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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杨彦赶到偏殿的时候,候仪正焦急的打着转,眼圈漆黑,显然一路奔波,马不停蹄。
“候将军深夜来此,可有要事?”
杨彦问道。
候仪扑通一声跪下,急声道:“杨府君,蔡氏与我候家危矣,候某厚颜,求杨府君发兵相救。”
“起来再说!”
杨彦把候仪扶了起来。
候仪道出了原委。
就在前些日,下邳突然传出风声,说是郯城汲汲可危,石虎随时会破城而入,蔡豹和候礼闻之,心急如焚,各带部曲欲往郯城救援,却在出城时被拦住,守将声称未得王邃令,不得私自领军出城,并在言语中,多带挑恤轻视,候礼一怒之下,冲击城门,结果城中各军尽出,被王邃安以谋反的名头,挥军进击。
蔡豹和候礼部虽然也算精锐,但两家只有数千部典,双拳难敌四手,城门又攻不破,只能杀出一条血路,回到了各自的府邸固守,而王邃也是下了狠手,非灭蔡豹候礼不可,发动城中乡豪,团团围攻,短短一两日,两家已是伤亡惨重。
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族破家灭,却是天无绝人之路,围攻的宿卫中,有一名叫做伍大牛的兵尉偷偷射了封信进候礼的院子,坦言杨彦已经在郯城大破石虎,自己早年曾受过杨彦恩惠,愿助其出城求援。
得到这封信,候礼将信将疑,但不得不信,候仪自动请缨出城求救,趁夜更换服色,被伍大牛接引出城,一路狂奔而去,果然,到了郯城才知道,石虎真的全军覆没了。
末了,候仪恨恨道:“上回杨府君被沈充诸人围攻之时,大兄与蔡公便欲发兵往援,奈何被那王邃狗贼拦住,出不得城,今次亦是如此,万幸郯城无恙,还请杨府君速发兵,否则我候氏与蔡氏必被满门诛尽啊!”
杨彦面色沉凝,点点头道:“请候将军暂且稍息片刻,我立刻去准备兵马,今夜我便与你奔赴下邳!”
“多谢杨府君!“
候仪痛哭流泣,又要跪下。
杨彦强拉着候仪,正色道:”我与你兄及蔡公共过患难,可谓肝胆相照,如今有难,于情于理,我都该尽全力往援,我先着人给你送上吃食,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快步而出,向外面的亲卫吩咐了两句。
不片刻,有仆役端来饭食,候仪也是饿极,狼吞虎咽,与此同时,杨彦把荀豹和于药叫来,着荀豹配合于药备上一万骑,配两马,限时两个时辰,郯城暂时交由荀豹和崔访主持。
吩咐过后,杨彦又准备去找崔访交待些事情,但想到深更半夜,去打扰一个老人家不好,于是把事项条条列出,找到崔玲,崔玲正呼呼大睡呢,被搅了好梦,起床气不要太大,杨彦也不管她,塞过去就走。
五更天过半,万骑堪堪凑出,每人双马,载上弓箭、粮草,轰隆隆出南门而去。
当然,真正的骑兵连一半都不到,大部分是骑马的步兵。
由郯城到下邳,约三百来里,万骑风驰电掣,每五十里换一次马,每百里休息一个时辰,到第二天傍晚,已赶到了下邳城下。
顿时,城头如临大敌,锣声炸响,一排排军卒紧张的探头下望。
一名将领喝道:“来者何人,为何犯我下邳?”
荀虎代为答道:“东海国相杨府君亲来,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什么?”
城头众军神色大变,石虎全军覆没的消息,瞒得住蔡豹候礼,却瞒不住别人,此时人人呆若木鸡,城头鸦雀无声。
石虎凶名昭著淮北,而杨彦竟然把石虎十来万大军杀的全军覆没,如果是老牌名宿倒也罢了,可是杨彦入主郯城才三年啊,三年就能让石虎大败而还,将来还有谁是他的敌手。
城头,那指向城下的弓箭渐渐垂了下去,紧握戈矛的手,也于不知不觉中松开,更没人再敢出半句恶声,在他们的眼里,那两百来步外,一道跨在马上的身影微如小点,却是带来了无以伦比的压迫,甚至在内心中,还有着一种难言的崇敬在渐渐苏醒。
是的,羯人肆虐淮北,当今之世,有谁堪与之为敌?
