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无言的等待
三个月后。
摩比斯母星，先知塔。
初升的朝阳越过浅回线冉冉升起，当阳光落在先知塔顶层的永恒日晷上时，也意味着新的工作日开始了。
丽安娜拎着她的鹿皮小手袋走进塔内，一路上她含着笑与熟悉的朋友们打着招呼，直到推开自己的办公室。
时至今日，她的职位依旧是助理先知——事实上，能够保住现有的职位，都已经算是她的老师拥有极大的权柄了。
关上房门，丽安娜将手袋放到办公桌上，随后便给自己打了一杯奶昔。
坐回椅子上后，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封饼干，一边喝着奶昔，一边慢慢地吃着饼干，同时她的眉毛也轻轻地皱了起来。
她按照霍尔的要求回到母星已经快半年了。
霍尔给她的任务是把最真实的战场，把人类最真实的实力展现出来，要让依旧沉醉在“帝国无敌”的民众清醒过来……
大战在即，她必须要对霍尔报以绝对的信心。
丽安娜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迟疑了几秒后，她轻声问道：“现在艾拉星一共有多少战舰？能……挡得住敌人吗？”
当穿过无数的设备和帝国人的工作位置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正如他所言，此时的他形象确实有些糟糕，头发很长，看起来乱糟糟的，胡子也没有打理，眼眶深陷，甚至连头上的灵触都有些耷拉了。
丽安娜轻轻嗯了一声，双手稍稍放松了一下。
但这一怔只是瞬间，她马上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顺着震惊化作惊讶和一抹关切。
她眼前的霍尔，如果不是声音她还熟悉，可能换个地方，她都认不出来了——这才几个月没见，霍尔怎么憔悴成了这样。
听着霍尔语中的坚决，丽安娜的眼睛再次一涩，她用力咬着下嘴唇，手背上青筋崩起，用力地瞪着霍尔。
毫无疑问，人类……就是这样的一个文明。
“呼叫霍尔。”
画面闪烁了一下，霍尔的模样出现。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这是好事。”霍尔垂下眼帘，轻声道：“至高议会终于明白了，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
“为什么？”
“今天是写关于人类文明科技的一份报告和总结……我已经拖了好些天了。”说着丽安娜自嘲的摇头：“在你那里变懒了。”
而人类拿下寒霜星后并没有多做停留，相反开始沿着主星路直奔31号基地的艾拉星。
看着稀疏的页数，歌莉娅轻轻咬着唇，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
毕竟……战报或许可以骗人，但战线不会。
“那要不要我把她接上来，和你联系一下？”
相比她离开时，基地上多了数不清的帝国人，也多了数不清的机器人和自己的族人侍女们。她紧跟着机器人守卫，一路低头让过那些神色匆匆，或表情严肃的帝国人，朝着大厅走去。
霍尔并没有说完。
只是扫了一眼后，歌莉娅便低下了头，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某位脾气不好的煞星。
“那是我的学生!”丽安娜轻轻哼了一声，不满霍尔的形容：“对了，歌莉娅他们的族群……怎么安排？”
丽安娜说了几次，终究还是说不出“除非艾拉星失守”这句话。
“哈哈，复读机是什么？”
“没有特别的安排——你是不是想那个女仆了？如果想的话，我现在就派人把她给你送过来。”
按照人类的进行速度，最多只要一周，人类便可以出现在艾拉星所在的星空之中。
“我们现在虽然无法发起进攻，但防守的力量肯定是有的，只要我们能够守住，那么我们就能够重新崛起。”
“您……廋了。”
“嗯……霍尔，你那边……怎么样了？”丽安娜十指交叉凝神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光幕：“我想看看你。”
“呃……就是……专门重复声音的机器。”歌莉娅嘴角升起一抹笑意，这时小孩在怀里挣扎了几下，她放开小孩，用脚尖将数字擦掉，回头望向墙壁。
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一份日历。
登陆舰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歌莉娅便再次踏上了阔别数月的基地台阶。
“别看了，现在形象糟糕得很，有损你记忆中我的伟岸。”
她只知道，基地在这几个月不断地下来挑选侍女上去，同时天空中的战舰……也越来越多。
“是的。”
霍尔似乎猜到了丽安娜要问什么，他立刻摇头：“没有。”
“对了，母星现在是早晨吗？”
丽安娜一怔，她的眼睛顿时涩了起来，用力的抿了抿嘴后轻声道：“你没有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丽安娜屏住了呼吸，用力的摇头，想把那个可怕的念头抛出脑海。
艾拉星，歌莉娅抱着邻居家的三岁小男孩，用一根木棍在地上写着数字，用最原始的方式教着小男孩数数。
进入大厅，当看到眼前的情况时，她的心跳便再次加速——她走的时候，这个大厅尚未被启用，所有的作战会议和战术讨论都在作战会议室内进行。但现在，整个大厅中完全变样了，到处都是各种设备和往来不绝的帝国人。
果然，她的判断没错。
歌莉娅瞬间握紧拳头，她压抑着内心巨大的震撼和惊恐，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望向两个机器人：“我能问一下，是什么原因吗？”
“如果没有删除的话，我应该还有的。”
原始文明指的是文明的等级原始、落后，第一级科技都未能突破，甚至刚发明文字的那种低级文明。
歌莉娅瞬间抬头，同时站的笔直：“霍尔长官！”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四个月，人类的也舰队抵达了距离艾拉星只相隔了一个通道星系。
“不要这是，直接念一。”
“娜娜，放心吧。敌人大概猜到了我们在艾拉星部署的力量……他们已经在系外停留三天了。”霍尔温柔地笑了一笑：“得益于你的协助，人类低估了军团对他们的重视程度，同时也低估了军团的底蕴。”
而原初文明，则是对独立发展出了一整套科学体系的，拥有对整个宇宙的认知体系的文明——它不是来形容一个文明的强大与弱小，而是用来描述一个文明是否走在了正确的认知道路上。
