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进去坐会儿吧。”
李承乾穿上鞋袜，拉着徐风雷的衣袖道，
“孩儿好久没有跟您好好聊天了，真的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这会儿的李承乾，其实已然是半拉青年了。
但在徐风雷这里，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撒娇，这也是让徐风雷有些许无奈。
“你啊……真的跟没长大一样。”
他摸了摸李承乾的脑袋，道，
“不了，去你母后那边吧。”
“我听说她变成了木僵状态，是吗？你带我会看看。”
导致他和李世民分道扬镳的关键原因，就是长孙无垢。
当时，他也以为长孙无垢是溺水死了，所以心中也是有着极大的愧疚，这才一声不吭的离开。
后来得到她还活着的消息，也是松了一口气，其实早就想回来看看了，只是没有机会。
这次，算是有机会了。
“好！”
李承乾眼睛一亮，道，
“我带师父您去！”
“现在母后被照顾的可好了！有几百个人每天轮班照顾她，那场面，她要是清醒着，是绝对不舍得用这么大排场的！”
他一边走着，一边给徐风雷介绍状况。
武二丫作为吃瓜群众，也是默默跟在了后面，听了个全。
自从当了暗网的头头，她对一切消息就都很敏感，好奇心都快要爆棚了！
这种宫闱秘闻，自然是要竖起两只耳朵去听！
……
后宫，皇后寝宫。
昔日幽静的皇后寝宫，这会儿却是无比的热闹。
一排排人来回穿梭着，每个人的分工都很明确，你干什么我干什么，井井有条，互相之间还有配合，不会干扰阻碍。
“这……排场的确挺大啊！”
徐风雷咂舌道，
“每时每刻都要保持这么多人照顾？”
好家伙！
这得亏是皇后，要是普通女子，哪怕是公侯之女，恐怕都耗费不起吧？
“对的！”
李承乾点头道，
“这批人是保持母后身体清洁的，母后的身子，每过一个时辰就要擦一次，半天就得全身擦洗。”
“那批人是专门喂药的，因为母后现在不能用嘴巴喝药嘛，所以用的是鼻饲之法，用的是学宫里工学院特制的软管通进去的。”
“还有那些，那些人专门负责便溺的……”
“还有……”
李承乾如数家珍。
徐风雷听得无比惊奇。
“啧啧……真厉害！”
武二丫忍不住赞叹道，
“不愧是皇后啊！”
“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也的确该有这样的待遇！”
“我要是当上了皇后，排场一定更大！”
她不禁想入非非。
啪！
徐风雷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脑袋上。
“你啊，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他没好气的道，
“大活人是不能这样铺张浪费的，够用就行，多出来的完全就是铺张浪费！”
“皇后现在现在是陷入了木僵状态，不得已才这样的，知道不？”
武二丫揉了揉脑袋，撅着嘴巴。
“说说而已嘛……”
李承乾笑了起来，道：
“师父说得没错，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孙爷爷说了，木僵病人最重要的就是身体的护理，若是护理的不好，可能几天就走了；但要是护理好了，就能存活很久，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有可能的。”
“也因此，父皇才让那么多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母后，我也觉得，这样值得。”
徐风雷点头。
植物人的护理，的确是关键所在。
后世的植物人，有医院的护理，一般也就几年的寿命。
但他看到今天这一幕，看到大唐的工学院、医学院都在全力开动，为长孙无垢一人服务……
他就觉得，皇后一定能一直活下去，直到醒来！
“走，进去看看。”
徐风雷迈入了屋内。
屋内众人在李承乾的吩咐下，皆是暂时退下。
哒哒。
行至长孙无垢面前，徐风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手指直接搭上了脉。
“皇后娘娘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武二丫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不由得道，
“这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气色这么好，呼吸也有……”
她说着，还探了一下长孙无垢的鼻息。
嗯，确定是有的！
“木僵，也就是植物人，就是这样的。”
徐风雷收拢手指，轻声道，
“的确是护理的很好啊，每天的药物和食物，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承乾，我能感受到，你母后的心脏力量在加强，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因祸得福了！”
“她之前的心脏，完全无法支撑她的消耗了，若是那样下去，必然是要死的，但这回好巧不巧进入了木僵状态，在低消耗和顶级的护理之下，她的心力竟然是在逐渐恢复！”
“这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李承乾神色一喜。
“真的吗？之前孙爷爷好像也这么跟父皇说来着。”
他连道，
“那您的意思是……母后将来心力彻底恢复了，就能醒过来了？”
他是多么的期待母亲能醒过来，摸摸他的脑袋，和他说两句话啊！
然而，徐风雷却是摇了摇头。
“不。心力恢复归心力恢复，醒过来归醒过来，这是两码事。”
他道，
“前者目前看来很顺利，用不了一两年就能回到正常人的水平。”
“后者却很难，有可能是三五年，有可能十年二十年，也有可能需要一个契机，还有可能……”
永远也醒不过来。
不过，这最后一个可能太残酷，他没有说出来。也本能的希望这种可能不要发生。
“唔……好吧。”
李承乾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道，
“能维持现在这样，孩儿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奢求太多。”
“只要母后活着，就一定有希望的！对不对？”
“那是自然。”徐风雷点头。
正此时，屋外传来声音。
“孙真人。”
“见过孙真人，太师也在。”
随着通报声传来，徐风雷蓦然回首，看到了鹤发苍苍的孙思邈。
