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飞逝,不知不觉中,已是十月底了,距离姚弋仲和蒲洪上门称臣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大江南北的局势平静至诡异的程度,但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
明军在姑孰的兵力足有两万,在建康有近三万卒,历阳有两万卒,还有水军分驻江陵与姑孰,确保江东和江州不起异动。
当然了,江东虽无反攻明国之力,却也不会坐以待毙,司马绍的手上,有两万人马,再加上司马氏诸王招揽的江湖豪客,总兵力接近三万,陶侃的俚僚军有六七万之众,江东各士族的部曲私军虽力量分散,但当大难临头时必揉合起来,力量不容小觑,且数目难以预料。
如若司马绍、陶侃与士族联手,至少可组织起二十万兵马。
明国于北面濮阳亦有兵卒四万,其中精骑两万,随时可于隆冬时节奔袭襄国,而沿着黄河,筑上了一座座的烽火台,一旦羯骑南下,可于第一时间燃起烟火。
洛阳作为都城,亦有卒五万,武关一线兵力不多,只有三万,但其中两万是精骑,且有襄阳、江陵兵力随时增援,考虑到前锋距离长安仅五十里之遥,实际上这一路对长安的威胁最大。
另在上邽,通过收编当地羌氐与凉州降卒,明军的总兵力达到了十三万,以及赶来的羌军与氐军各一万,合计十五万。
几乎每日里,城外的草原上,蹄声震震,炮声隆隆,骑兵、步兵与炮兵以不同的模板合作操演,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而姚湘与蒲玉也加入右千牛卫有三个月了,每日天不亮起床,跟随柳兰子站桩练拳,吃过早饭后,二十里负重跑,稍事休息,再演练武艺与兵法,下午则学习文化知识,到傍晚再有个二十里负重跑才能休息。
这简直是地狱级的体验,每天晚上都是精疲力尽,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姚湘也没有力气去怨恨杨彦了,不过二女的变化也很明显,武技已不是当初的花拳绣腿,她们认为足有上阵搏杀的能力,又学了些文化知识,虽未必透彻,但眼界得到了极大的开拓。
其中变化更大的是,整个人的精气神与当初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段日子里,羯赵与鲜卑人已罢兵休战,双方缔结了盟约,正在往并州集结兵力,民夫与粮草物资,刘曜因秦州失陷,也与石勒达成了和解,并在关中大肆征发,总兵力亦有二十万之巨。
凡明眼人都能看出,决定华夏命运的大决战必于今冬暴发。
建康,杨府!
荀灌比杨彦还大一岁,已是二十五的盛龄,依然眉目如画,且如一壶美酒,岁月的积淀终于让她绽放出了醇美的清香。
不过此时的荀灌有些心神不宁,在听得张访有关当前形势的汇报之后,那绝美的面庞不时就闪现出向望和渴望的神色。
荀华与裴妃不由相视一眼。
裴妃过了三十五,岁月给她那如玉的容颜留下了些许痕迹,亦让她如同一壶醇酒,一言一行都充满着韵味。
荀华和杨彦同龄,身形略显丰腴,却绝对不是那种膀大圆腰类型,反恰如其份,并浑身上下都带着母性的光辉。
这时,荀华便道:“女郎,岁月蹉跎,你也不小了,老郎主更是白发苍苍,虽有诸子弄膝之乐,可是最放不下的还是你啊,当初我被送到女郎身边,一转眼十年过去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难道你就甘心红颜渐渐逝去,到老来却发现……心里存有太多的遗憾么?“
荀灌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了一个身形,不禁有些慌乱的哼道:”荀华你乱说什么呢,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裴妃摇了摇头:“灌娘,别人不了解你,难道孤还不了解你,好了,你的终生大事暂且不提,眼见关中烈战将起,恐怕将投入数十万兵力,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战,你素来好强争胜,难道你甘愿与此战擦肩而过?”
荀灌底气不足道:“王妃,杨彦之战无不胜,有我没我,影响不了大局,我干嘛要……去关中?”
