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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寒风凛冽,杨彦却是周身暧融融,他越来越体会到三体式的妙处了,把自身融入自然,与自然一体,我就是凛冬,凛冬也是我,又怎会冷呢?
正如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这句话往往被曲解为了逆来顺受,可究其本质,便是把自己融入自然。
当然了,所谓融入,只是心境上的融入,心灵贴合自然,气血自然而然的流动,契合着大自然的脉搏,品味着大逍遥、大自在、大圆满与大解脱的真谛。
突然的,杨彦灵机一动,他已经捕捉到一丝化劲的奥妙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愈发的昏暗,这正是黎明即将到来的预兆,杨彦又打了一通拳,只觉浑身精力澎湃,有种说不出的舒爽感,于是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暗呼痛快。
回到屋里,有女亲卫端来早膳,兮香和菱香还没起床,杨彦自然不会扰人清梦,饱餐了一顿之后,便带着几个女亲卫,步行去往相府。
虽然暂时没有战事,但每天杨彦都要与各掾属碰个头,交换信息,毕竟孤城被围,有丁点差池便是灭顶之灾,谁都不敢大意。
众人陆陆续续前来,杨彦与之交谈,气氛也算轻松,时节已经接近十二月了,再熬一段时间,便是春暖花开,水军可进入黄河,截断羯军的粮道,届时淮北的局势将彻底扭转。
而在兰陵县城,荀豹和傅冲立于城头,观察着下方的羯军营寨,这一部由石挺率领,约三万军,攻了两次城,伤亡了千多人,就紧闭营垒,再也不攻,周围的城池也不占据,可能知道是空城,占了没用。
石挺部起先还警戒十足,却耐不住城池中毫无动静,陆续开始有军卒出寨,深入泰山兖州地界,掠略坞堡乡民。
好一会儿,傅冲呵呵一笑:“奴辈根本约束不住军卒,这十来日据探马回报,军卒三三两两出寨,全无章法,有数千人,有千余人,有数百人,更奇葩的是,前些日还有一支数十人的骑队远遁,由此可见,石挺这一部实是一盘散沙。“
石挺并没有挖掘壕沟围城,一方面是作为偏师,人数少,挖着挖着,天气越来越冷,泥土冻的如铁块,挖不动了,错过了挖掘壕沟的最好时机。
另一方面是手上仅三万卒,破不了城,又什么都干不了,形同于白来一趟,心里不乐意,于是不再挖掘。
”嗯~~“
荀豹点点头道:”将军人手本就捉襟见肘,却留了万卒于兰陵,显然不是让我等死守城池,而是择机破袭,这阵子据我盘算,石挺部留于营寨不会超过一万五千卒,且天气酷寒,我军久未动作,营寨防备松驰,正是出击之时。“
傅冲的眼里现出了激奋之色,作为沈充那边过来的降将,立功之心比别人更加迫切,虽然明知道领军出城的是荀豹,他只能留在城里协调事务,可是他参与了策划啊。
不过傅冲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吟道:“石挺并不清楚兰陵有卒多少,想来料不到我军会主动出击,但此事非同小可,还须着人通知蒋将军,请其派出部分军卒来援,两路合击,或可大败石挺!“
“也好!”
荀豹望向城外道:“我们先合计合计,拟出个方案,争取尽快出兵!”
……
腊月正是一年中最为严寒的时候,哪怕是湍急的沂水,都于沿岸结上了一层薄冰,初一深夜,八千步骑分从东西两门潜出了兰陵。
漆黑的夜色中,寒风阵阵,因为是突袭,要保持身体灵活,自是不能穿的太厚实,比如就不能在甲里填充皮毛,那样穿会臃肿无比,皮毛被甲束缚,勒着筋骨,严重影响到活动,每一名士卒,只是以护膝护着关节。
“都别哆嗦,走一会儿就暧和了,待会儿杀起来,包保热汗淋漓!“
荀豹在左翼,转头低喝,随即又本能的向四周看了看,按照与蒋钊的约定,蒋炎将带领四千水军上岸,潜伏至石挺营寨的后方,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趁夜攻破营垒。
这是荀豹首次主持大型的军事行动,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只要这一仗打的好,打的漂亮,就足以证明自己拥有领军出战的能力,都已经跟杨彦走到了这一步,谁不想建功立业呢?
