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初沉默了,轻生的念头被穆尽欢发现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就像是穆尽欢说的一样,她还有没有心了是个关键。
她的身子软了下来,要不是穆尽欢死死地扣着她的话,也许她直接就会跌倒在地上。
她绝望地呐喊着:“我没有心,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眼里的血丝惊人。
穆尽欢上前一步紧紧把人拥在怀里,不带情欲的拥抱冷硬却又让人安宁,他的声音里有安抚,更有提醒:“因为你是君家人。”
君景初嚎啕大哭,这句话仿佛一个魔咒,彻底打开了她的脆弱。
为什么,为什么君家人要承受这么多的东西。
为什么,君家人得罪了旁人什么!
为什么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千千万万,基数庞大,而灾难却偏偏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谁都不知道在这茫茫荣耀里面,他们君家到底是付出了多少,又为此努力了多少。更加不可知道在他们努力的结果下有多少的鲜血横流。
有些时候就算是努力也还是抵挡不过天灾人祸,有些时候就算是付出了所有一切也还是无力改变。
没有办法改变这段时间对君家人的恶意。
以前生活在别人的保护下,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她活得无忧无虑,就像个小公主一样的,是。
当有一天这些能够保护她的人,通通在她的面前离开,通通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一个人,再也没有人能够为她撑起整个天堂。
她只能自己尝试着强大起来,只能设计学习着保护自己,甚至是保护着她身后的子民。
时光到底是有多么的残忍,才能让一个习惯了被人保护的女孩子慢慢成长到能够保护其他人的地步。
不对,也许说慢慢是错误的。
不管是父亲还是亲姐的死亡都给了她巨大的打击。
她的成长是在这样的打击里飞速成长起来的,这样的成长其实有些类似于揠苗助长。
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不健康,两句话来概括就是这种成长不健康,有些时候,刚过易折。
好比是现在又一个人在他面前离开,她终于是没有办法承受得起这样的折磨。
整个人全盘都崩溃了。
她不相信时间会让人成长了,她却发现自己在这些灾难面前,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要不然的话她怎么还会在隔了那么久之后,再次感受到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如果真的成长了的话,那么她现在为什么心情还会那么的复杂,那颗心为什么会痛得那么厉害?她的身体为什么都没有办法坚持着站立起来,为什么她的身子直接就弯了下去?
那种像是承受不起任何重量一样的脆弱,仿佛是只要在有人在上面施压,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他也会不堪重负般地倒下去。
她悲恸的模样,让无数人沉默。
穆尽欢恨铁不成钢,真恨不得现在直接用一巴掌打醒她。
前人为她创造下的这一切,并不是让她在这里自怨自哀的。
也许他一开始的判断就是错误的,这个小女孩并不适合这个战场,哪怕是她表现的再怎么成熟,哪怕她的成长有多么的飞快,她也还是不适合这个战争的现场。
也的确是这个样子,十几年来形成的观念,怎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改变。
哪怕她是君家人,哪怕她拥有着君家人最纯正的血脉。
这种改变下面,也还是隐藏着脆弱。
以前的时候她隐藏的很好,可是,祁正烨的死亡完全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在他离开之后,这个还能佯装是坚强的女孩子,终于坚强不下去了。
他心里的感觉也并不好受,但是,看着面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女孩子。
他的心里更是觉得烦躁的很。
在他的心里,君家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是君家人就应该霸气十足,像君景疏那个样子,不管是到了哪个时候都能够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哪怕是遇到多么悲痛的事情,也一定会处理好手中的事情,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放弃手头上的大事。
如果君景疏现在还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虽然他能看得出来君景初的状态实在是不对劲,但是心里那种诡异的感觉却还是不断的蔓延了开来,就像是洪水一样卷席了他的整个心海。
他知道这种把两个人放在一起做比较的行为有多么侮辱人,不管是对君景疏还是对现在的君景初。
但是他没有办法,看到这个人现在的这个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上司,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当然了,如果她还在的话。
他嘲讽的笑了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自己还在那里幻想天开。
距离君景疏阵亡也已经是过了好长时间了呢。
“如果你还是君家人的话,你就给我坚强起来。”相比起他以前的语气,现在的他要冷硬了许多。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君景初有了瞬间的晃神:“是君家人就一定要坚强吗。”像是疑问,又像是讽刺,是谁规定的君家人一定要坚强?
难道是君家人就没有去脆弱的权利了吗?君家人一直在保护着其他人,什么时候见过有其他人来保护君家呢?
她的父亲,她的姐姐,甚至是他先被每一位先辈,每一位在军中有所建树的先辈,都是在战争中死去的。
那么多人都不够,现在还要夺走她生命中最后一抹色彩了吗?
她承认她自己真的很痛恨这个在自己面前离开的人。
那是一种心疼自己的情绪,也是一种不甘心,在他手里吃了那么多亏的情绪。
那是在无数感慨之中的叛逆。
但是这种种感情加起来都抵不过那一瞬间疯狂涌来的疼痛。
那个人竟然是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可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原谅她,他怎么敢现在就离开的。
他的军籍都没有恢复,到了下面又要怎么跟人解释自己的身份?
