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炮火冲击,挺着刺刀上,这是教导大队官兵现在的最好写照。
宽阔的界首高地南侧正面,教导大队的全部兵力,迎着日军山炮,速射炮和步机枪掷弹筒的猛烈火力冲击,冲到百余米的距离时,教导大队的弟兄们的冲锋步伐,已经逐渐慢了下来,三个步兵中队没有产排成密集的队形,而是尽可能的分散,列出了非常标准的散兵组攻击队形。
各个战斗小组,各个战斗班排和各个中队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可这是硬碰硬,直接冲击敌军阵地的战斗,守着界首南侧阵地日军,也都知道情况之紧急,战斗力都被逼的发挥到最大化。
日军过于猛烈的火力,就算是再分散,部队的发挥再好,伤亡和损失也小不了,日军最终还是在这个距离上迟滞了教导大队的冲击,教导大队的步兵弟兄们,艰难,坚毅的,用减缓下来的速度继续冲击。
每前进一步,都会有弟兄倒地牺牲受伤,而没中弹的士兵,只会跨过战友的尸体和伤躯,向前冲锋。
二百一十余名日军的火力配置不可小视,松本将昆仑关守备队半数的兵力布置在这里,双方可谓是强强对决,四五挺九二重机枪和大量的十一年式轻机枪,掷弹筒,步枪,直射过来,交叉的弹道中,不断有教导大队的弟兄被打中,冲的越近,日军的命中率和教导大队伤亡就越大。
这种猛烈的火力下,冲锋之路愈来愈艰难,没了伴随炮火,步兵必须尽可能缩短和敌阵地距离,用伤亡换取稍后有效的突破,对重火器的射击掩护也有利,若想打胜仗,占了鬼子的阵地,就得死得起人。
密集的子弹穿破空气,发出了“嗖嗖”的声音,七点七毫米的重机枪弹,和六五口径的步机枪弹弹道穿梭在教导大队的冲击队伍中,闷哼声和子弹入肉的声音比比皆是。
即便如此,就算是教导大队的弟兄们仍然在尽全力冲击,喊杀的声音,从未减小。
“伤到的,不要乱动,待在原地!”
枪炮声中,一中队长邱伟拿着驳壳枪,弯着腰大喊,队伍上空中飞着大量的烟尘,武器和残肢,炮弹落点处好像被钻开了一个洞般,血色的尘土久久不能散去,许多冲击中的一中队士兵,被这轮炮击呛的直咳嗽。
血腥味和火药味混合在一起,令每一个人都有作呕之感,即将接近到百米的距离,战况的惨烈程度,自不必说。
日军炮击开始时,二中队拔了头彩,挨了一发七十五毫米山炮弹,现在,位列于三个步兵中队最中央的第一中队,成了日军的首要打击目标,炮弹,和步机枪弹,都先捡着一中队打。
邱伟喊话的一刻,一中队的阵列里,几名士兵被枪弹打中,又有一颗三七速射炮弹直射过来,打中了一名一中队二等兵的躯体,没错,是一颗三七速射炮的爆破榴弹,直接嵌入了二等兵的身躯。
九四式速射炮的三七榴弹当场爆裂,这名无畏冲锋的一中队二等兵的身体,身上的装具,子弹带,亦随之四分五裂,爆裂的速射炮炮弹,把士兵的内脏和浑身的血肉崩到了四周,血肉与残肢被抛到天上,又如雨般落下,很多一中队弟兄的身上,都沾着这名自家弟兄的血肉。
“轰——噗嗤”速射炮弹在士兵身体中爆炸发出了一种黏糊,如同脚踩烂泥的声音。
被弹片击中受伤,没死的弟兄躺倒在地上哀嚎,哪怕是再英勇的官兵,也无法安静的忍受被弹片打中身体的剧痛,大喊和嚎叫是最好的发泄痛苦的方式。
死亡与牺牲,一直都在进行着。
邱伟在炮击中命令没有受伤的士兵们继续冲,叮嘱地上的伤兵待在原地不要动。
张炜在一中队的阵列中前冲,四周的弟兄不断倒下,地上的血泊,残肢和打滚哀嚎的伤兵弟兄们,张炜只是看了一眼,有心痛,但没有懊悔,就继续端着枪上,现在的伤亡是攻破日军阵地的前提,该流的血,总要流,再往前前进些,掩护的重火器就能打的更准,届时,队主力才能突入日军阵地,至于鬼子,等忍过这段,自有重火力中队的机枪迫击炮跟加强配属的战防炮去收拾!
张炜脚下一出力,越过地上伤亡的弟兄们,加快了速度冲锋。
……
“砰砰”
日军的阵地上,枪声大作,阵地上的各种轻重火器疯狂射击,但阵中日军却也不是完好无损,阵地中已有日军被集中阵亡,冲击中的教导大队官兵,为了恶心日军,在冲锋时用中正步枪搞行进间射击,战壕中的日军,已经被打来的流弹打死打伤了不少人,而且这种零敲碎打的伤亡还在递增中,每隔半分钟或者一份钟,就有阵地中的日军被流弹打中。
有些教导大队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行进间射击还颇有准头,双方相距不过在一百冒头,老兵们一边奔跑一边开枪,只要没有太过的干扰,往往两三枪就能打中一个日军,个别玩的好的,还能朝着日军机枪手的位置开枪射击。
所以,这日军的日子也不算是好过。
指挥位置上,一名日军一等兵倒在了野战电话线上,正是大尉指挥官的传令兵,头上的钢盔被一颗七九步枪弹直击打穿,脑浆混着鲜血,淌了一地。
“请求炮火支援,请求炮火支援!以南侧阵地的山炮为基准炮,轰击敌军!”
