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秀才和九姑太太并没有说太多的话。九姑太太的话不多,虽然她看起来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而夏秀才前后一共也没说几个字。
不过,夏至还是从中得到了不少新的信息。比如说夏秀才的字是百川,李山长给取的。比如说夏秀才和九姑太太年轻的时候肯定应该有过一点儿什么。
两人见面,九姑太太给夏至的感觉是怅惘,而夏秀才给夏至的感觉却大多是拘谨。
“九姑……太太,你这些年,还好吧。”夏秀才终于在九姑太太面前说出了一句相对完整的话。
“哎。”九姑太太笑着叹气,并没有说自己过的好坏。“你怎么也叫我九姑太太。我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当年你、你们都是叫我小九、九姑娘的……”
当年九姑太太女扮男装混到文山书院读书,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因为她说自己排行第九,而且年纪也比大家小,所以大家都亲切地喊她做小九。那个时候夏秀才也是这么喊过的。
后来,九姑娘的身份曝光了。不过她并不是忸怩的人,田家也没有那么古板,她依旧还可以到文山书院跟大家见面,大家就都改口叫她九姑娘了。
夏秀才似乎就不好意思喊出小九或者九姑娘这样的称呼来,但九姑太太的话,又让他无法拒绝。
“不、你并不老。你若是老,那我成什么了。”夏秀才苦笑着道。
“百川,你一点儿都没有变。”九姑太太还是这样说。也不知道是在她的眼睛里,夏秀才的容貌没有改变(客观上来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还有一句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吗)。又或者是夏秀才的性情,还有夏秀才给她的感觉并没有变。
“惭愧。”夏秀才只说了这么一句,但看样子,他是真的很惭愧。
夏至在旁边瞧着,就觉得夏秀才真是太不会聊天了。九姑太太显然很想多跟他说说话,但他或是不搭茬,而一旦搭茬,又让九姑太太没法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简直就是冷场王吗!
“爹,九姑,你们说说当年在书院的事呗。”夏至就过来笑着说道,“我们都很想听。”
“是你们都很想听,还是你自己想听啊?”九姑就嗔着问夏至。
夏至只是笑,并不为自己辩解。
“要说起当年在书院读书的时候,还真是有不少有趣的事……”九姑太太随即就笑着说道。
在文山书院的那段日子,对于九姑太太来说是十分美好的。她很愿意回想那段日子,尤其是对面还坐着一个夏秀才。
他们有共同的回忆,美好而有趣的记忆。
不过,并不等九姑太太细说当年的趣事,别的客人就陆续的到了。
“九姑,以后你再慢慢说给我听啊,可别忘记了。”夏至还特意叮嘱了九姑太太。
九姑太太就笑着看夏至:“你这脾气,跟你爹可一点儿都不像。”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可能吧。”夏至就说,“我哥的脾气跟我爹像。”
……
李山长、田夫人、田括和何冰儿竟是一起来的。何冰儿打扮的极为不俗,尤其是头上那盯镶珠嵌宝的花冠,就是夏至看着都不由得心中暗暗称赞。
大家落座,夏至旁敲侧击地略一询问,就知道何冰儿那天就住在了李府,所以今天就跟着李山长和田夫人一起来了。
