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城春明门的城墙上向外眺望,只见牲畜们拉着熊熊燃烧的铁链和大车,如锋利的烈焰尖刀般,刺入了行进在最前头的义军万人兵阵中,硬生生地从中撕开条大口子,将所过之处的义军兵士杀死大半,余者不死也伤。
即便相隔数百步远,城墙上的唐军仍能清晰地听见那些义军兵士的哭喊声。有些机灵些的义军兵士试图从火海中逃脱,却一个不慎被大车上连带的铁链上滚烫的利刃扫中,惨叫着倒地,紧接着被牲畜们踏成了肉泥。
这些死去义军将士身上刚换的厚棉衣恰恰成了最好的燃料,在沾染了从大车中滴落的火油后迅速燃烧,火势在辽阔的旷野上迅速蔓延,形成一片冰与火的世界。
该万人阵保护下的一座庞大巨象锥车在火海中被引燃,熊熊燃烧,浓烟直冲天际。
不过瞬息之间,一个原本完好的义军万人阵已是溃不成军。由千头牲畜带动的火阵在穿过这座兵阵后,再次冲入了后方紧接着的另一个义军万人兵阵。
这个兵阵中的义军兵士已然有所准备,纷纷将长矛对向了冲来的牲畜们。
数十头牲畜同时中招,颈血喷地。可后方冲来的更多牲畜并没有因此止步,铁链拉动着死去牲畜的尸体继续狂奔,很快突破了兵阵的第一道防线。
这些义军将士在湿滑的冰面上列阵前行,本已十分不易。阵型一旦被突破,很快失去了心气,纷纷四散奔逃。即便如此,他们也难以在冰面上跑得快,眨眼间便被牲畜们拉着燃烧的大车追上,皆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短短时间,接连四个义军万人兵阵溃散,恐惧和惊慌迅速在义军中蔓延,许多还未赶至前线的义军兵阵纷纷往后退却,大量义军兵士不再听从军令节制,如蝼蚁般逃散在寒冷的旷野中,茫然不知所措。
五座笨重的巨象锥车兵士们被丢下,孤零零地立在在战场上。
颜锋率领两万神策军铁骑冲入义军大阵,这些神策军骑兵身下的战马皆钉上了防滑的特制马蹄铁,在湿滑的冰面上疾奔如飞,战斗力胜过那些连走两步都困难的义军步兵不知几许。
他先是率众用火把将五座巨象锥车尽数点燃,然后挥军向那些阵型慌乱的义军万人阵冲去。
神策军骑兵们展开冲锋,侧身将马刀平平伸出,借着马匹冲击之力,将所过之处的义军兵士砍得头断肢离,毫无抵抗之力。
颜锋似乎杀出了兴致,带领神策军铁骑在义军大阵中杀进杀出,足足冲锋了数十次。
铅灰色的天空下,鲜血流遍了长安城外的旷野。
禁军统领颜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素来不务正业的儿子,而今竟然能为朝廷建功立业,一时间不禁热泪盈眶。
他拱手向刘驽道:“多谢刘大人和刘老大人的教导,否则犬子哪里能有今日之成就!”
刘驽笑道:“哪里,哪里,颜将军实在过于谦虚了。”
他正准备命令城内唐军全体出击,一举击溃义军,收割战场,便听城外义军大阵中传来一声龙吟,其声辽阔深远。
“昂……!”
刘驽瞳孔紧缩,遥遥望见一位布衫老者从义军大阵中飞踏而出,磅礴无比的气势顿时密布了整个战场,令所有人直感心中一凛。
此人正是“双玉二王”之首,王道之!
只见王道之一拳击出,火阵中的上千头牲畜同时腾空,紧接着和铁链一起撕裂成片。熊熊火海在王道之真气激摧之下,化作苍龙之形,冲天飞去,将原本阴沉的天空映红了半边。
普天之下,能以一人敌万军者,唯此一人。
刘驽苦心经营数日的火海大阵,在这一刻彻底告破。
长安城墙上,颜烈和诸将惊得合不拢嘴。他们皆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可万万想不到原本趋于胜利的局势会发生如此逆转。
刘驽脸色沉毅,命令负责击鼓的力士改变节奏,通知城外的颜锋将神策军铁骑拆散,化整为零,迅速撤退。否则王道之若是再出招,这支缺少训练的唐军经受不了其几招,便会全军覆没。
至于城内准备出击的其余唐军,还是不要再出去了。
刘驽大吼一声,施展轻功从城墙上窜下,向战场上王道之所在方位疾奔而去,其势好似奔雷。
他一边奔跑,一边丹田运气,浓眉下的瞳孔很快变得细长,如同枣核一般,透着金色的光芒。
他五指张开,状似琉璃的怪颅在他右手掌心中急速旋转。罡煞二气在怪颅周身萦绕,形成太极般的阴阳图案。
刘驽在这一招中倾注了自己所有力量,他身为主帅,自当为手下负责,即便拼着身受重伤,也要从王道之拳下为颜锋率领的神策军赢得撤退的机会。
怪颅在他掌心中越旋越快,在他周身形成了如同利刃般的疾风。所过之处,无人敢挡。
他很快冲至王道之跟前,连老者脸上的胡须都看得清楚,紧跟着一掌拍出,围绕在怪颅周身的阴阳图案爆裂,重重气浪如排山倒海般冲向整个战场。
王道之早已发现了刘驽攻来,却是不惊不慌,挥臂一拳迎上,刚猛至极的拳风带着龙吟声呼啸而至。
他本以为轻松一拳便能将刘驽攻来的滔天气浪化为无形,可一拳击出后,只见重重气浪声势不停,仍旧朝他这边扑了过来。
堂堂武林宗师,竟然与后生小子打了个平手,他在数十年的习武生涯中从未遇过如此情形,心中极为惊讶,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紧接着数拳连续击出,龙吟声不断于耳。
只见拳风和气浪相撞,发出震天的轰鸣声,将周围一带交战的双方兵士击飞无数,非死即伤。怪颅大叫了一声,随即停止了旋转,从刘驽的掌心跌落,围绕在他周身旋转。
刘驽直感胸口一闷,原以为自己会被击飞,没想到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突然转轻,不由地大松了一口气。
他还未反应过来,只觉一道灰影在自己面前闪过,接着便看见王道之负手站在自己面前。
刘驽长身而立,挺直了腰,沉声道:“今日输在先生手下,我心服口服!”
王道之长叹了口气,“你的火阵着实厉害,我若是再不出手,只怕百万义军要被你碾压成泥了!”
他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吧。你是下一代年轻人中的英雄,老夫乃是即将入土的人,不能为了一场胜负毁了国家将来的栋梁。”
刘驽心中一震,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躬身向王道之施了一礼,“多谢先生不杀之恩。”
他转身欲去,却突然被王道之叫住,“请问你刚才那招叫甚么名字,我在你这般大年纪时并无你这等成就!”
刘驽诚恳地说道:“回禀先生,这招并没有名字,乃是源自我少年时从化瘀书总纲中领悟的血滴之法,后来又融合了炁中的罡煞之气,以怪颅为核心凝聚,再借机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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