界首南侧日军守军的指挥官,看着一往无前,马上就要冲到百米处的教导大队,心急如焚,阵前的中国军队在攻击刚开始时,高水准的冲击队形就已经让大尉高看一看。
之后,这名大尉指挥官看到己方的炮火和步机枪火力给这些重来的中国军队予以杀伤,敌军居然没有被击退,反而是硬着头皮,承受着伤亡和损失,顶着炮弹和子弹冲击,眼看着就要冲进一百米了,在冲击过程中还用步枪打行进间射击,把自己的传令兵都给打死了!
中国军队的强悍表现,让一心想守住阵地的大尉,立刻向守备队求援。
用野战电话对界首高地顶的守备队炮群申请了火力支援,昆仑关守备队下属的山炮中队,除了一门四一式山炮被加强到了南侧守军阵地外,剩下的三门山炮,都被配置在了高地顶端,指挥南侧阵地的日军大尉,可以通过野战电话,直接联系到高地顶的四一式山炮中队。
“开火!”
“轰!”
界首阵地南侧后,一门四一式山炮炮口冒出橘黄色火焰,炮口吹出了火药残渣和气浪,散发着阵阵白烟。
置于发射阵地中的火炮向后位移,单脚式炮架盯着泥土向后一退,火炮斑驳的炮盾大幅度的颤动着,炮盾上有七八处子弹击中打出的凹痕,教导大队在冲击中也不是单纯的对步兵射击,日军的炮阵地,也挨了愤怒的教导大队士兵的枪子。
这些防盾上的弹痕,以及发射阵地外两米外,一具被打穿了前胸的炮手尸体,都拜教导大队行进射击的枪弹所赐。
这门炮乃是基准炮,火炮击发的瞬间,炮口下方的沙袋和阵地外沿,气浪尘土飞扬,日军炮手拉动炮绳,步兵型四一式山炮发射出了一颗七五口径的榴弹。
基准炮发射的七五榴弹落入了教导大队之中,轰然爆炸,紧接着,山顶上的三门四一式七五山炮,跟着南侧高地旁的基准炮打了一轮齐射炮,三颗炮弹紧追着基准炮射击, 部署在不同阵地的四门火炮,构成了一个小炮群,对教导大队打了一个中队级别的齐射,
“嗵,嗵”配属给南侧日军的九四式速射炮,也开了火,集中射击了一轮。
轰—南侧高地后的七五山炮榴弹和三七榴弹的又一轮轰击,是在百米距离左右发射,这个距离,日军炮兵的射击准确性自然不用多说,战壕中日军,对教导大队现在所处的距离也很敏感,跟着炮击打了一轮掷弹筒齐射。
高地顶,和界首南侧阵地发射的炮弹和掷榴弹,穿空发出的尖锐声音,由小变大 ,震动着每一名教导大队官兵的耳膜。
“轰隆”
炮弹破空的声音格外的长,七五山炮中队和九四式速射炮,掷弹筒齐射的炮弹,掷榴弹,前后间隔了十几秒,轰然盖在了教导大队的身上,这一次,不是某一中队遭到日军的重点打击,而是一线冲击的三个步兵中队,全都遭了殃,各中队的队形全都有了落弹,连后面的重火力中队与工兵排,都挨了几发五零掷榴弹……
此时,教导大队一线三个步兵中队,和日军的距离,只有一百米。
这轮山炮,速射炮和掷弹筒的合力轰击,迫使教导大队的冲击队伍,停止了对日军阵地的猛冲,三个步兵中队,全被日军炮弹,掷榴弹炸出的炮烟所覆盖。
教导大队的队伍里,各种各样的战斗口令,在烟尘和血色之中发出,教导大队的冲击队伍,遭此打击,终于没能继续前进,日军的这轮炮击太猛,冲进了一百米后,日军的步机枪命中率也直线提高,勇猛的教导大队官兵,也承受不住打击,只能卧倒,避弹,在日军的炮击里停止冲击。
……
“糙,排长呢,都给老子停住!”
“谁也不许乱!”
……
张炜和许多士兵一起,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左臂传来了一阵疼痛,一颗弹片划到了张炜的左臂,拉开了一道伤口,鲜血缓缓流出,空气中的尘土附着到伤口上,产生了不小的疼痛。
“大队长,怎么样?”
张炜的一名传令兵,见张炜受伤,急忙爬了过来,张炜闻声回头过去,只见自己的三名传令兵都还在,这么猛烈的炮击里没损伤一人。
“被咬了一口,没事,你们三个快给一中队长和弟兄们传令!”
张炜对爬来的传令兵笑了笑,扯下了绑腿,系在了伤口上。
“让一中队的弟兄稳住,告诉邱中队长,别冲了,停下来,等重火器掩护,攻他的阵地!再去通知后面的重火器,别猫着了,给步兵报仇的时候到了!”
张炜冷笑,攥紧了拳头,猛地砸在了沾着自己鲜血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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