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卖官鬻爵,范离竟是唯一‘听众’。
他端起香茗,淡淡品了一口。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范离心中渐渐成型。
凭他楚商的身份,竟能与大明首辅之子成为‘隔壁邻居’。
这是巧合吗?
相信这是巧合的人,一定是从未接触过官场的雏儿。
范离本想着如何结交严世番,现在看来不用了。
今晚,他必能与严世番见上一面,甚至是对方主动邀请。
既如此,静观其变。
“下一件义卖品,由徐阁老的公子提供。”
范离听得好笑。
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严世番的表演刚刚结束,又轮到徐璠?
依旧是一副卷轴,也不知纸上是字还是画。
薛素素将卷轴缓缓展开,立刻有浩然气如春风般温暖流淌出来。
一时间,画舫内仿佛花开遍地、春意盎然,冷酷严冬也安然退场?
等浩然气携带的意境散去,众人才看清卷轴呈现的内容。
“垂拱而治!”
范离没想到,居然是这四个字。
但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大明臣民,立刻就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字,是徐阶的字。
垂拱而治,却是在赞颂嘉靖皇帝。
这是全大明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嘉靖皇帝在位时间极长,但他即位以来,一心修玄,将国政交于首辅严嵩。
所谓垂拱,这只是好听的说法。
真正的垂拱而治,是不扰民、不生事,于民修生养息。
但嘉靖帝的垂拱,却是不做事,只索取。
他一心修玄,大明所产一切灵宝、丹药等修炼资源,由严嵩父子搜罗,而后归与嘉靖。
正是不断被搜刮的民脂民膏,造就了嘉靖帝这所谓的天下第一人。
天子,天下养。
古往今来,有德明君都是勤俭养德,不敢真正享受天下养,反而让其成为一句空话。
然而,千年以来,嘉靖帝是唯一实至名归天下养的天子。
他被养得很润、很肥。
偏偏他极好面子,明知自己只索取、不办事,还偏爱以‘垂拱而治’自吹自擂。
范离在心中深深的鄙夷着。
他鄙夷嘉靖帝,也鄙夷徐阶。
这就是大明次辅,严嵩未来的接班人,清流领袖?
“徐阁老亲笔所提,《垂拱而治》,起拍价八百两。”
薛素素宣布开始竞拍,起拍价却比首辅严嵩少了二百两。
这女人,当真是心细如丝。
“我出三千两。”
“我出七千两。”
“我出一万两……”
范离发现,清流与浊流果然还是不同。
浊流明显更有钱,出手更阔绰。
刚才争抢严嵩墨宝的浊流官员们,只一会功夫就把价格顶上了几十万两白银。
可眼下,竞拍徐阶墨宝的清流们,好半天才堪堪将《垂拱而治》的价格顶过十万。
“哈哈哈哈哈哈!”
隔壁雅间,严世番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夸张大笑。
更远处徐璠所在的雅间里,则又发出一次砸碎东西的声音,还夹杂着大明松江府华亭县的土话乡骂。
“十一万零三百两,还有加价的吗?”
台上,薛素素开始倒数。
和严嵩墨宝七十五万的高价相比,次辅徐阶的墨宝却拍出如此有零有整的价格,实在是莫大侮辱。
但范离怀疑,这消息即便传到徐阶耳中,他也未必会真生气。
毕竟,徐阶几十年在严嵩身边伏低做小,他早该学会忍气吞声了。
<div class="contentadv"> “本公子出价,十一万零三百零一两。”
严世番还想羞辱徐璠,居然也参与竞拍,并且只加价一两。
“严世番,你!?”
不远处的雅间里,传出徐璠的怒吼声。
“怎么,想动手啊?就凭你,区区的化神境三品?”
面对愤怒状态的徐璠,严世番丝毫不惧,反而继续挑衅。
“来啊?”
“京城人谁不知道本少爷酒色财气样样都沾身,是首辅大人的败家子?”
“你徐大公子却勤修苦练,有乃父之风?”
“不如咱俩比划比划,看看君子和败家子,到底哪个更有出息?”
范离惊讶的发现,严世番越是嚣张,徐璠就越沉默。
他立刻明白,严世番的修为恐怕还在徐璠化神境三品之上。
果然!
只听徐璠沉默许久,终于怒道:“严世番,你年长我近十五岁,比我多修炼十五年,否则,我能不如你?”
“哈哈哈哈!”
严世番大笑。
“不如就是不如,老子比你早出生十五岁,那是老子爹能力强!”
“要怪,那也得怪你爹身子骨不争气,晚了整整十五年,才生出你这臭小子!”
严世番这张嘴,真是又毒又臭。
次辅徐阶家风严谨,早把徐璠管教成了循规蹈矩的标准儒生性子。
像这种街边泼皮骂街般的斗嘴,十个徐璠绑一起,也骂不赢严世番。
“你……”
“你妄披了一身官服!”
徐璠浑身发抖,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
他和严世番都是官身,如今两人同在烟波画舫,这话却是说不得的。
严世番闻言冷笑,也不接茬儿。
这时,薛素素开口了。
“今日凑巧,素素收到一份礼物,乃是罕见的小凤团茶。”
“此茶最是清心败火,养胃沁脾。”
“素素斗胆,请严公子与徐公子品茶。”
很快的,便有画舫龟奴端着沏好的茶,送去了两位顶级贵宾的雅间。
仅是龟奴端茶从走廊路过,团茶散发的清香便溢满了整个画舫内部。
“竟然是团茶?”
范离也暗暗吃惊。
所谓团茶,乃是茶中极品,并非寻常炒制的脱水茶叶,而是用各种香料精心烘制,其中还需搭配无数仙草灵根。
能被制作成团茶的,其品质至少相当于地级丹药。
薛素素献上团茶,目的当然是止住首辅次辅儿子们的争吵。
两个雅间果然都卖花魁的面子,各自安静下来。
徐阶墨宝继续竞拍,最后在二十万两白银的价位成就。
范离听大堂贵宾席有人低声议论,买下《垂拱而治》的人,原来是徐阶一位家境殷实的学生。
义卖继续。
已经连拍了三件货品,范离都不曾出手。
他心知自己必须有所表示,否则明天传扬出去,范氏商行凉薄,参加义卖却一毛不拔,日后在大明就难以立足了。
可真要把白花花的银子送给敌国,范离也不愿意。
他略一思考,索性学习严世番。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我这堂堂大楚晋公的墨宝,难道就不能卖钱么?”
范离笑着,去翻自己随身携带的储物盒……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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