她伸出手去触摸地上的血液。
那鲜血已经微微有些凝固了,在手上发出了深色的色彩。
有些阴暗。
那种本来应该是鲜明的暖色调此时却偏偏透露着几分阴霾。
“如果你非要让我给你一个回答的话,那我就回答是是。”穆尽欢毫不犹豫,他就像是听不懂她话里的讽刺一样,回答得很直接,很是干脆。
在他心里,君家人就应该像是君景疏那样坚强。
就算没有办法做到像君景疏那样坚强的话,起码也应该以大局为重。
而不是在这种时间里面跪在地上触摸那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他多么想以下犯上,直接把这个人给带走让她对这些卧底作出裁决。
但是到底是对已故的上司的尊重以及现任上司的信任起了作用。
他就那样呆在了原地,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旁边的人早就已经退开了,这个地方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穆尽欢才能说点狠话:“你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提到了这个话题,君景初才稍微有点反应。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微微侧目的模样也还是让穆尽欢心里一软,好歹也没有真的失去了所有的血性,好歹也没有真的让他失望。
好歹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君家人,好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亲姐姐是为了她才弄成的那个样子。
对于他来说,他可以原谅她的一切过错,但是就是不能原谅她不像一个君家人。
她有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前那些对她好的人给她留下来的。
他们给了她所有的保护,并不是让她在这种时候面对危险,只能自怨自哀,没有一点儿自保的能力,而是希望她能够变成一个自己想要变成的模样。
他们让她的前半生全都是阳光,但是但他们走了之后,这阳光就要靠他自己来守护了。
“他明明知道前面危险,但是为了她的子民她还是义无反顾,也许她以为那样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子弹入体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
“第一句话说的是你的名字。”
“……”
“不如你也猜一猜第二句话是什么。”
“……”
“不愿意猜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她第二句话说的是,对不起。”
“……”她的脸色很是复杂。
“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在你之前,我有过一个上司,她身上是我所崇拜的影子,每一点都是。
她唯一的软肋是你,她唯一想要保护的人,其实也是你。”
“……”
“你不妨想一想,这个世界上,到底是谁对你好?这些对你好的人到底对你有什么希望?他们就是想让你在这里不断的抱怨吗,他们就是希望你会在这里,为了一个男人而丢掉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吗。
甚至是连他们之前守护的那些人,你都不要了吗。”
“……”一股想要哭的冲动,疯狂的涌了过来。
“君景初,你不知道他们之前为了守护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你也不知道,我现在尽心的辅佐到底充满了多少的绝望,你更加不知道的是,你比我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军官任性了多少。
你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我承认,如果他们都还在的话,你的确可以过得无忧无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了,你难道想要让他们好不容易撑起来的世界崩塌吗。
不管是身为子民还是身为妹妹,难道你就不想要替他们分担一下吗,其实你有那个能力,就是把私人感情看的太重了。”
“我话就这么多,你到底要怎么做,随你。”穆尽欢低了下头,眼睛里仿佛有晶莹闪烁。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能怎么办。”她绝望的大哭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要撑起这么多的事情。
我跟你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完全不知道当他们离开之后,我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还有关于你说的,君家人就应该有血性,我想说不是的,没有一个人生来就是应该做什么。
大家都很平等,为什么我们家就要比别人承受的多了那么多。”她的鼻子很红很红,哭到声音里满是哭腔。
“可是真的是平等的吗?你想一想真的平等吗。”穆尽欢勾起嘴唇,冥顽不灵。
“……”
“不是的,并不是的,从你一出生就已经是不平衡的了。”他用事实清楚的告诉了她,“如果真的平等的话,你怎么可能会作为一个小公主被宠到这么大。
如果平等的话,你又怎么能够在重新找到自己的身份之后,报复你想要报复的人。
如果平等的话你又怎么利用你所拥有的一切,开除了某个人的军籍。”
“……”
“君景初,你承认吧,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
就算是有,那也只不过是存在于你的幻想里面的。
你得到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拥有你所拥有的一切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甚至都不知道,要达到你身上这个高度,他们是要付出多少的努力。”
“……”
“你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也得不到的东西,为此付出一点努力,亏待了你什么吗。”他的话语已经有些尖刻了。
看看原本还想息声的想法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又深入了无端的回忆里:“很多人做得比你好,但是他们都坐不到你这个位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嘴巴动了动,但是却没有说话。
“那是因为,你是君家人。”他斩钉截铁道,“因为你的先辈就是家人,他们为你创造了最好的基础。清楚吗,是他们为你创造了最好的基础。”
“……”
“所以现在还会因为自己是君家人感到痛苦吗。”他冷哼了一声,仿佛这辈子长到这么大以来的反抗第一次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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