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卡车就过来了。
冬梅家和陈长柏妈妈家,分到了一辆大卡车。
也就是说,这一辆卡车要搬走两家人的所有东西。
当卡车装满家具之后,已经是中午了。
由于卡车的驾驶室里面,只能坐三个人,所以卫国和陈长柏爸爸,便先头押车先走了。
而冬梅和陈长柏妈妈,则带着孩子们,准备乘坐路过的大巴车下礼泉。
卡车走了之后,冬梅还不放心,她又走进了已经搬空的家,深怕有什么东西,给遗留下。
冬梅走进屋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突然想到了自己刚来到钻一甘泉基地时候的样子。
那时,和现在一样,也是卫国先到,自己领着孩子后面才赶到。
那时,涛涛刚上完小学二年级,娜娜则刚上完学前班。
自己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左手拉着涛涛,右手拉着娜娜,从基地的大门进来。
她带着孩子,上了一个大坡之后,就来到了楼房区前面的柏油路上。
她清晰的记得,在楼房区附近坐着好多已经退休的老人。
他们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坐着轮椅,有的艰难的迈着步子……
而这一切,就好像在昨天发生的一样,虽然转眼已经五年过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已经长大,不再是儿时的模样。
她原本以为,自己从陇东钻二基地搬家来陕北钻一基地,能住到类似于铁皮房子那样的房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住上了平房。
当她很满足于平房小院的时候,她又住上了博科楼。
当她住进博科楼,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的时候,她又住进了干部楼。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干部楼时候的惊喜,也记的干部楼里面的抽水马桶,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可是现在,她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住了几年的房子,又要离别了,不由的一阵伤感。
正当冬梅眼睛湿润的时候,涛涛走了进来,说:“妈妈,我们中午吃什么啊,都饿死了。“
这时,冬梅才意识到,该吃中午饭了。
可是,家已经搬走了,没有了粮食和炊具,该怎么给孩子做饭?
“冬梅,你干啥着嘞,我们去吃饭喽。“
外面传来了陈长柏妈妈的声音。
陈长柏妈妈的声音很独特,总是拉着一长串的颤音,尤其是她每天叫陈长柏回家吃饭的时候。
“长柏,长柏,回家吃饭……“
那声音总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冬梅检查了房子里面的角角落落之后,终于关上了房门,告别了这个曾经自己住过最好的房子。
陈长柏妈妈带着三个孩子,老大陈长松,老二陈美玲,老三陈长柏。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冬梅,说:“你们中午准备吃啥子来?“
由于陈长柏妈妈皮肤很黑,所以她的三个孩子,皮肤都很黑,站在那里非常的显眼。
冬梅说:“家都搬完了,只能去基地下面的饭馆吃饭了。“
陈长柏妈妈说:“我们准备吃米饭,还有菜,你们和我们一起吃吗?“
冬梅征求孩子们的意见。
涛涛说他想吃面,不想吃米饭。
娜娜说自己也想吃面。
于是,冬梅便说:“我们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你们去吃吧。“
陈长柏妈妈很是热情,她说:“下面的饭馆,不光有米饭,也有面,我们就一起去吃吧。“
禁不住陈长柏妈妈的热情,两家人便一起去吃饭了。
两家人虽然坐在一张桌子上,可是却吃着不一样的饭。
冬梅以及孩子们,每人一碗面,非常的简单,个吃个的。
而陈长柏妈妈则带着三个孩子,要了一大桌子的菜,吃着米饭,就着菜。
冬梅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竟然点了那么多菜,非常的惊讶。
她说:“你们三个人,要那么多菜,是不是太奢侈了啊?“
陈长柏妈妈不以为然,她说:“我们蜀中人,不像你们关中人,一辈子不舍得吃,也不舍得穿。
我们蜀中人,可是舍的吃喽。“
话毕,陈长柏妈妈心说,你们关中人,不舍得吃,尽生病了,攒下来的那些钱,全部都花在了看病上,还不如像我们蜀中人,管它三七二十一,先吃好再说。
冬梅看着那一桌子的菜,心说,即使舍得吃,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三个人要五个菜,要是自己的话,三个人一人一碗米饭,然后两个菜,一荤一素就好了。
冬梅家和陈长柏妈妈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家庭。
陈长柏妈妈家,基本把赚到的钱,全部花在了吃饭上,什么好吃什么,什么时令吃什么,什么稀罕吃什么,基本不攒钱。
而冬梅家就一样了,不仅在穿上节省,就是在吃上,也很节省,基本把赚的钱,全部攒了起来。
这样两个家庭,在孩子们都慢慢长大之后,形成了两种不同的结局。
陈长柏妈妈家,虽然老大工作的早,但是老二和老三都先后考上了大学。
但是,父母却拿不出学费来,只能让两个孩子去贷款上学。
而冬梅家的两个孩子,也都考上了大学。
可是冬梅和卫国,却一次性的拿出了两个孩子的学费,让他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完成了学业。
十几年后,当孩子结婚后,陈长松带着媳妇,以及自己的孩子,和父母一家五口人,拥挤在一个房子里面。
而卫国和冬梅,却已经提前给涛涛买了房子,让他们有了自己的独立的家。
由于搬家的人很多,大巴很难坐,直到晚上的时候,两家人才勉强坐上了一辆长途大巴卧铺车。
而卧铺车的位置也很紧张,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一个通铺的下层。
平时只能睡三个人的通铺,楞是拥挤下了六个人。
三个大人拥挤在左边,五个小孩拥挤在右边。
由于冬梅妈年龄大了,司机担心发生意外,便把自己的卧铺让给了她。
而冬梅和孩子们,只能拥挤在后面。
冬梅很胖,她一个人,就占了好大一片地儿。
剩下的地儿,虽然勉强能躺下,可是那种像挤沙丁鱼一样的感觉,让涛涛很是难受。
尤其是这样睡一晚上的感觉,更是让涛涛永生难忘。
因为拥挤,所以睡觉必须保持一个姿势,而且不能翻身,非常的难受。
半夜,涛涛时不时的醒来,总是感觉,自己像被人给装进罐头了一样,舒展不开。
再加上大巴车一路的颠簸,那种感觉,让涛涛想到了自己在历史书上学到的,十五世纪至二十世纪的时候,白人从非洲贩卖黑奴的罪恶历史。
他心想,当奴隶船只从非洲海岸起航,抵达美洲的时候,奴隶们已经不会走路了,要是放到谁,在那么拥挤的情况下,都会站不起来,更不要提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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