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地下钱庄。
宋婉儿身旁的账房先生,将一万两银子借据恭敬放在沈梦狸面前。
“沈二小姐,你当真想好了?”宋婉儿清脆如泉水“叮咚”的声音,淡淡道。
沈梦狸顿了顿,提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笔,在借据上落下自己隽秀的名字,再摁上手印,将借据恭敬递给宋婉儿。左右思量一番,终于决定开口,“我可不可以再借五千两?”
担心宋婉儿不借,她连忙道:“一个月,只要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一定如数奉还。”
宋婉儿笑容淡然,“既然你是小妹带过来的好姐妹,这个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好,就再借你五千两,利息嘛,给你按最低标准算。”
“多谢,宋庄主的这份恩情,我沈梦狸一定铭记于心。”
“叫宋庄主倒显得见外了,不如你跟伶俐一样,叫我嫂子。”宋婉儿温柔笑道,此刻仿若善解人意的大姐姐,让沈梦狸生出几分亲切。
“是,嫂子。”
拿到银子后,她先去了之前买通杀手的地方,让杀手在刘媒婆离开帝都之后,意外死在路上,最好尸骨无存,面目全非。
顺便,将刘媒婆之前在帝都中接触过的,或许知道她秘密的人,一起除掉。
几日后,刘媒婆死在了无人的野山林里,尸体被狼啃食,从此这个人人间蒸发。而她之前接触过的几个小乞丐,在她离开帝都后的第三日,准备将她留下来的纸条公之于众,却在刚拿出藏好的纸条后,被人一刀毙命。
天清气朗,沈梦狸在大街上闲逛,有一卖花的团脸小姑娘撞入怀中。
等她走后,沈梦狸才发现,手心里被塞了一张纸条,在无人之处打开,上面赫然写着:诸事办妥。
沈梦狸将纸条撕毁,狐狸般狡黠的双眸扬起一抹得意,狗皮膏药终于撕掉了!
这下,便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名声被损。经此事之后,她以后应该更加谨慎小心,培养自己的心腹。许多事,她不能亲自沾手,否则后患无穷。
万事地下钱庄楼阁之上,身穿一袭紫色绣蔻兰纹于领口袖口的女子,坐在窗边正埋头缝制着一件小马褂。
“主子,沈梦狸的事,已经办妥。”账房先生万闻年近知命,一张方脸,颇有骨感,眉宇之间尽显沧桑。
“刘媒婆死之前交待了,在沈笙歌成亲那日,沈梦狸吩咐,让她故意将画有合欢花的油纸伞,换成了画有梨花的伞,递给沈笙歌身边那不懂事的丫鬟,让丫鬟为沈笙歌撑开伞,以营造一种不好的寓意。”
“沈梦狸打赏了她许多银子,她也答应沈梦狸,从此离开帝都,荣归故里。可谁知她半路遇到劫匪,将她一抢而空,她无路可走,只好回帝都缠上了沈梦狸。本来也没多大回事,她没想到沈梦狸竟真的很痛快,答应给她银子。”
“既然沈梦狸如此在乎她的名声,她想走之前,再狠狠敲沈梦狸一笔,这才有了第三次回帝都。她心里也明白,兔子逼急了也咬人,她提前防备,寻了几个乞丐,交给他们一些字条,让乞丐在她离开帝都三日后,若没收到她的消息,就将纸条内容公之于众。”
“本以为,这一点可以让沈梦狸不敢动她,可沈梦狸也并非等闲,花重金找到了我们,让我们的人帮她斩草除根。”
万闻微微皱眉,眉心全是深深的褶皱,“只是有一点,属下十分不解。”
“你不理解,刘媒婆故意让沈笙歌使用带梨花的油纸伞,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怎么最后还牵扯上人命?”宋婉儿云淡风轻道。
“是啊,就算刘媒婆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是沈梦狸让她做的,未必有人真的会相信刘媒婆所言,毕竟,沈梦狸在帝都的名声向来极好。”
“沈梦狸辛苦维持了多年的好名声,怎么允许有人轻易毁掉她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哪怕是有一个人相信,她都不允许。”
“名声这东西,对女子来说,是表彰,也是束缚,是一把双刃剑。”宋婉儿手中的绣花针穿过锦卦,“好的名声,可以助女子嫁得如意郎君,可若是一点不好的名声,则可以让女子与她的如意郎失之千里。”
“谁让这个世道的女子,大多依附于男子呢?”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点点不好的名声,口口相传,越传越变味,最后谁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或许对传播者来说,真相不重要,他们只为猎奇,享受那一丝得到消息时的诧异而已。”
“要塑造维持好的名声,需要日积月累,而要毁掉一个人的名声,实在太容易,或许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污蔑。这个道理,沈梦狸比任何人都懂。”
“原本拥有帝都最好名声的她,赌不起,输不起。所以,她才会如此惧怕,刘媒婆的敲诈才会得逞。”
“还是主子,更了解女人。”
“不,我不了解,至少沈笙歌这个女人,我一点也不了解。”
“如果说沈梦狸对她的好名声视之如命,而沈笙歌便截然相反,她对她的狼藉名声置之不理。如此洒脱随性,我倒生出几分对她的羡慕与欣赏。”
“偏偏就是这样臭名昭著的她,竟得了名声极好的鬼才将军青睐,以战功求陛下赐婚。”
“此举,放眼古往今来,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如此痴情,当属鬼才将军第一。”
“如此幸运,当初沈笙歌第一。”
“这么看来,世人都道鬼才将军眼瞎,选了沈笙歌,而事实却是,鬼才将军心灵眼慧,万里挑一,选中了小皇帝的亲信。”
“沈笙歌的身份特殊,娶了她,以后必定在庆元国如日中天。鬼才将军,当真的慧眼如炬呢。”
“既然沈笙歌是小皇帝的亲信,鬼才将军又谋略过人,这两人必定成为小皇帝左膀右臂,不如尽快找机会除之。”
“如此好棋,毁之可惜。”
“不如,让我好生会一会这两人。”宋婉儿食纤细指绕着线缠绕几圈,最后绣花针穿过,轻轻一拉,结已经打好。她不急不慢拿起剪刀,“咔嚓”将线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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