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支骑队尽量避开成建制的诸如曹嶷军、沈充军等大规模的队伍,在驰出车阵之后,追杀着溃军,对诸胡杀无赫,对晋人则喝令投降,同时捕捉散落的马匹。
这四支骑队,个个神彩煜煜,与战场上的久战疲兵形成了鲜明对比,又因各家之间互不统属,破石虎之前,尚能勉强称一声友军,而随着石虎的败逃,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难明起来,残兵散卒不仅不敢靠近,还远远避开。
当然了,这种行为也引起了公愤!
刘肇浑身浴血,拄着长矛,恨恨道:“娘的,我们拼死搏杀之时,他保存实力,现在破了石虎,他出来抢马了,某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辈,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充、、钱凤、刘遐与韩晃均是面色不善,只是看看己方士卒的疲惫模样,再看看人家的精神劲头,沈充还是勉强挥了挥手:“不忙,任由他拾取,莫非还能跑了不成,待得将士们回过劲来,再去与他理论!”
众人想想,确是如此,毕竟这时闹翻,杨彦就有借口挥军杀来,对石虎和徐龛的作战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难预测,好郎不吃眼前亏,只能休息好了再去与他算帐,不过还是有零散的士卒就近收取着战马。
曹嶷也勒住了马头,虽然他很想追击石虎,除此心腹大患,但手下实在透支太厉害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石虎领着中军禁卫及重要将领远遁而去。
大部分军卒抓紧时间休息,少部分人手清点伤亡,收拢战马,他只瞄了一眼,就望向了远处的车阵,目光略有些阴沉。
部将高梁冷哼一声:“东海国相杨彦之、下邳蔡豹、候礼,这三人从头到尾未出过力,收扰马匹却不甘人后,着实令人气愤,末将愿领一部去会一会他。”
“诶~~”
曹嶷摆了摆手:“若说最恨者,应是沈充刘遐,而不是我等,我们的目标只是石虎。
此役大破石虎,青州数年内无忧已足矣,些许小利,给他便是,况石虎仅是败逃,并未授首,日后或会重来,还是先探探这杨彦之的底,再决定是敌是友,来,好歹同为晋臣,随我先去拜访沈府君。”
“诺!”
高梁点了点头,只是眼神仍带着不愤望向了车阵。
阵内,蔡豹、候礼和陈川均是胸有成竹,看着队伍中的马匹越来越多,相继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反观东海军,可能自知人少,不占优势,并不刻意收拢散马,而是漫无目地的分出百人小队,兜着圈子乱转。
“呵呵,杨郎啊,老夫可得胜过一筹喽!”
蔡豹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杨彦也微微一笑:”蔡公请继续看。“
”哦?“
蔡豹老眼中惊疑之色一闪,把目光投了过去。
果然,问题出现了。
骡子虽不能生育,却分公母,所有骑着母骡子的东海军士卒纷纷从身侧取出了一个个的绢制口袋,使劲吹鼓,再把袋子扎紧,一手握住,另一手屈指成爪,凑着母骡子耳朵用力一拍!
“嘭!”
“嘭!”
有的袋子炸了开来,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咴咴~~”
“咴咴~~”
胯下的母骡子受了惊,纷纷放声叫唤,这一叫,场中的公马也咴咴乱叫,撒蹄跑来,甚至有的已经被别家捕获了,也奋力挣扎,挣不开的,就又踢又咬,凶悍异常。
“嘭!”
“嘭!”
原先没拍炸的布袋子陆续拍炸,母骡子们咴咴叫个不停,越来越多的公马跑了过来。
“这这……”
蔡豹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指着杨彦。
“哦~~候某明白了!”
候礼猛一拍大腿,失声叫道:“母骡虽为骡,却与马相近,叫声几难分辩,杨府君使人惊吓母骡,发出惊慌的叫声,而牡马发情可延至深秋,自然会吸得牡马前来,高,此计甚妙,确实是高!“
陈川也以叹服的目光看向杨彦,这其中的原理很简单,可是有谁能想到呢?