“你呀,这么多年了,性子一点都没改!”
裴妃笑道:“杨郎虽用兵如神,但诸胡势大,孤放心不下,故遣你率兵一万,往武关协助杨郎。”
荀灌浑身一震!
领军作战,是她的梦想啊,与之相比,什么矜持,什么女儿家的羞涩全部都能抛去脑后,而且这一战,是决定华夏运势的终极大决战,如错过的话,真会死不瞑目。
不过荀灌仍是道:“王妃,那我走了王府怎么办?或者我少带点兵?”
裴妃摆了摆玉手:“建康好歹还有两万卒,历阳与姑孰能随时来援,又有水军押阵,谅那晋室也不敢先行挑恤,没什么好担心的,若不是骑兵太少,孤都想叫你带两万卒走呢,好了,咱们情如姊妹,别说了,先回去和荀公道个别,再准备一下,后日过江北上!”
“嗯!”
荀灌重重一点头,迈开大长腿,向外跑去。
……
也在这一日,张骏率部来投,杨彦领军出城十里相迎,一袭漆黑的明光铠,头顶一簇红缨,配上雪白大马,把整个人衬托的有如魔神下凡,浑身都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威煞之气。
作为女千牛卫,姚湘与蒲玉须跟随在杨彦身边,看着那高大挺拨的背影,蒲玉芳心暗颤,目眩神迷,杨彦符合她心目中夫郎的一切幻想,作为被和亲的对象,她不觉得羞耻,反由衷的感谢自己父亲的英明决定。
不过姚湘仍是暗哼一声,提醒自己: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迷住,我要做个行尸走肉!
李雄身为第一个投降的标杆人物,也被杨彦带在了身边。
寒风中,大氅猎猎作响,数万精骑列成雁行阵,纹丝不动。
顾名思议,雁行阵兵力配置如大雁斜行,可充分发挥弓弩的威力,在冷兵器时代,雁行阵较为少用,明军摆出的雁行阵,内蕴杀机,但从远处看,又仿佛张开双臂,欢迎着远方的来客。
渐渐地,一列人马出现在了草原尽头,有骑兵一万五,还有数万平民相随。
“来了!”
于药轻呼一声。
以张骏为首的凉州诸将也神色复杂的打量向明军,当日韩璞带回消息之后,果如姚弋仲所说,张骏年幼,未经历过风浪,吓的差点从地榻上跌下。
凉州因地广人稀,土地贫瘠,各大族的势力盘根错节,实际上张氏能调用的兵力不多,也就五万左右,一战被歼去了两万,虽有近半来自于韩璞和阴预的部曲,但也形同于被砍掉了一只手。
而且韩璞的描述绘声绘色,极尽真实的还原了明军是如何破去凉州与仇池的联军,又是如何出的岐山,迫使刘岳弃上邽而逃。
之后又传来姚弋仲与蒲洪相继归顺明军的噩耗,张骏哪还敢犹豫,只能遣使奉上降表,并约定了来上邽觐见杨彦的时间。
“使君,天意如此,还望以苍生为念啊。”
陈珍看了眼张骏,从旁劝道。
张骏内心颇为悲愤,杨彦曾透过韩璞向凉州大族带话,不会在凉州强推占田制,这与杨彦承诺钱凤不在江东强推占田制如出一辙,主要是考虑到凉州土地贫瘠,自然条件恶劣,把大户的田分给小户,未必能有效抵抗天灾,如不考虑实际情况强行推广,善政会褪变成恶政。
尤其凉州还是西北藩篱,把大族清理了,保境安民的责任自然落到朝庭头上,目前交通往来并不方便,无形中会加大负担。
而对于大族来说,既然自己的田亩部曲不会被掠夺,那么反抗强大的明国有什么意义呢,导致张骏失去了最有力的支持。
既便他愿鼓起勇气与明军对抗,当地豪强也不会允许。
“哎~~”
张骏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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