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这次攻打雍州城不是为了秘籍?”刘驽替这位师兄下了结论。
他倒要看看,自己的这位师兄接下来将会如何说。
“是的。师弟你应该知道,雍州乃是长安城的南边门户,只要打下了这里,那长安就会门户大开。”朱温颇为坦白,一副你问我就说的样子。
“打下了长安城,然后当皇帝?”刘驽将话题引得更远,想落实一下这位师兄的野心。
“不,不!”朱温连连摇头,“是黄王要当皇帝,我不当。黄王总以为只要占下了长安,那势必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迂腐之见!”刘驽冷冷一笑,他早听说过黄巢原先不过是一个落魄书生,因久试不第方才反唐,没想到此人眼光会如此之短浅。
朱温跟着一笑,“师弟的话有些过于直白了,恐怕让别人听见了心里不好受。”
刘驽哈哈大笑,“只要师兄你不告诉那个黄王,不就得了?”
朱温伸手挠了挠脑袋,“也是!”
两人的话题最终又回到了原点——雍州城的归属。谈判了许久,终究没有个结论。
朱温将手往城墙上重重一拍,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师弟,只要你肯将这雍州城让给我,我发誓进城之后绝不会伤害百姓一根汗毛。”
刘驽定定地看着他,“师兄,可你终究不是黄王。如果让那个人当了皇帝,终非天下之福。他要做甚么,你阻拦不了。”
朱温一听急了,“那现在的李唐皇室何尝是个好主子,他们鱼肉百姓的事情干得可一点都不少。”
“不,你理会错了。”刘驽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我并非为李唐皇室守江山,我只是觉得这锦绣山河应该有一个更合适的主子,但不是黄巢。谁能做仁君,谁才有资格坐这江山。”
朱温将嘴巴张得老大,迟迟不能合拢,“师弟,你的野心比我还大。你简直是把这江山当作自己的货物了,想卖给谁就买给谁。”
刘驽低下头,“师兄,你言重了,我哪有这等野心,我只是凭良心行事。话说回来,只要你肯脱离黄巢独立,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在这乱世中鼎足而立并非难事。”
朱温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着眼前的师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师弟你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老实的你了。你这是在离间我和黄王之间的关系啊!?”
“没有。”刘驽坚决否认,“我只是一抒肺腑之言。黄王乃池中之鱼,配不上师兄你这条大龙。”
朱温听后面露得色,瞬即又收敛得干干净净,他阴测测地说道:“师弟你和我说这些,可想过自己?你现在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城墙上的这些兵马并非你的,只要李唐皇室一声令下,他们都得弃你而去。”
刘驽知他所言非虚,自己眼下的凭仗仅是萧呵哒正在经营的掌剑门。掌剑门犹处襁褓之中,派不上用场,从某种角度上说,他确实无依无靠。
他不想把心思表现在脸上,正色道:“师兄,我此番之所以愿意守城,原因既非国仇,也非因为家恨,我只是不愿意大好江山被黄巢这种只想做皇帝的人得了去。天下人的君主,须能顾及天下人的心,而非只贪图己身之荣华富贵!”
朱温脸色通红,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气愤,“所以说,你并不肯将雍州城让给我了。”
“师兄如果想要,尽可以凭自己力量来取!”刘驽一拂衣袖,袖中涛声隐隐作响,已然是在下逐客令。
“你真的是疯了,李唐皇室那些人迟早要将你害死!”朱温忍不住吼道,彻底抛掉了所有的矜持。
刘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天下风云密布,难以看得清谁敌谁友,先找一个大树避避雨又何妨!”
“避雨?呵呵,你迟早得被雷给劈死!”朱温言语间不再留情,深恨自己的这位师弟不作丝毫让步。
“师兄恨我了。”刘驽咧嘴笑了。
朱温见他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两个人仍然如小时候那般两小无猜,“我当然恨你!”
他悄悄凑到刘驽耳边,“如果哪天我不跟黄王干了,你可得帮我。”
“当然!”刘驽爽快地答道。
朱温两只手握着他的臂膀,眼睛紧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发现某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你不要利用我!”
“不会!”刘驽摇了摇头,心中一阵凄然。他何曾想到,自己和亲师兄竟会到了今日这般勾心斗角的境地。可天下之事本非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谁要是先把对方的话当真,谁就先输了。
“那好,师弟,我去了!”朱温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不过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咱俩远离那些官兵说了好久的话,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师兄弟之间窜通好了害他们。接下来的攻城战,他们还会相信你吗?”
“师兄慢走,不送!”刘驽没有应他的话,端起袖子,正正地施了一礼。
他早已厌倦了阴谋诡计,但这不代表他不会这一套,师兄的行径早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朱温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及远处守城官兵投来的疑虑目光,大声喊道:“今日和师弟一番畅谈果然痛快!你可要好好信守诺言,等我率大军进了城,你我再好好痛饮一番!”
他刻意在喊声中施加了内力,使之可以传出数百步外,令城墙上的守城官兵尽皆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等刘驽回话,便翻身跃下城墙,所落之处发出砰然响声,整个人竟然毫发无损,接着径自往义军大阵方向飞奔而去。
刘驽望着师兄远去的身影一阵苦笑,自己的这位师兄看来是要定了这雍州城,否则不会执意给自己埋下这颗大钉子,要在自己和雍州城的官兵之间制造猜疑。
他返身朝火堆方向走了过去,可是迎来的却是处处怀疑的目光。李国柱的骨灰已经被人收起,这些人却没有通知于他,显是没有将他当作自己的主帅。
言语果然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只是片刻间便能在人心中萌芽,继而毒发。中毒的不再是某一个人,而是所有每一个听到话的人。
正当他感慨万千之时,四名将军齐齐向他走了过来,像是已商议好了。
“刘大人,守城之事有我们在便可,就不劳烦您大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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