“听明！”
孙思邈笑道，
“你这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老夫还想着，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九嵕山找你了，那边风水不错，药材质量应该不比秦岭里面的差！”
徐风雷哈哈一笑，上前给了孙思邈一个拥抱。
两人是忘年交，也是老友。
老友见面，自然无需多言，一个拥抱，足矣。
“那边的确还行，下回你来，我请你喝茶。”
徐风雷笑道，
“这回本来也不打算回来的，都是这混小子造孽，我不得不回来收拾他，不然啊，他真要翻了天了！”
说着，他指了指李承乾。
“咳……”
“见过孙爷爷。”
李承乾有些惭愧的拱手行礼。
“见过孙爷爷！”
武二丫却是落落大方，上前挽住了孙思邈的手腕。
“哦哟，丫头也在啊！”
孙思邈笑道，
“你不在学宫里学习，跟着你干爹跑什么？”
“别乱跑了，好好完成学业！知道不？”
武二丫吐了吐舌。
“不要，干爹需要人照顾的。”
她嬉笑道，
“要不您也跟着去九嵕山清修，我可以照顾好你们两个大老爷们的！”
孙思邈哈哈大笑。
“你啊你啊……”
他摸了摸武二丫的脑袋，笑道，
“真是你爹爹的贴心棉袄，我估摸着啊，你父亲都要吃醋了。”
“好了，不扯了，我也是刚回来，让我先看看皇后娘娘的状况。”
说罢，孙思邈已然是上前，先是检查了一下长孙无垢的脸面和背后，而后才是把脉。
“照顾的不错，干干净净的。”
他微微闭目，手指轻轻颤动。
屋内三人皆是沉默，不敢打搅。
片刻后。
“……还成，应该算是越来越好了。”
孙思邈取出药方开始增补药材，道，
“这回老夫从秦岭弄来了不少年份大的野生好药材，给皇后试试。”
“听明，你是不知道啊，为了保持皇后现在的状态，医学院工学院费了多大的劲儿！李淳风光是找那么鼻饲的软管材料，就找了几百种，失败了几百次，才算是炼制出了能用的，现在也还在不断改进中。”
“而老夫下面的医学院，也是养了几十个木僵病人，已经死了好一些了，估摸着还得召一批进来。当然，他们都是自愿的，毕竟在家里是等死，但是在医学院做临床的试验，还能有一线生机。”
“其中有一些很坚强很幸运的，体征也很稳定了，用的都是最好的药物和最先进的手法，估计能一直活下去。”
他絮絮叨叨的，将这段日子的艰辛说给徐风雷听。
徐风雷听着，也是露出了笑容。
“这，便是我开创大唐学宫的意义啊。”
他道，
“工学院、医学院，现在都在发挥着它的重要功能，能力也在越来越强，涉及方方面面。”
“这正是我想要的。”
“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学宫的医学院和工学院，必将成为大唐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孙思邈点头。
“同意，老夫也甚是欣慰，辛苦的同时，也很有成就感。”
他起身笑道，
“以前都是老夫一个人琢磨，现在却是有一群英才一同琢磨，一同研究。”
“出成果的时候，大家都很雀跃，而后也就越发有干劲，再加上朝廷的支持……医学院一定会越来越好，作用也会越来越大！”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真能如你所说，天下人人都能看病，医疗的资源不再紧张。”
徐风雷抿了抿唇。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坚信。”他正色道。
“走吧，让他们继续，我们出去说。”
孙思邈抬手道。
四人一同，走到了院内。
“孙真人啊，你还是再帮承乾看看吧，他这个足疾。”
徐风雷坐在石凳上，指着李承乾道，
“我总感觉，不是消渴那么简单。”
“他的消渴明明得到了控制，为什么还会这样烂脚？现在行动很不便。”
“这样恶化下去，他非得废一条腿不可，那是万万不行的啊！”
李承乾麻溜的脱去鞋袜，将脚掌露在了孙思邈面前。
“这……嘶……”
孙思邈皱着眉头，轻轻按压着李承乾的黑疮，问道，
“疼吗？”
李承乾一蹙眉。
“疼……”
“很难受的……”
他差点把脚缩回来。
平日里他都不敢碰那个地方的，一按压，那就是疼的呲牙咧嘴的。
孙思邈手指搭在了李承乾的脉搏上，又吩咐道：
“张嘴。”
“把舌苔露出来，嗯……再把舌头翘上去，看舌下。”
“嗯……”
“最近都是丽质在给你开方子吧？这丫头已经学的不错了，可以单干了。”
他检查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
“其实控制的还不错的，脚上这个……老夫也是有些纳闷啊。”
孙思邈抚了抚胡须，道，
“按理来说，不该如此。”
“内症控制之后，外症应该会缓解才是。”
“除非……这俩不是一个事儿。”
徐风雷一挑眉。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追问道。
“听明，你有没有听说过……因果病？”
孙思邈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
“因果之病，非病气所生，而是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
徐风雷一怔。
“我知道。”
他点头应道，
“比如冤亲债主来讨债，比如累生累世的业报突然显现。”
“这说着……已经是往玄学上靠了，其实比较罕见的，而且也不太可能出现在皇子的身上啊。”
“皇家这气运，谁敢来讨债？活得不耐烦了？”
运势强大的时候，是可以百无禁忌的！
现在李唐皇室是蒸蒸日上的时候，那皇家气运是跟泰山一样，能把那些魑魅魍魉给压的身形俱灭的！
所以……徐风雷从来都没往这个方向想。
“是，但世事没有绝对的嘛。”
孙思邈摆手道，
“这方面，老夫不是很懂，你要不找个高人问问？”
“一切问题，肯定都有解决的办法的。”
徐风雷闻言，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名字——
袁守诚！
之前他也是找了袁守诚指点了迷津，那老‘神棍’的能耐，的确是强！
这一回，李承乾身上的病症，或许也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好，我去找袁守诚！”
徐风雷应声道，
“承乾身上的病症，必须给他去了！不给他去了，我就是离开也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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