其实最初跟随杨彦的荀氏府卫在逐渐看出了杨彦的心思之后,也有过挣扎犹豫,毕竟荀氏千年忠良,哪怕身契已经归还,追随杨彦作反也很难过心里那关,但一来建功立业的机会难得,哪怕再忠心的人,自己做家仆也就算了,很少有人愿意子女继续给人为奴为仆,而杨彦的文韬武略让人看到了希望。
二来则与荀华等女亲卫的劝说默示有关,只是杨彦不知道罢了。
人在面对未知命运关口的时候,心思总是很乱,这时荀豹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杨彦和荀菘起了冲突,那他们这些荀氏旧人说什么也要劝得荀崧迷途知返。
渐渐地,透过稀疏的月色,一座营寨出现在了眼前,木质在的大门两侧扎有箭楼,楼上火盆里闪烁着火光,有多少人看不清楚,不过无所谓,本就准备强攻,荀豹不相信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羯军会披盔带甲,时刻做好被袭的准备。
这就是有城墙的好处,守军缩在城里,只需要少部分军卒戒备,而攻方即便能警戒几天,甚至一个月,就不信他还能永远都保持着戒备。
人总是会慢慢松懈的。
比如这一路行来,连暗哨都没有,事实上这种天气设置暗哨,人不管穿的多厚实,趴着一动不动,恐怕不用多久就会全身冻僵而亡。
荀豹把各种意外都快速回想了一遍,觉得再无差池,才猛一挥手。
今夜的天气,星月黯淡无光,正是偷袭杀人的绝佳时机。
“轰隆隆!”
蹄声轰鸣,近五百骑从侧翼突入,掠着寨墙横向而过,一支支火箭划过夜空,如流星般坠入敌营,刹那工夫,熊熊大火燃烧起来,营帐被点燃,映的四周一片通红,不时能见到浑身冒火的人影从帐中窜出,哀嚎着打滚。
一轮火箭过后,箭楼上的守卫才回过神,咣咣咣敲起了铜锣,可立刻又是一轮火箭射去,两座箭楼全部失火,风助火势,大火迅速吞没了箭楼,几个火人惨叫着从楼上跌落。
有骑兵借着亮光掷出勾索,合力一拉,硬生生的把寨墙拉垮了一大片。
“杀!”
众军卒蜂涌而入,沿途火把乱扔,点燃一座座营帐,火光冲天,不片刻,右翼和后方也有火光窜起,荀豹大喜,三面合围,打石挺一个措手不及。
“东海军杀来啦!”
“我军败了!”
“中山公已被斩首,大伙儿快逃命啊!”
全军战士,边杀边喊,几息工夫,整片营寨就乱成一团,黑夜里,只能看到火箭乱飞,处处都是点燃的火头,与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的人群,驻守的军卒也搞不清究竟有多少敌人杀了过来,更不会深究处于河对面的石虎为何被斩首,乱象急速向四周蔓延。
有一座营帐被点燃,十余名羯人慌乱跑出,黑夜里迷失了方向,一头撞向了东海军小队。
“杀,杀!”
将士们挥起刀枪冲了过去,不远处还有人放箭,先射翻了数人,余众乱捅乱砍,倾刻间就斩杀殆尽。
地上尸体成片,血流满地,没有怜悯,没有人性,什么都是扯淡,只有恐惧的喊声和撕声裂肺的惨叫,这种时候,羯军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指挥系统完全崩溃,被刺死砍死者、被人马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处处都是东海军,羯人无处可去,人马拥挤不堪,脚上踩着尸体,流淌的鲜血也很快冻结起来,滑不溜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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