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矛盾一经聚焦,挽歌、沙金和阿依古丽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祖神有什么理由干预储君之争?规矩是祂定的,所有储君也都是为继承祂的力量而来,实在想不出祂出面搅局的目的……”
沙金率先开口,却是在表达困惑。
而姜潜则继续聚焦真正的关切:“所谓神山的力量,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你们提起,那具体指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津平分部审讯九尾狐妲娇娇时曾得到过具体的答案:四蛇合成的一张「龙」牌!
但这只陷于妲娇娇的一家之言。
借着另外两位神山圣女、一位圣使在场,姜潜想听听他们的答案,尝试读取其中的信息差。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除了阿依古丽,挽歌和沙金两人都流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他们邀你来这儿时,没告诉你神山之主意味着什么吗?”阿依古丽对姜潜说这话的同时,瞥了一眼身旁的沙金。
当初作为敏感人物孔雀蜘蛛的阿依古丽身陷官方围堵,没有机会与姜潜完整传达她作为神山圣女应该对储君传达的信息,而这些,在她看来理应由接应者代为传达。
只可惜当初负责接应的暗夜郎君与沙金对此也不够明确,在诱导姜潜同行的过程中,武力劝说的成分要远大过以理服人。
“前面都是机缘弄人,就此揭过吧,解决现下的矛盾才是第一位。”姜潜道。
“既然姜哥哥都这么说了……”
见姜潜开口,阿依古丽收敛情绪,轻叹一声,道:
“胜出储君之争的人将会获得超越原初身份牌的力量,成为神山之主,神山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部将交由神山之主掌管,如果他的圣女有幸在这场争夺中幸存,便可以继任为下一代圣母,辅佐神山之主共同掌管神山组织。”
“超越原初身份牌的力量,是什么意思?”姜潜继续追问,他想确定这种描述与「龙」牌之间的关联,包括此「龙」与彼「龙」的关联与区别。
“是一种……强大而诡异的力量,与常规身份牌的力量相比,有着质地的不同。”阿依古丽微微蹙眉。
“质地的不同?”
“这……很难形容,难以驾驭的感觉。”
“你驾驭过神山的力量?”
“我,其实我们……”阿依古丽陷入迟疑,并看向沙金和挽歌。
姜潜于是也看向沙金和挽歌。
“我们之所以能够加入神山组织,是因为在某个时刻,身上或多或少觉醒了神山的力量!圣母和护法能识别这种力量,神山组织因此得以成立。”
沙金补充道:
“其实在第一次与你会面时我隐瞒了一点,那就是这种力量的副作用,几乎每个借助过神山力量的持牌者,都在忍受异变风险带来的痛苦。”
“严重的,如我、挽歌,和阿依古丽,我们的能量结构已经扭曲,因此止步于四态·完全体阶段,无法再继续向上进化。”
说到这里,沙金不禁苦笑了一下: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与祖神的交易!如果没有回应这股力量的加持,我早就没命活了。”
姜潜看着沙金,想到的却是倒在暴走的小濯锄头下的那个男孩。那种程度的伤害,如果没有特殊力量的护持,的确很难生存。
同时,他也想到了阿依古丽遇难时的场景,似乎也有着相同的逻辑。
这时,一直不发一言的挽歌也开口了:“就算不回应,也一样逃不掉的。”
三人看向挽歌。
“我第一次感召到祖神的召唤,是在我的家遭遇灭门的那日,幼年的我被父母藏在床底下,看着地上的血水越洒越多,看着我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我失去了所有求生的希望。我没有回应祖神的召唤,只希望一切赶快结束,我想去死。”
“可当我再度清醒过来,却看到……所有杀害我家人的仇家,已经血肉模糊地倒在我的面前。我的手沾满鲜血,和地上的血泊融为一色……”
挽歌在讲述这段过往时,声音里仍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哽咽。
“也许你回应了,只是你自己没注意到呢?”阿依古丽道。
“也许吧!但那时候的我从未被教育过同胞之间可以行那样凶残的手段,杀戮和死亡,对当时的我来说是超越理解的事。”
“至少你为全家复仇了。”沙金道。
“所以,即便没有明确地回应召唤,神山的力量还是会觉醒,是吗?”姜潜试着从三人的描述中寻找着共通的关键:
危机?重大变故?乘虚而入……
这也就可以解释存在于神山内的这些因果镜像的来源。
挽歌点了点头:“在那之后不久,我就接触到了超物种世界,成了持牌者。”
神山的力量可以在一定特征的潜在持牌者身上觉醒,同时,这种力量与常规身份牌的力量有所分别。
后者还让姜潜联想到自己在「儿童乐园」副本中所取得的“兼容之力”。
说起来,能解码异变难题的“兼容之力”也是一种区别甚至超越他现有身份牌实力的力量。
现在,姜潜大约可以理出一个思路,尝试着解释此次事件中的关键矛盾:
“也就是说,在很久年前,祖神就已经开始在与特定人群建立联系;这个群体不断扩大,形成了神山组织;继而,由这个组织中的关键人物来执行神山力量的传承,是吗?”
