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五爷刚回乡养老时防备得深,海刹帮没有动手,最近是松懈了,被他们逮住机会,一举灭门。不管怎么说,这事做得太绝。
如果他们认定龙宫令在逃出来的阿宝身上,必定会追踪到底。
已经把事做绝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他们似乎认为秘密藏在长命锁里,但锁中只有写着陶八爷住址的字条。
既然那女人已将锁打开,以他们的‘推理’思路,现在这秘密应该被我知晓了。
我十分肯定他们没有尾随我们走出沿海地盘,但……他们可以雇杀手。
只要停留就会留下痕迹,我们在县城里还打听过大善人坟怎么走。
若有人随后跟来,也向县城的人打听,形容下我们的长相,就知道我们来这了。
和护卫贾、陶阿宝一起行动,终究不能像原身做暗卫时那样低调隐秘。
当然,今时也无需像曾经那样有所顾忌。
“八爷,看来我们也无法从这件事中抽身了。”我说这话,陶八爷听懂了,护卫贾没明白。
“啊?少夫人、咱们不是把阿宝送来就回家吗?”
“回家随时可以,但得解决了拦路的人。”
从我们进山,到吃过晚饭,再到见陶八爷,已经过去七个时辰。
这会儿是半夜十点多,我叫阿毅,让他到各家通知村民,马上关门闭户,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阿毅在旁边听了半天,多少应该明白些事情的严重性了。
他急忙跑出去,挨家挨户通知,叫他们准备战斗。
战斗?
我说的是关门闭户!
陶八爷请护卫贾照看下陶阿宝,他熄灭院中的灯火,村中的其他人家也是默契照做。
全村陷入一片黑暗,狗被撵进窝里,乖乖趴着一声不吭。
陶八爷请我坐回屋里,小声和我说话。
他提到自己当初受伤,根本不是意外,是海刹帮派人在他的魔术道具上做了手脚。
他和陶五爷决裂是真,但在他受伤后,陶五爷派人暗查,抓到了做手脚的舞台杂役。
那人贪财如命,没用动刑、只砸钱便砸开了他的嘴。
他供出幕后主使者的模样以及特征。
陶五爷的人按线索接着查,最终查到海刹帮头上。
海刹帮认定是陶家私吞了龙宫令,因此对他们怀恨在心。
陶五爷在元城生活,又继承了名震江湖的万影枪,海刹帮的人不敢动他。
仇恨的视线便转移到陶八爷身上,陶八爷不会武功,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使杂耍的,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要武功没武功,最好欺负。
这样的弱鸡,龙宫令肯定不在他身上,但也不能留着他,谁让他是陶应的儿子呢。
他们收买表演场地的杂役,在舞台上做了手脚。
因为杂役很清楚陶八爷的习惯,他每次登台前,都要亲自检查一遍道具。
在他的道具上做手脚没用,但舞台就不同了,陶八爷不会检查舞台。
舞台塌方、导致陶八爷的道具失去支撑,他人从高台上掉下去,没摔死纯属命大。
海刹帮的人得知他双腿残废,容貌尽毁,余生将在痛苦中度过,比死了还惨,便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少夫人既是江湖中人,可否听说过龙宫宝藏?”
陶八爷原本叫我姑娘,听到护卫贾叫我少夫人,他也跟着改了口。
“您叫我小安就行了,我虽是江湖中的小虾米,也听过一些传闻。”
“那你相信,海中有这宝藏吗?”
“可能有吧,宝藏沉于海底,好藏不好捞,我要是有办法像鱼一样潜水,也会把财宝藏在海底,这样别人很难偷走。”
陶八爷低笑出声,从脖子上摘下用麻绳辫的项链,吊坠是条小石鱼。
就是普通的石头,非金非银非玉,小鱼造型也简朴,有简笔画的风格。
“你能救下阿宝,不惜涉险送他来投亲,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呃…其实……”
“我们陶家自有陶家的罪孽要赎,不还完血债不会停止。”
“八爷,您这是何意?”