只可惜，登陆舰沉重的落地声掩盖了她的声音，下一刻，登陆舰舱门开启，两个全副武装的机器人战士朝着歌莉娅走了过来。
“好！谢谢霍尔长官。”歌莉娅马上弯腰鞠躬，用力握着吊牌退后了几步，而后转身离去。
她知道，在这些帝国人的眼中，自己这些罪裔……是没有人权的。
一念至此，丽安娜放下了手中的饼干，开始陷入沉默。
原初文明，和原始文明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霍尔大笑：“谁让你养一个女仆的？”
“你今天的工作是什么？”
“瞎说……上学的时候，你的泥猴子模样我都见过。快点！”
“不回来。嗯……你现在是否还有丽安娜房间的进入权限？”
歌莉娅眼神一凝，紧绷着的心脏开始缓缓放松。
从她离开基地回到地面，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这是一。”
“我也不想，但现在我们身处抵抗的前沿，我需要协调七八个基地的舰队，每天有开不完的会，安排不完的物质，吵不完的架……实在是没有时间。”
“歌莉娅，我们奉命接你上圣城，请在十分钟内完成登舰。”
她相信……老师肯定不会对她不利。
歌莉娅深深吸了口气：“老师要回来吗？”
即：人类是一个真正的原初文明。
苏珊大姐脸色大变，她下意识的抱起了儿子，打算跑回家中躲着。
话音落下，她甚至都带了几分热切的哭腔。
“那没删除。”霍尔说着扔给丽安娜一个金属小吊牌：“把这个戴上，然后你自己去她房间，给她发信息。”
于是，她就只能安静地等待着，等到人类大军降临的那一刻。
小男孩很乖巧，也很懂事，更深谙学习的真谛，奶声奶气地重复着歌莉娅的每一句话。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个大厅中的帝国人，比她这辈子见过的都多。
这四个月内，完全不知道人类已经推进到了什么地方，取得了什么战果。
这个任务，她“完成”得很好——或者这样说，她压根就没有刻意地做什么事，整个帝国便被人类所震撼。
这么多的战舰，人类……还能够胜利吗？
或者……人类万一知道了有这么多战舰在等着，等到日历翻完，那他们，还会过来吗？
仰望着天空，歌莉娅的眉越皱越深，脸上的忧郁也越来越浓。
……
<div class="contentadv"> ……
然后……她便看到，一道光芒快速划破天际，而后光芒化作一艘登陆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迅速降落。
然后……歌莉娅立刻怔住了。
登陆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似乎就要降落在头顶。
机器人似乎思考了一下，又仿佛是在申请权限，几秒后，合成的声音响起：“是你的老师需要和你通讯。”
他们没有被启迪，也没有和其他文明交流，全靠自己的智慧觉醒，从而一步登天，创造了奇迹。
得益于丽安娜的庇护，她没有被再次甄选，但她也失去了一切的消息来源……
——当舰队的规模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数量便不再是决定性的因素了。
时至今日，对于人类，先知院虽然还没有宣布，但却已经达成了共识。
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作战的能力，是科技的能力。
“这是一。”
“31号基地是我的阵地，我的战场。”
重重点头后，她转身走进房间。
如果连这都无法抵挡人类，那么……
机械的合成女声：“好的。”
现在没有了老师的庇护，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把她从高台扔下去。
这意味着，基地中，多了很多人。
“我收拾一下，请稍等。”
……
歌莉娅噗哧一笑，望向坐在门槛上织毛衣的小男孩的母亲：“苏珊姐，小卡卡这是复读机啊……”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白昼星辰，歌莉娅估算着，这样的战舰密度，起码超过了五千艘……
“真的不考虑吗？”
这份日历翻过了一页又一页，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十页。
“不要这是，直接念一。”
片刻后，她按动桌上的按钮，桌面上便瞬间跃出一道光幕。
但当她看到歌莉娅正呆呆地站着时，她着急地大喊：“歌莉娅，快躲一下！”
还好，是老师。
“嗯……”丽安娜凝望着前方的虚空，思考了两秒后缓缓摇头：“算了，现在你那边的能源肯定吃紧，没有必要浪费——除非……除非……”
但越是想抛开，她却越是抑制不住地往那方面想——因为她是亲眼看到人类从一个只有十几艘战舰的弱小文明，在短短的几年内就膨胀到上千艘战舰，而且还在科技上领先的强大文明。
霍尔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嗯，确实廋了，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把你叫上来不是给你炫耀的——你老师要和你通话。”
只是……
深深的呼吸后，丽安娜终于还是无法忍住，她凝视着霍尔疲惫的脸庞，轻声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
四个月前，人类在寒霜星出动了不亚于图拉号级战斗科考舰的反物质战舰，并一举突破了32号基地前去寒霜星支援布防的舰队的封锁，然后……寒霜星被宣告沦陷。
就仿佛……万年之前的神圣文明。
丽安娜迟疑了一瞬便点头：“这倒是可以。”
“现在已经抵达了六千多艘，包括十八艘图拉舰和五艘轨道舰——如果不能抵挡……”
嘟嘟声持续了十秒左右，霍尔带着疲惫和沙哑的声音响起：“娜，我在。”
这些繁星，自然不是真的星辰……而是战舰。
此时虽然是白天，但透过厚厚的云层，也依稀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
“歌莉娅。”
然后……就在她出大厅的瞬间，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人类从31919星系发起进攻了！”
歌莉娅身躯微微一凝，但她装着没听到似的，快步走向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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