只有城下的那个年轻人!
好一会儿,城头守将才回过神来,面色苍白道:“原来是杨府君,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王府君请来!”说着,便匆匆下城。
城头的军卒,开始朝杨彦指指点点,杨彦能感受到没什么恶意,搁在平时,这显然是不可思议的,但如今不同,自己挟大破石虎的余威,可谓名震淮北,而下邳守军都是晋人,多多少少会有点同仇敌忾之心。
他打量着城头,暗暗寻思着伍大牛这个人,他隐约记得,曾于建康街头行医之时,救治过一个老妇人,并云其子伍大牛于下邳戊守,还帮着写了封家书。
滴水之恩,报之以涌泉,冒着抄家灭族之险私放候仪出城求救,此人倒是知恩图报之士啊。
不过杨彦并没有和伍大牛见面的想法,这样只会害了人家。
……
“杨彦之来了?”
内史府里,听得来报,王邃惊的站了起来。
诸葛颐也急声道:“杨彦之带了多少兵马?”
那名将领拱手道:“约有万骑。”
诸葛颐被任为东海王府傅,本该去建康赴任,但司马冲已身败名裂,很难再夺荀灌的兵权,他去了也没多大用,而且留在下邳,可以第一时间得知郯城之战的胜负,因此赖着没走。
“这……这该如何是好?杨彦之定是为蔡豹候礼而来,他如何得知?”
羊鉴也是心头焦急,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哼!”
王邃冷哼一声:“老夫料他不敢攻城,率兵前来,只为威吓于我等,走,都随老夫去城头,看他如何收场。“
一行人跟着王邃匆匆离去,很快步上城头,借着渐渐昏暗的暮色,三个老家伙撑着城跺向下辩认。
“那……那人是杨彦之!”
羊鉴突然一指。
杨彦非常好认,骑在马上,腰背挺直,拥有旁人所不能企及的独特气质。
王邃喝道:“老夫王邃,杨府君,为何犯我下邳,莫非你欲谋反?”
杨彦向上拱了拱手:“原来是王府君,杨某身为晋臣,怎会谋反,只因我友蔡公与候将军无端被你围攻,今特为讨还公道而来。”
“哼!”
羊鉴冷哼一声:“此二人不遵府君号令,份属谋逆,无须杨府君操心。“
诸葛颐更是不客气道:”下邳之事,与你郯城何干,杨府君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否则老夫必参你一本!“
三个老家伙倚老卖老,毫不讲理,杨彦心头火起,不过他仍是抱着和平解决的努力,正色道:”三位此言差矣,蔡公与候将军听闻我被石虎围攻,欲发兵往援,何过之有?王府君身为晋臣,你不来援救倒也罢了,反阻别人救援,这是何道理?难道同僚有难,连伸手都成了罪过么?“
”这……“
三人相视一眼,都觉得颇为难以回复,毕竟不管杨彦居心如何,暂时仍是晋臣,一方被石虎围攻,另一方仅从道义上也该出兵救援。
王邃突然伸手一指:”谁说下邳不愿援你,只是尚未商议周全,那蔡豹候礼竟挟凶冲击城门,虽情有可原,但国法难容,若不诛灭,等同于开了恶例,杨府君,你也是一方藩镇,自不会不明此理,望你速速离去,莫要铸下大错。“
杨彦冷声道:”如此说来,王府君定欲诛灭蔡公与候将军不成?“
王邃傲然道:”二人其罪当斩,即使闹到建康,亦是个死罪!“
杨彦面容骤冷,又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王府君,杨某劝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王邃大怒道:”坚子当你是谁?竟敢威胁老夫,好,老夫就站在这,蔡候二人必诛,有种你就来攻城,老夫谅你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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