几分平静和释然。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他道,“洗洗睡吧,你和喜平也早点收拾,也休息了不少时间了,赶明儿个还得回皇城当差,别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咱们。”
“是……那师父您早点睡。”喜乐说着,去外间叫喜悦。
喜悦进来后,何安还在窗户那里站着。
过了会儿,何安问喜悦:“你带糖了吗?”
“师父要吃糖吗?我去让张大叔现给你做点热热的?”
“不用。”何安道,“你身上有的就行。”
喜悦应了一声,便掏出随身带着装糖的袋子,掏出几块敲碎了的姜糖,“就剩下这几块了,师父不要嫌弃,姜糖好吃的呢。不够了我再回屋拿。”
“咱家哪里有你那般馋嘴。”何安说着在他袋子里挑挑拣拣,找了块儿看着还算品相可以的姜糖,捏了放到嘴里去嚼,“就是觉得太苦了,缓一缓。”
喜悦听不懂。
“师父脾胃虚是容易口苦。是不是我去请大夫?”
喜悦这般懵懂,未免不是一种幸福。
何安并不说破,摸摸他的头,嚼着那块儿糖,只道:“早点睡吧。”
*
东厂因设在东安门内而得名。
这边皇上就像是故意要给王阿提个警醒似的,在皇城里大笔一挥,把西厂就设在了西安门内的旧灰厂里。
一东一西,隐隐出现了鼎足相立的姿态。
西厂离御马监隔着一整个紫禁城,过去一趟都得走小半个时辰。喜乐喜平一大早就去了御马监,又从直殿监调了一群人过去收拾布置,快到中午的时候何安才坐着轿子过去瞧。
小太监们正爬到屋顶上换瓦片。
屋子里的蜘蛛网,乱放的旧家具先前就已经统统都撤了。
青石砖缝里的青苔全都给抠了下来,打扫的极干净,一点错漏都没有。
这会儿正把西厂大堂和旁边的会客厅布置了出来,招紧先用着。
虽然忙的乱,却井然有序,显出一番欣欣向上的景象来。
何安坐下后,道:“差事办的不错。”
喜乐笑的眼都眯在一块儿了,谄媚的很:“还不是厂公调教的好。”接着一杯铁观音就递到何安手边,贴心的很。
“西厂初立,人手也是不足的,得赶紧填补起来。”何安道。
喜平在旁边应了声:“和高千户那边已经是打过招呼了,会从四卫营调些得力的过来。”
“还叫高千户。”何安道,“人家可是升了职的,如今儿已经是掌刑千户了,圣旨这两天就会下。”
“是。”喜平道。
“除调些四卫营的兄弟过来之外,咱们也是拿了旨意,与东厂一样,从锦衣卫调拨潘子过来。你和高彬好好挑,细细选,但凡是看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咱家弄到厂里来,不用担心锦衣卫那边儿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回头跟高掌刑说。”喜平抱拳。
这边正聊着事儿,外面就有御马监的小火者跑进来,打躬作揖,气喘吁吁的道:“掌印,刚才有五殿下的仆役送了拜帖去御马监,说一会儿中午登门拜访。喜悦公公让我给您送过来。”
何安顿时坐不住了,不等喜乐去接拜帖,自己三步做两步走上前把拜帖抢了过来,拆开来一看,殿下说一会儿等回复了皇命后,要来御马监坐坐。
“走,赶紧着,回御马监。”何安连忙拽着裙摆就要出门上轿。
“喜悦公公已经跟那边的人说啦,让殿下中午来西厂。”
“来这儿?”何安左右看了看,急了,“这还一团乱呐,让殿下来……殿下那么尊贵的人儿,你们就跟打发要饭的一样吗?呼来喝去的!快派人去、去跟殿下说,说我带轿子去北华门接他。”
何安跟一阵风似的,已经怂恿着小太监们开始团团转。
喜乐喜平都来不及开口阻止,就瞧着一群人已经抬着轿子要出西厂,正要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有番子进来报说:“五殿下的马已经快到西厂门口了。”
何安又是一愣,连忙道:“快快快,把屋子收拾下!”
一群人跟陀螺一样,就跟着西厂厂公大人的调令开始仓皇的收拾这院子。
“还愣着干什么啊!”何安对喜乐喜平急道,“外面堆那么些个乱七八糟的,还不赶紧规整规整,别冲撞了殿下。”
喜乐苦着脸应了声是,拉着喜平在外面开始收拾院子还来不及放好的新家具。
“我就觉得吧,这殿下跟朵儿娇花一样。热了、冷了、吃不好了、住不好了、连眼跟前儿乱一点都不行。”喜乐自己把自己说乐了,“哎,你有没有觉得,师父跟个老母鸡似的。生怕殿下受一丁点儿委屈。”
“……”喜平看他。
“怎么了?”喜乐茫然。
“我先算算你舌头有多长。”喜平朴质的回答,“万一师父嫌你唠叨,让我割你舌头的时候,能够割的利索点。”
喜乐:“……”
*
倾星阁这么多年来被传的神乎其神也并非没有缘由。
至少在情报收集这件事上,事无巨细,分外详实,有他独到之处。
赵驰翻着那本名录端看了下,确实找到了这锦衣卫镇抚使戚志泽,锦衣卫总旗时开二人的档案。二人乃是同乡,二十出头就入了锦衣卫当潘子,凭着一身武艺,很快就坐上了缇骑的位置。当年陈宝案的时候,揣着圣旨去拿了不少要员回来。
后来自然是有功之臣,纷纷都当了总旗,又同时娶了一对姐妹。
两人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兄弟。
在京城里一时也传为美谈
八年前指认了陈宝案余孽后,二人命运却发生了极大变幻。
戚志泽之妻身死,他又娶了一位新妻。接着平步青云,成了锦衣卫镇抚使。
时开却一直庸庸碌碌,在总旗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已经没了升迁希望。
这就叫造化弄人?