杨彦微微笑着,候礼的脑补非常在理,但还漏了一点,马和骡的叫声丰富,不是母马母骡随便叫就能引来公马的,最有效的是母马发情时的叫声,那是一叫一个准,公马准来,次之是母马受惊时的叫声,这和人类差不多,可以激起雄性生物对雌性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看着那热闹场面,沈充、郗鉴等人均是气炸了肺,这时,有前溪卒来报:“禀郎主,曹将军前来拜访!”
“哦?”
沈充大喜道:“诸君应与沈某同去迎接。”
“正当如此!”
“合该此理!”
众人纷纷点头,与沈充向阵外行去。
远远就看到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儒雅中年人,领着些随从阔步走来。
沈充拱手笑道:“可是曹使君?某吴兴沈充,怎敢劳曹使君大驾,该是我等前去拜见才是。”
这正是曹嶷,回礼笑道:“久闻江东沈士居大名,不意竟能亲见,沈府君客气了,你我虽未曾谋面,但曹某,实是心仪已久啊,不必拘于俗礼。”
“既然曹使君有此雅量,那沈某也不必枉做俗人,来,容沈某为曹使君介绍下,这位是……”
沈充把身边众人一一介绍过去,曹嶷礼数十足,只是介绍到韩晃有些尴尬,苏峻就是被曹嶷逼离了家乡,不过两人都没在这事上纠缠。
在互相交谈中,每个人都有默契的避免提及战事,毕竟这一仗太惨了,又摆明被杨彦算计了一道,心里无比窝火,想自己淮北诸雄,济济一堂,跺一跺脚淮北都要震三震,个个人老成精,却折在了一个毛头小子手里,说出去丢人啊。
虽然击败了凶名昭著的石虎,但没一个有丁点胜利的感觉。
一番寒喧之后,众人齐齐望向了粮队的方向,附近的马被收光了,各队押着零散的俘虏收兵回了车阵,阵里隐约传来欢笑声,更觉心堵。
曹嶷淡淡道:“听闻杨府君年少俊彦,正当去见识一下,诸君可愿与曹某同行?”
刘遐哼道:“我等恰有些事情要问问他,理当同去!“
”请!“
众人各自带着数百部曲,策马驰向了车阵。
经清点,俘虏倒不多,四家才俘虏了五百人不到,主要是很多伤员已经没有俘获的价值了,补一刀,给个痛快,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免得在这乱世生受煎熬。
与俘虏相比,马匹才是关注的重点,东海军五百骑,收拢了千余匹战马,几乎全是体型雄壮,善于冲刺作战的牡马,是自己跑来的,只有极少数的牝马是顺手捕获,其余三家各五百余匹,牡马牝马都有。
在整个战役中,各方投入的骑兵约有两万,羯军还往往配双马,这点马真不多,不过其中的相当一部分,都被石虎的溃军骑走了,而曹嶷、沈充等人也在收拢战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能得到两千多匹马,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在这基础上,杨彦有能力再扩充两千骑兵,人手是现成的,可以从步卒中提拨,也可以从泰山乡人中择优选取,到明年,将会有三千骑初步形成战斗力,成为淮北大地的一股战略性力量。
这还没算攻下奉高的收益,奉高城里到底有哪些人,杨彦并不清楚,看了才知道。
众人喜气洋洋,虽然蔡豹、候礼和陈川输了,可不管怎么说,收获了五百多匹战马,而且也从杨彦手里学到了一招,尤其陈川更是欣喜,他全是步卒,有了战马,立足蓬颇的机率又大了几成。
“沈士居来了!”
这时,蔡裔向阵外一指。
前方两千余骑缓缓驰来,为首几人面色不善。
蔡豹小声道:“杨郎,沈士居怕是怨气难平,还须小心应答为妙,毕竟我等皆为晋臣,同室操戈,徒令奴辈看轻。”
杨彦点了点头:“请蔡公放心,杨某自有分寸,若是沈士居不要脸,那我等何惧一战?“
”哎~~“
蔡豹叹了口气,望向了阵外。
是的,如果沈充等人不讲理,除战,别无他法。
骑队在数十步外顿住,这明显是心生提防,划清界限的表示,曹嶷率先拱手:”某曹嶷,久闻杨府君少年俊彦,今见手段,确是名不虚传,曹某倒是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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