“自我祖父那一代,兄弟十二人、活到成年的只有一个,到我父亲,又是祖父独子,他想了很多法子,想留住我们兄弟几个的命,最终也只留住了我和五哥两个人。”
陶八爷说着,看了看在护卫贾怀中睡着的陶阿宝。
“有些事,不得不信哪。”陶八爷深叹一口气,道:“阿宝能不能留住,就看天意吧。”
我在进院前,用异能检查过陶八爷,他不止毁容、断脚,还失去了拥有后代的能力。
所以陶阿宝将是陶家唯一的希望,阿宝要是死了,陶家便彻底终结了。
陶八爷没说陶家人丁凋零的具体原因,可他提到了血债,已经是从侧面说明,陶家祖上做过丧良心的事。
这恶事应该不小,累及后世子孙,跟着短命。
“五哥一直想弥补、偿还这罪债,多年来济贫扶弱、施粥布善,只希望儿孙平安,可……”
陶五爷在江湖上的名声人人皆知,大家只以为他心善,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他多做善事,只求儿孙平安,儿子儿媳却还是早亡,只剩小孙子一人,前途渺茫,能不能长大还未可知。
“海刹帮势力庞大,我一个老废物,保护不了阿宝。”陶八爷语气伤感、更多的是无奈。
“老朽想麻烦少夫人一件事。”
“您说。”
“帮我把阿宝送到我徒弟那去。”
“您徒弟在哪?”
“他去魔教报仇,应该得手了,你把阿宝送到魔教,交给他即可。”
“啊…”
“我徒儿姓西门,名菜狗,是魔教前任教主的儿子。”
“我就说看您的傀儡有点眼熟。”
“怎么?你见过他?”
“何止,他是去魔教报仇了,只是没成功,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原来他叫西门菜狗。”
“他还活着?”
“活着,放心死不了,我跟魔教的西门教主很熟,他对菜狗没有恶意,不过因为菜狗潜入魔教捣乱,要被关上一段时间。”
“魔教中人的话,你也信?”
“怎么不信,我们少夫人就是魔教副教主。”
贾快嘴把我的兼职身份抖落出来,陶八爷一愣。
这还不算完,护卫贾马上又加了把火:“她还是西门教主失散多年的妹妹!”
陶八爷没有接话,护卫贾却是话没停:“您徒儿就是我家少夫人抓住的,不过魔教在少夫人的管理下,已经改头换面——”
“大牛。”我叫住护卫贾,给他个眼神自己体会。
他立刻闭嘴,抱着陶阿宝转身背对我坐着。
宽厚的背努力缩着,看起来像只受惊的鸵鸟。
“八爷心疼徒弟是人之常情,可他确实想在魔教展开杀戮,被我拦住了,是我将他关进大牢的,西门教主对他这个兄弟并无恶意,前些日子我们还通过信,菜狗在牢里有吃有喝,没人虐待他。”
我顿了顿,又说:“魔教古怪的规矩我知道,只是西门教主,与他父亲不同,他是个极重亲情的人,对权利地位反倒不上心。”
“是啊,否则也不会跟长老们撕破脸,非把我们少夫人接回去相认。”护卫贾扭头补了一句。
“还新弄出个副教主的职务给我,如果不是长老们会以死相逼,他连教主的位子都想给我。”
护卫贾重新转过来,接话道:“西门教主醉心武学,对其它事一概不感兴趣,不不,还有成亲、他对成亲也有兴趣。”
“您和菜狗?”我反过来,想问问陶八爷又是怎么和菜狗成为师徒的。
陶八爷神色复杂,犹豫半晌,终是长叹一声,眼神愈发沧桑。
他说他和菜狗的娘是旧友,他生在武学世家,却整日想着学魔术变戏法,而菜狗的娘,生在书香门第,打小酷爱武学。
两人相识于少时,在节日的集市上偶然相遇,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他们一个想离家出走,混魔术界;另一个想逃出家门,拜师习武。
十一、二岁的年纪,都是畅想未来,天马行空的小小少年。
只是后来陶八爷的理想实现了,那姑娘却未曾如愿,只得退而求其次,嫁给了一名武者。
可惜婚后生活并不美满,没几年丈夫便在比武中落败身亡。
丈夫死后,那姑娘失踪了几年,和陶八爷彻底失去联系。
再出现时,怀中抱着个小男孩,她告诉陶八爷,男孩的父亲是魔教教主,因为她的孩子不是最优继承人,没资格留在魔教,他们娘俩便被赶了出来。
然而在回乡的半路上,他们遭到暗杀,有人在他们的饭菜中下毒。
下毒的人她没见着,可她吃下去的毒药,她认得。
那是魔教独有的七日疯毒,顾名思义,服下此毒,会在七天后突然发疯,神志失常。
赶巧那天西门菜狗闹脾气,赌气不吃饭。
娘俩在饭桌上吵了一架,她一气之下把饭菜全吃了。
西门菜狗晚上饿了也没得吃,从那后再没在吃饭的时候闹过。
三天后毒性开始显露,这时候解毒已经无用。
女人看到从胃部蔓延至心口的黑线,知道她中了七日疯。
从她所在之地,返回魔教需要十多天,无论如何也赶不及。
下毒的人肯定是掐算过时间的,为的就是让她赶不及回去求救。
对方想毒疯他们娘俩,不是毒死,下毒之人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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