晚上半宿,想的乱七八糟,一会儿是当年兰贵妃、一会儿是这指认之人,最后所有脑子里的人事纷纷消失,只剩下何安被自己亲时那茫然稚嫩的模样,还有湿漉漉的粉唇,在眼前来回晃荡。
这亲完就跑,是怎么回事儿?
自己的技术有这么差?
赵驰心想……
反反复复的琢磨,心里头早忘了跟白邱保证过什么,就觉得不去问清楚,就成了心病。
索性睡不着了,起来抄了份名录,又写了份拜帖。
找了个理由进宫。
一大清早,瞒着白邱就走了。
*
先去皇帝那边听了会儿训。
又去给皇后及东宫请安,一晃就到了中午。得了信儿说何安在西安门这边,便一路快马加鞭的过来,才到西厂门口,就瞧见何安带着一帮子人出来在门口迎接。
有人递了脚蹬,有人牵马,有人扶着他要下马,阵仗弄得不可谓不大。
赵驰瞧着何安殷殷切切的眼神,一笑,没就旁人的手直接翻身下马,落在了何安面前。
何安连忙给他请安:“问殿下好,殿下快里面请。这刚开始收拾,还一团乱,您千万多担待,哪里不合适了,您和奴婢讲。”
“厂公,吃了没?”赵驰问他。
何安一愣:“不、不曾。”
“眼看到饭点了,我在这边吃顿便饭行不行?”赵驰接着说。
“便、便饭?”何安又愣了。
殿下这么着急见自己不是因为在皇上那边有什么新旨意下来要跟自己商量吗?
他把殿下这句话拆开来,掰碎了,揉了好几遍,也没品出这话的深意。
……不应该啊。
自己生了个病,脑子也坏了?
主子的意思都琢磨不出来了?
何安面带了难色:“殿下,奴婢迟钝,您的意思……奴婢没参悟透。求个明示。”
赵驰有点好笑:“就是一起吃个饭,怎么明示?”
“……是真的吃饭?”
“真的吃饭。”赵驰道,“还是说厂公这边不欢迎我,连口饭都没得吃?”
“怎么会!”何安连忙道,引了赵驰进大堂高位上坐着,“殿下里面坐会儿,让喜凭伺候您,奴婢去安排下。”
他退了出来,急匆匆让喜平去尚膳监里安排殿下的饮食。
“……师父,殿下说吃个便饭。咱们这边厨子昨天也到了。后面有厨房。”
“殿下说吃个便饭,真能给尊贵人吃便饭了就?”何安低声斥责道,“殿下是什么样的人,能来就是给咱们脸,让西厂蓬荜生辉,还不小心伺候着?快去!”
喜乐又被一通骂,垮着脸去办事儿去了。
尚膳监离的也远,但是还是紧赶慢赶给按照亲王的规格给送了餐过来。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
“便饭?”赵驰笑问何安。
何安脸顿时一红:“不知道殿下喜欢什么,就让尚膳监给多送了些过来。以后知道您喜欢什么了,就少做一些。”
他说完这话,拿了银筷银盘,站在一边儿道:“殿下,奴婢给您尝膳。”
“上次就说了,要吃一起吃。没人想毒死我。”赵驰道,“况且厂公今日身份尊贵,亲自给我尝膳怕是不妥吧?”
“能给殿下尝膳是天大的荣耀。奴婢才不会让给旁的人。”何安小声道。
他那认真的样子,实在是可人。
赵驰昨晚跟白邱说的一通话,早就被抛到九天云外去了。
“那厂公先坐下。”
何安不明就里,斜斜的贴着椅子边沿坐下来,不安道:“殿下……”
“厂公今天换个方式给我尝膳吧。”
“殿下请示下。”何安连忙躬身道。
赵驰笑眯眯的说,骨节分明的手拿了筷子,夹了一大块儿糖醋排骨,递到何安嘴边,“来,张嘴,我喂厂公。”
何安不疑有他,张嘴就吃了块糖醋排骨,尚膳监的排骨做的也不错,老嫩刚好,入口即化,一口排骨吃下去,那滋味酸酸甜甜的,美得很。
待吐了骨头,何安又认真等了等,觉得自己没有不适,才道:“殿下,这排骨可以吃。”
“好吃吗?”赵驰笑吟吟的问他。
“好吃。”
说完这话,何安才回过味儿来。
殿殿殿下刚才喂他吃了菜?!
唰的一下,他脸又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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