“这样说来,倒也没错……”沙金答得有些迟疑。
阿依古丽和挽歌也都秀眉微蹙,似乎觉察出了一些矛盾之处。
“你们也觉察到这其中的问题了对么?”
姜潜继续点明主旨:
“与你们最初建立联系、赋予力量的是谁?醉心于传承神山力量的人又是谁,这两者等同吗?”
阿依古丽、沙金、挽歌三人听后顿时惊觉。
他们被组织的信仰熏陶多年,那些念头早已深入内心,以至于没有觉察出这其中真正的偏差:与他们最初建立联系的人是祖神,但醉心于传承神山力量的人,是神山圣母!
以前,他们只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圣母就是神山意志的彰显,圣母就是祖神的代言,没人怀疑过“储君角逐”是圣母在执行祖神的意志,也没人怀疑过“祖神的规矩”到底是谁定下的规矩!
直到此时,这个存在于他们内心的盲信,才终于被觉知。
“难道……不,不可能……”挽歌陷入自我矛盾,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敢深想。
“这么多年,是圣母在执行自己的意志?”沙金嘴角浮起一丝麻木的笑意,“匙蛊,锁蛊……这些操作,听上去是在帮储君掌控强大的兽王,实际上,呵呵……”
<div class="contentadv"> 唯有阿依古丽目光坚决,甚至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愠色!
“喂,你们两个在想什么?怎么能仅凭一点误差就怀疑圣母的用意?圣母待我们如何,你们都忘了么?”
“阿依古丽,现在不是讲感情的时候……”
沙金正要上前讲理,被姜潜按住了肩膀。
“她说得也没错,这只是一个误差,指向一个可能的方向,但没有证据。”
姜潜看向阿依古丽和陷入矛盾中的挽歌:
“不管圣母安排这场竞争的目的为何,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祖神对这场竞争的态度。如果这场竞争是力量传承的必经之路,那么祖神阻止我们的方式是什么?”
这话似乎提醒了挽歌,她张了张口,目光逐渐凝聚。
“你想到了什么?”姜潜立刻问。
“阻止你们的方式,除了杀死你们,还有……”
“夺舍吗?”姜潜笑了。
挽歌惊讶地看着姜潜,似乎很震惊于对方现在还能如此轻松的笑出来。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除了对水龙吟的所作所为,祂在更早的时候就曾对我出手,但没有成功,我有底牌克制祂暂时无法近我的身。”
听到姜潜这样说,阿依古丽也从方才的情绪中惊醒,追问道:“祖神对你出手了?什么时候?”
“收服沙金的时候,祂出现得很突然,一击不中便撤走了,紧接着水龙吟团队就到了。”
阿依古丽听得心有余悸。
挽歌暗叹一声:“也许祂的目标本就是你,水龙吟是无心插柳。”
“那倒未必,祂刚刚背刺我时,看起来可没打算留我全尸。”姜潜直言不讳道,“相比起我本人,祂更在意的恐怕是这个。”
说着,姜潜摊开双手。
他的手上空无一物。
“魔术师手套?”