至于田括,他是一早起来就去李府,然后陪着李山长、田夫人和何冰儿一起来的宁华堂。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夏至忍不住就多看了田括一眼。田括平时跟九姑太太是很亲近的,今天这样的事,他本应该陪着九姑太太一起来。可他却先绕远跑去了李府,他要去见的去陪的,自然不会是李山长和田夫人了。
夏至又看了看何冰儿头上的花冠,心里琢磨着这花冠是不是田括送给何冰儿的。看田括偶然落到何冰儿头上的有些骄傲的眼神,夏至猜测,十有八~九就是的。
田夫人是第一次来,她不像九姑太太那么不见外,只是很矜持地四处看了一眼。不过这一眼,她却看的很仔细。
“还不错。”这就是田夫人对夏至的宅子和屋子的评价。
“十六很会收拾屋子。”九姑太太就跟田夫人说。
“九姨……”何冰儿娇滴滴地喊九姑太太。
九姑太太就又笑着说:“咱们冰儿也很会收拾屋子的。”
何冰儿似乎的笑容就有些害羞,她手里捏着帕子抬手按了按嘴角,一双眼睛波光流转,从田括的身上扫过,就落在了李夏的身上。
李夏没有陪着李山长和田夫人一起来。他是一大早就过来了,还帮着夏至在外面操持了一阵,还是刚才田夫人问起来,夏至打发人去叫,他才进屋来陪着大家说话。
“冰儿自然是好的。这孩子最好在贴心……”田夫人就笑着说道。
何冰儿似乎更加的害羞了,她靠进田夫人的怀里,撒娇地说道:“我娘去世的早,我一半就长在四姨家,四姨看着我长大了,看的我比亲生儿女还重,自然觉得处处都比别人好……”
说到处处都比别人好的时候,何冰儿还有意无意地朝夏至看了一眼。
夏至其实很腻歪何冰儿的说话和行~事的。但是那天她跟李夏抱怨过后,还是自我检讨了一下。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何冰儿这样的,也绝不会只有何冰儿一个。所以,她应该本着包容的心态……
不喜欢,可以少接触,但真的到了一处,还是要包容,起码不能让自己不自在。
何冰儿这样很早就没了亲娘,在亲戚家里长大的,虽然亲戚长辈对她都特别的好,但或许她自己还是缺乏安全感之类的东西,所以总是要夸耀自己的重要性以及他人对自己的宠爱和重视。
除此之外,就是独占欲和排他的意识了。
“你本就比别人强些,并不是我看着你长大的,就觉得你好。”田夫人轻轻地拍了拍何冰儿的背,然后就跟九姑太太说起何冰儿的好处来。
田夫人说起何冰儿的好处来,似乎就有很多的话要说
李夏干咳了一声,然后就笑着提醒田夫人:“娘,你说要给十六的贺礼呢?”
田夫人眯着眼睛看了李夏一眼,倒是就此打住了夸奖何冰儿的话题,然后就让身边服侍的人将礼物拿了上来。
田夫人准备的礼物中规中矩的,夏至忙起身谢过了。
一会的工夫,田齐和姜氏带着田觅儿也到了,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有了变化。客人们陆续的都到了,一个屋子就有些拥挤。男客们就由夏秀才、夏桥和李夏陪着往西屋去坐了,女客们由夏至陪着依旧在东次间坐着说话。
“觅儿好像长高了一些……”田夫人和九姑太太都有一阵子没见着田觅儿了,两人就打量着田觅儿说道。
“我倒是没怎么在意。可能是长高了一些吧。”姜氏就笑着说道,“你们都知道觅儿的脾气,这孩子以前不大爱吃饭的。现在肯好好吃饭了。对了,她跟小龙在一起玩的还挺好的。我看,估计是小龙带着她跑来跑去的缘故,她才长了个,也爱吃东西了……”
姜氏一开口,就提到了小黑鱼儿。
何冰儿和田觅儿也是认得的。她亲切地朝田觅儿笑,又将田觅儿拉到身边说话。
“姐姐回来了,你怎么不来找姐姐玩啊?”
“冰儿姐姐不忙吗?那冰儿姐姐不忙的话,我过些天去看冰儿姐姐。”田觅儿跟何冰儿说话很是有礼客气。就像刚跟夏至认识的时候似的。
“姐姐不忙。姐姐就是在再忙,也能陪着觅儿啊。”何冰儿又说,因为看出来田觅儿对夏至这特别的熟悉,还跟夏至很熟悉亲近,所以她就低声地问田觅儿,“觅儿常到这里来?”
