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或是施展轻功,或是策马驰骋,一路狂奔出三十里地外,一路上竟再无人马阻拦。
此事之蹊跷,令四人不禁唏嘘,便连心思机敏的萧呵哒也有些想不明白。
此时东方已现鱼肚白,刘驽环视四周,只见皆是荒废的农田和凋敝的村落,料是不会再有成群贼军出现,于是决定与萧呵哒、弄玉在此告别。
弄玉心中对掌门犹怀恨意,扭过头去,不肯与其说话。
刘驽只得一笑了之,向萧呵哒辞行道:“军师此行务必要小心,若是再有甚事,还请飞鸽传书给我,千万不要再亲身赴险。”
萧呵哒感慨道:“此番因为我的缘故,让掌门遭受如此大劫,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刘驽哈哈大笑,“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望军师与我勠力同心,经营好掌剑门,待我归来!”
萧呵哒深鞠一躬,“敢不尽力!”
四人自此分别。
……
一路上,弄玉骑着马闷闷不乐地跟在萧呵哒的身后,始终不肯多说话。
在路过黄河畔时,两人远远望见,有一群沙陀人在对面下游的河岸边饮马。
这些人披发纹身,携弓带刀,体格极为强壮,即便比起草原上的契丹人也丝毫不逊。
“军师,咱们得小心点,那些人不好对付。”弄玉小声提醒箫呵哒,说话时将手摸向了腰间药囊。
近年来,这些沙陀人骁勇善战的声名传得天下皆知。便连朝廷也曾数次雇佣他们来围剿黄巢义军,并且曾数次将义军打得七零八落。
这些沙陀人的首领原姓朱邪,只因曾帮朝廷立下了大功,便被赐姓李,名叫李克用。
弄玉听说过不少关于沙陀人的传闻,知道这些人素来生性残忍,但对于他们为何出现在此处,却感到分外好奇,于是向萧呵哒询问,“军师,这些人是干嘛的,他们来这里有何目的?”
萧呵哒并不吃惊,淡然道:“看彼军装束,应是沙陀人中最为强悍的鸦儿军,估计是受李唐朝廷雇佣,来解长安之围的。”
弄玉听后讶异,“看这些人的阵仗,顶多七八万人了不得,怎能和黄巢的百万大军相比。李家老儿雇他们来打仗,恐怕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萧呵哒若有深思地看着对岸,“非也,这些沙陀人悍不畏死,神勇不下于我们契丹男儿,又个个擅长马战,想做到以一敌十并非不可能。”
“听军师这么说,长安之围很快就能解除,掌门不会再有危险了?”弄玉偏着头问道。
“长安城多被围困一日,城内士气便多低落一分。这些沙陀人在这里悠悠哉哉地在此饮马,倒不像真想去救援的样子。”
“哦,那他们究竟想作甚么?”弄玉心下生奇。
“拖以待变。他们想等李唐朝廷和黄巢斗得两败俱伤,然后再伺机渔翁得利。这个天下,人心各异,真是越来越好玩了!”萧呵哒的嘴角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弄玉听后心生钦佩,“军师,你真的好厉害,甚么都知道,甚么都懂。要么你把先前要献给掌门的那卷兵书传授给我呗!”
萧呵哒听后蓦然回头,“哦,你学来兵书何用?”
弄玉撅了撅嘴,“军师擅长兵法谋略,所以掌门才会器重于你,甚至在十面包围之下都不肯放弃你,愿意与你同生共死。我若是也学会了兵法,掌门就不会看轻我了,哎!”
萧呵哒轻轻叹了口气,劝道:“掌门在百万大军中保护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也包括你在内啊!”
弄玉使劲摇头,“才不是,我只是沾了军师的光而已。当时若只有我一个人在场,他肯定不会管的。”
萧呵哒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掏出那包油纸,拆开后露出里面的卷册。
弄玉见状大喜,刚想要道谢。可箫呵哒竟二话不说,将书径直扔入了浪花奔腾的黄河之中。
兵书在水中随浪花浮沉了几次,便被彻底卷入了水底,再不见踪影。
弄玉大惊,喊道:“军师,你这是要作甚么,即便不愿传授给我,也不必扔掉啊!”
萧呵哒微微一笑,“从今往后,这兵法只藏于我一人心中,再不示于其他任何人。”
弄玉心中生气,便故意想激他,“依我看,军师从未打过仗。比起掌门当年曾经在草原黑泽上大破吐蕃倾国之兵,你可是差得远了。因此你是害怕自己兵法写得不对,担心在人前露了怯,贻笑大方,所以才丢到水中去的吧?”
萧呵哒识破了她稚嫩的激将计,笑道:“昔日孔明离开茅庐之前,又何曾打过仗。可他庐中一席话,便定了三分天下的局势,谁又敢说他半个不字。当年契丹大战,我未逢其时、未得其主,否则当分一杯羹!”
“哼,军师就是吹牛。”弄玉气鼓鼓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一路拌嘴,时而说笑,很快离开了黄河岸边,向洛阳方向疾驰而去。
……
就在二人离开后不久,黄河对岸正在饮马的三名沙陀兵士似是从水中发现了甚物,于是赶忙涉水将其捞起,只见是一本带字的湿书,墨迹已略有模糊。
三个大老粗一字不识,商量道:“公子素爱读书,要不要给他送过去?”
三人生恐弄破了书页,将湿书小心翼翼地装入了革囊中,恭恭敬敬地来到岸边的一片草地上。那里正有一老一少,在专心致志地下棋。
老少二人皆身穿锁链盔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非富即贵。那老者似是刚下错了一步棋,向对面的少年求道:“存勖,你就让爹再悔一步棋呗!”
少年笑道:“父亲,你这老是悔来悔去,棋还怎么下?”
原来这老者正是沙陀人的首领李克用,而与他对面而坐的人乃是他最为器重的儿子李存勖。
李克用见儿子并无真心反对的意思,哈哈大笑着将刚才落错的棋子又放了回去,“哈哈,我儿子就是听话,肯让着老子。”
李存勖却一眼瞅见站在一旁静候的三名普通兵士,他见三人身上皆是湿漉漉的,不禁皱起了眉头,喝道:“你们来这里作甚么!?”
三人慌忙拜倒在地,将带来的皮囊摊开,露出了其中的湿书,“启禀公子,我们在河水中发现了这本书,知道公子素来喜欢读书,因此送来请公子过……过目!”
首领李克用听后十分生气,“甚么破书,还是湿的,随随便便就带来给我儿看,还不赶紧滚下去!”
三人听后吓得屁滚尿流,这便要提着皮囊离开。
“站住!”公子李存勖突然从身后将三人喊住。
他从棋盘前站起身,踱步走至皮囊前,在湿书面前蹲下身来,目光迟迟不动,整个人似是呆滞了一般。
半晌之后,他方才猛地站起身,头脑一阵晕厥,似是从长梦中醒来。
他冲一旁的亲兵们大声喊道:“快来人,将这本书小心晾干,若有丝毫破损,我要你们的人头全都落地!”
接着,他又冲刚刚献书三名普通兵士笑道:“你们三个此番立下了大功,尽皆升任牙将,赏黄金二十两,汉人妻子两名,速速下去领赏吧!”
三人大喜,施礼离去。
首领李克用叹了口气,怪儿子赏赐部下太过大方,“甚么破书,值得如此重的赏赐?”
公子李存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父亲,我沙陀人的江山有望了,只在十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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