姜潜笑了:“对,祖神似乎也对圣母的匙蛊和锁蛊有着不可言说的忌惮呢。”
“原来如此!”沙金忽然觉悟道,“祖神是想利用你的魔术师手套完成取蛊后,再进行清算,好一个坐收渔利!只可惜,祂还是太心急了,不然就该等到化蛇诡童的身份牌融合完成后再动手。”
姜潜却摇头:“在我提出以紫金葫芦见证契约时,他就应该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所以后来不得不对我出手。否则就算他伪装到最后一刻,也难以避免玉石俱焚的局面。我的身祂驾驭不了,水龙吟的身将被紫金葫芦收走,诡童更是不确定因素,很可能在乱战中就被破坏掉了……没有可用的行尸走肉,祂的一切操作还有什么意义?”
“除非,祖神不需要行尸走肉也可以实现目的,那就难以解释祂对于取蛊这件事的热衷。而且据我观察,祖神的力量在此处应该是受到限制的,一击不成,立刻遁走……这种作风怎么看都不像是‘神’的所作所为。”
三人听着姜潜抽丝剥茧的分析,思路也逐渐明晰起来,最重要的是,重新凝聚起了突破死局的信心。
“如果祖神是限制状态,那就意味着,我们现在的存活并非偶然,还有机会!”
挽歌暗叹的同时,期待地望向姜潜:
“不愧是让守序官方万般维护的天才,在这种非常规的局面里还能做到如此气定神闲,我服气了,接下来要我们怎么做?你说吧。”
“哟,你倒是很积极主动嘛,小挽歌。”
阿依古丽环住挽歌的腰,同时朝姜潜抛出眼波:“我都听你的~”
沙金也不甘落后,立刻表态道:“不管对手是谁,既然做了你的副棋,我就追随你到底了。”
“嗯,既然如此,烦请各位陪我去鸿门宴走一趟。”
姜潜说罢,一道兼具墨绿、红褐色、冰蓝色的重重光影自他的体魄中绽出,耀目的光泽于众人视线中短暂的游走,落地后骤然显化——挥舞着巨型羽翼的螣蛇兽王大张其口,朝着四人深深吐息!
它的量级和气焰都明显超越了从前!瞬间的睥睨,便凝聚出不可抵挡的威慑力。
接着,这头生性霸烈的兽王,缓缓端正头脸,朝姜潜所在的位置匍匐身躯,就像在等待君王降旨的悍将。
“什么时候……”
沙金忍不住回想起拟态沙漏中螣蛇对姜潜的态度,内心大受震撼。
这一系列的剧变,近在咫尺的震撼与惊艳,在沙金、阿依古丽和挽歌的灵魂深处炸响,久久战栗。
“走,去传说中的圣宴!”
姜潜微微一笑,率先跳上螣蛇的背脊。
凭借神山列位四兽引领才能抵达之处,神山储君之争的终极战场,圣宴神台,便是姜潜即将去往的方向。
待三人从震惊中醒转,并依次跳上螣蛇的背脊,姜潜这才坦白双兽王大战之际发生的变故:
“我已经融合了水龙吟的「鸣蛇」身份牌,兼具「螣蛇」和「钩蛇」共三张绝对‘干净’的牌面,如果能赶在祖神前面和化蛇诡童接洽上,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他没有赘述过程,也无需赘述,只是明确地给到了一个令人踏实的结果。
在这个结果的基础上,与化蛇“接洽”的任务似乎也显得没那么棘手了。
而所谓任务的另一半,自然是应对全局中最不稳定的因素,额外的对手——祖神。
随即,庞然巨兽展翼腾空!
姜潜的身影在劲风中猎猎作响,在幽深锋利的山影映衬下,更显得稳健可靠。
螣蛇仰头升空,在云端盘桓了稍许,忽然收紧羽翼,头颅缓缓向下,骤然从云端扎下深渊!
“抓紧!”
提醒三人的同时,姜潜注意到,螣蛇俯冲而下的位置,刚好是先前临渊寨所依傍的绝壁山渊。
熟悉的景色顷刻间被绝壁遮挡,光芒骤减,一行人所向黑暗处,唯有身下巨兽的肌肉鼓动带来最真实刺激的体感。
灵视开启的状态下,姜潜的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山渊下并非谷底,竟还存在着隐秘的通道,横向连通。
当前螣蛇兽王飞行的方向所指,正暗合了父亲所留下的那份地图的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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