“有空就会过来。”
“那……夏至姐姐对你很好吧?”何冰儿又低声地问。
田觅儿就看了何冰儿一眼。“十六挺好的。”
“小龙就是救了你的那个乡下男孩?”何冰儿又问,显然她已经知道了夏至和小黑鱼儿救过田觅儿的事。
“小龙哥要在来书院念书了。”田觅儿说了这一句,就挣脱开何冰儿的手,然后走到夏至身边坐了。
小姑娘的这个动作做的挺自然的,大家都没在意。不过何冰儿的脸上却红了红,她看了看田觅儿。
田觅儿并没有看何冰儿,她正在跟夏至说话,看夏至的新帕子。
夏至的新帕子是月牙给绣的,特别的精致漂亮。
“真好看。”田觅儿就赞道。“十六,这是你自己绣的吗?”
“不是,是我姐给我绣的。”夏至笑着说,“你喜欢,我让她也给你绣一块啊。”
“那你能让她教教我吗?”田觅儿小姑娘本来挺矜持的性子,但是跟夏至相处的熟了,就学会了有话直接说。“我想学。”
“好啊。”夏至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何冰儿的目光在夏至的身上停留了半晌才收回去,她很快就和田夫人说起话来。
客人们都到齐了。田夫人、九姑太太、姜氏、夏大姑、田来宝的娘田氏这些人聚在一处,慢慢地就说起家常来。夏至就带了月牙、田觅儿、珍珠和何冰儿到里间屋里说话。
几个姑娘们都到炕上坐了。
月牙跟田觅儿说针线,珍珠在旁边听的十分认真。何冰儿有些走神,一双眼睛是不是地四处扫一下,似乎对夏至屋子里的布置特别感兴趣。
实际上,她对夏至这里的一切都很关切。
田觅儿跟月牙刚刚认识,却相处的特别好。月牙温柔和顺,身上的母性光辉简直要散逸出来。别说田觅儿了,就是珍珠对她都自然而然地亲近起来。
何冰儿就坐在炕沿上,不像其他几个人都脱了鞋子坐在炕里。
“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何冰儿突然感慨着说道。
她这一说话,大家都抬起头来看向她。
何冰儿笑了笑:“月牙姑娘被卖到南面,竟是九姨救了她。她在九姨家里服侍了这么多年,只怕也没想过会再找到亲人。夏至原先在乡下,只怕也没想过,还能找回自己的亲姐姐。这天下竟是有这么巧合的事!”
“是特别巧,以前想都没敢想的事。”月牙好脾气地笑着说道,“一切都多亏了我们太太。”
“可不是,如果没有九姨,月牙姑娘如何还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呢。”何冰儿就叹息着说道,“如果那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跟夏至姐妹相认。”
她这般说话,就仿佛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
今天大家到宁华堂来贺喜,可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起月牙先前被卖差点儿做了瘦马的事。
月牙并没有因此多心,也没有重提旧事的伤心,因为心性单纯,也因为现在的幸福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月牙是个特别惜福知足的人。
夏至就笑笑:“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有定数的。我姐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苦尽甘来。小时候把这辈子要吃的苦都一次吃完了,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月牙听了就笑。
“对。”珍珠就点头,“我娘也是这么说。我娘说月牙姐厚道,人好,以后肯定有福,能过好日子。”
“我也差点儿被拐子给拐了,多亏十六和小龙哥救了我,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田觅儿也抬头说道,“我爹娘就说,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爹娘还说了,十六和小龙哥是好人又好报……”
比如说他们救了田觅儿,而在多年之前,就有人救了月牙。而夏至之所以能够跟月牙姐妹相认,也是因为跟田家越走越近的缘故。
很多事,初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如果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没有关联的。
几个小姑娘的话题就转到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别人说到月牙都说的是拐卖,唯有何冰儿说的是卖,并没有提到拐字。
酒席已经准备好,就摆在东西次间。东次间坐的女眷,西次间做的男客人们。那班小戏就在堂屋里头开唱,热热闹闹的一片欢喜的景象。
刚刚开席,九姑太太就说了一句话。她要认月牙做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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